等天微亮之時,離殤與傾世皆從原來的狀態之中退了出來,迎接他們的,自然是子求一雙幽怨的眼神。


    看來子求對他們二人趁她睡著講悄悄話的事情很是在意啊。


    離殤與傾世,皆是安靜平穩的性子,若沒有子求這樣一個熱鬧的人在,大概會讓人覺得有些無聊。


    不過,這性子也有些不好的地方,比如,打從今天出發開始,子求就在鍥而不舍想盡辦法的想從二人的口中探出昨夜聊天的內容。


    傾世隻是笑笑,避而不談,離殤碰著子求,便總會收起了淡然的性子,像個小孩子一樣逗著子求玩。


    子求被離殤耍了幾次,便賭氣不再問了,一個人走的飛快,衝在前麵。一股子悶氣憋在心裏,偏有幾個不長眼的犯人堵著她的去路。


    也不知那三個犯人是何意圖,不過還未說出什麽話,便都被子求素手一掀,打翻了過去。


    死該是沒死,大抵是昏了過去,自然換做離殤他們二人出手,是不會留有活口的,不過子求從未殺過人,再來法力不高,能一次掀暈三個人去,大概還是仗著心中的那股子怨氣。


    等離殤他們走近的時候,子求心中的氣已經消了許多,臉上的表情卻還得繃著,假做生氣的模樣,卻在聽見離殤讚許了一句“現在法力提高不少了嘛,看來修煉有些成效。”之後,管理表情的神經徹底放棄束縛,笑容滿麵。


    隻不過那笑容還未展現一瞬,“不過,卻還有個裝暈的。”離殤的語音一轉,趨於冰冷,同時,傾世從手中飛出一片金色仙氣,將那三人皆化作了虛無。


    做完了這些,傾世望著子求那笑容才展開便僵住,隨後又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一般的表情,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手輕輕的撫著子求的頭,似安慰又似寵溺。


    子求望著傾世的笑容,隻覺得無論自己如何,隻要看見她的笑容,都無所謂了。便也隨著她笑了起來。


    這樣美好的畫麵,即使是離殤,都覺得自己不該打擾,可偏偏,總有人不作美。


    隻是一瞬間,他們三人便被圍在了一群人的中間,這群人穿著與剛才死了的那三個人別無二致,倒覺得比他們一路而來碰到的其餘犯人多了些秩序。這種感覺,皆是因為雖將他們圍住,犯人卻無別的動靜,而是都望向了同一個人,似乎在等待下一個指令。


    離殤他們自然也望向那一個人。那個男人長得並不是多出眾,一般容貌,身材也並非高大的那種。在這群犯人裏,幾乎不起眼的存在。可那人眼中並不掩飾的殺戮之氣,卻是比其餘的犯人有威懾力。


    “我們首領請幾位一見。”那男人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卻對著離殤他們極有禮貌的微微欠身之後,側過身體將包圍圈讓出了一個出口,一隻手指著一個方向,似帶路的模樣,等著離殤他們的動作。


    殺這些個人對離殤來說並不是難事,傾世也能完好的護住子求,可顯然,這群犯人並不隻有這些人數。這個為首的男子,雖有些威懾力,有些殺伐之氣,能掌控這些犯人卻已經是極限。在不知敵人的底牌之時,按兵不動是最好的選擇。


    離殤勾唇一笑,先行的邁出了步子,傾世也並不異議,緊跟其後,子求次之。走近那個男子的身邊,“還請帶路。”離殤也迴之欠身。


    男子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離殤,這樣美麗的男人,雖同樣的欠身,卻不知做的比自己多了多少風度與優雅,那勾唇一笑,又多了多少邪魅。最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是他雙眸中平靜如水的坦然,沒有誰會覺得這是在裝腔作勢,隻覺得高深莫測。


    男子眼中的殺伐之氣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些,微微點了頭,似迴應帶路的話,便走在他們前頭,在離殤三人跟上之後,其餘的犯人都井然有序的列成隊形,跟在後麵。


    即便傾世她們在死窟之中處處危機四伏,可死窟之外的事物,卻依舊按照原來的軌跡變幻。


    原先不足五萬年的八族之戰,縱使死窟之中時間緩慢,轉作外界的時間也已經不足一萬年了,而青黛也已經昏迷了四萬年之久。這四萬年之中,夜弦每日都會來照看,探測她體內的狀況。好消息是,她體內的仙氣已然慢慢凝練,不許久,便會醒來了。


