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山峰,不似伊境那般有結界,也不似伊境之內有城鎮街道。


    肉眼所見之處,除了自然生長的植物,便再也看不到其餘的房屋。一路上所見的罪犯,皆如原始之人一般,幾人成群的行動。


    “這一片,應該已經到了另一個最強者管轄之處了。”離殤他們歇在了一處高樹之下,此處還算隱蔽,有許多及人高的草叢,遮掩之下,倒微微的隱去了些他們的身影。


    “可這裏沒有一點人煙,甚至連居住的房子也沒有。怎麽看都不像有人管理的樣子。”子求揉了揉已經走的有些酸疼的雙腿,對著離殤反問道


    “這些罪犯,若當真都聚集到一起,恐怕至少得覆滅一半。”傾世對著子求總是淺笑,所有的冰冷全部收斂不在。


    “這裏的最強者,要的便是這些罪犯的無法無天,可正如傾世所說,當真全部放在一起,恐怕就得互相殺了一半。”離殤摘下了鬥笠,聲音輕柔,聽著他說話,似乎這溫度都降到最適宜的舒服,“平時他們便如這般,幾人一群,這幾人中自然有為首的,若有些能力的,便能聚集到更多的人為團。”


    “便似人間的部落吧?”傾世接了他的話“書中曾說,人乃群居的生物,三人為群,五人為團,更多者,為族為部。”


    離殤望向傾世的眼神中多了些許的讚賞“看來多看些書也有些好處,自然小的群會被大的團甚至部落吞並,因皆是無法無天的犯人,自然誰也不服誰,唯武力至上。”


    “所以,我們見到的最龐大的人群,便是最強者所待之處了?”傾世了然於心“可為何我們一路走來,多數皆為散落的群呢?”


    “服從性會磨滅這些犯人的野性,所以這裏的最強者,雖統一了此處,卻將這些人都散了開來,獨自為首,互相吞並,互相競爭。”


    “那他便不怕這些犯人反了嗎?”子求有些不懂了,得了權利,為何還會散去?


    “要麽,他是個傻瓜,不然。。。。”傾世與離殤對視了一眼“便是他有著能絕對操控這些犯人的自信,那便是遠超於他們的實力。”


    “我想,他能安穩的坐在這最強者的位置之上這麽久,該不會是個傻瓜。”離殤依舊是慣性的理齊了自己的衣衫,依舊從容自若的神情。


    傾世看著離殤的表情,不禁有些豔羨,離殤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有著不為世事所擾的淡然,似乎沒有什麽能讓他恐懼害怕,不知這份淡然,是與生俱來的品質,還是經曆太多之後的看破。反正無論是何原因,這樣的人總能讓人猜不透,卻獨有一份安全感。傾世內心,是希望成為他這樣的人的。


    可子求卻覺得,傾世與離殤變得越來越相像了,她們說話的時候,總能了解對方話中隱藏的深意,又似乎相互交換一個眼神便能洞悉對方的意圖。不必明說。而他們說話,子求越發覺得自己有些聽不懂了,可子求也不問,她覺得自己不必懂,隻要是傾世所說所做,她都聽從便是了。


    離殤以為出口不知何處,必然是要走遍這個山頭的,傾世本就是來曆練,自然不會故意躲避危險,若碰不到這最強者也便罷了,如若招惹了起來,那也隻有奉陪了。


    而死窟中的白天總是短暫了些,再這樣毫無建築的地方變出房子,無異於告訴其他犯人她們的位置,理所應當的,她們隻有露宿荒野。


    離殤想要守夜,讓子求她們可以休息一夜,好養精蓄銳。可最後卻演變成了子求一人倒頭就睡。


    傾世是睡不著的,離殤雖不知道原因,卻也不強求她,兩人坐在隱蔽之處,在黑夜的遮掩下警惕著四周。


    一般來說,此時二人都會用來修煉,可這月色又十分美好,溫和的風吹在身上,讓人不禁有些貪戀。


    “離殤,你可有驚慌失措,無能為力的時候?”傾世突然問道,可並未看著離殤,依舊是抬著頭看天上皎潔的月亮


    “有。”離殤也並未看向傾世,可迴答卻沒有半分的遲疑。


    “這樣的時候,你是如何做的?”


    “我選擇了逃避。”


    傾世愣了一下,她所知的離殤,一向是不怕惹麻煩也不怕解決麻煩的人,從未見過他,也難以想象他會有逃避的時候。傾世突然有些後悔剛才的提問,這該是他心底最疼痛的地方。


    見傾世並未再問,離殤淺淺的笑了一下,他自是了解傾世,雖看起來冰冷不近人情,卻比誰都懂得體諒別人的心情。


    “我曾愛過一個人,我們情投意合,約定長相廝守。那是一段很美好很美好的時光。就在我以為