    至於這不許久,是一天,一年還是百年千年,卻是不一定。


    撫屬跟隨夜弦上百萬年,隻覺得從他忘卻一切之後的日子,過得最是自在輕鬆。撫屬越發覺得,或許忘了那個女子,對夜弦來說才是最好的,畢竟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不被任何人理解祝福,無論是當初學院之中的師父長老,師兄師弟,還是當時的天帝神仙。


    夜弦照看過青黛之後,便會慣例的迴到書房處理公務。經常一呆便是一整天。從前他大把的時間都耗費在了呆坐竹林之中,公務什麽的也都隨心而為,大多堆積如山,如今,大約得把這幾百萬年的公務都處理了過去,不過恐怕有些早就已經過了時限了。


    夜弦初時對這堆積如山的公務很是無奈,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從前他雖然散漫自由,可該做的卻從不落下。特別是對蒼生大道的事,絕不會懈怠。


    現在的他自是不知,自從那個女子死後,他所認為該做的一切,便是等著她有朝一日會迴來。其餘的,都不重要。


    待忙完一天的公務,迴到房中休息之時,也隻是閉目養神,以他的修為,早便不再需要吃飯睡覺這些凡塵俗事了。


    隻是片刻,夜弦的精神便恢複如初。


    夜弦忙了一整天,那散漫的性子便迴了,隻想偷得這一刻的悠閑,卻不知該做些什麽。


    此時的他,已然不會再去後園之中對著竹林發呆,卻也不想修煉。


    好似魔咒一般,他走向床邊的衣櫃,衣櫃中隻有一口箱子。他打開了箱子,取出了一些工具,和一些打磨好的竹片。然後便坐於桌前,對著那些竹片雕刻了起來。


    若細細一看,那口箱中,放置竹片工具的隻是上麵淺淺的一層,有一塊隔板,打開隔板便會發現裏麵整整齊齊的放了許多由竹子製成的各種東西,有玩意,有首飾,或者還有一些小的家具,雖然箱子不算大,可這麽些個東西堆在裏麵,竟也堆不滿,好像深不見底,永遠也堆不滿一般。


    撫屬扣了幾下門,便打開房門進來,端了一壺茶水,放於桌上,便站在一旁,不做聲的看著。


    夜弦雕的入神,做一樣的東西,要花上許久,一則他休閑的時刻並不多,二則從思考圖案到製作,他皆是親手而為,並未用半點仙氣。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不該使用仙氣。好似玷汙了這些東西。


    他隻道是自己不知覺中養成的一種打發時間的習慣罷了,畢竟這泱泱幾百萬年,實在是太久太久了。夜弦有時覺得,活的都有些膩了,可卻並不想死,不知為何,就是覺得還有什麽事情在等著他。


    撫屬站在一旁無言,隻是默默地陪著,他已經這樣陪了幾百萬年了,夜弦的一切他都太了解了。


    他知道,夜弦從前每次雕刻這些東西,便是在思念那個女子。


    夜弦與他說過,那女子很喜歡竹子,夜弦問過那女子為何。


    那個女子是這樣說的“因為我初時見你,你著一身淡紫色的衣衫在一片竹林之中毅然而立,風吹起你的發絲,吹起你的衣角,吹落那片片的竹葉,美好的讓我心動,我便是那時愛上了你,也愛上那一抹紫色和那一片竹林。”


    撫屬忘不了,夜弦說起這話的時候,臉上那萬般的柔情,是他此生從未見過的溫柔。


    “我從未與她說過,也是在那時,見她迎風而立時身後的那一片竹林,見她隨風飛舞的閃著淡淡光芒的紫色頭發,還有她望著我那如星辰一般的眼眸,嘴角淺淺的笑容,縱有絕美風景千千萬萬,我也獨願深陷其中再不見其他。”


    “她是因為我喜歡竹林,喜歡紫色,卻不知我是因為她,才愛上這些。”


    撫屬記得,從凡間迴來之後至今,夜弦隻著紫色衣衫,府邸之處也隻有竹這一種植物。


    雖然現在他已經忘了那個女子,可他依舊隻著紫色衣衫,依舊會細心照看竹林,依舊會坐在桌前雕刻著這些東西。如習慣一般理所應當。


    那是否,被忘情水所洗去的記憶,也根深蒂固在他心中的最深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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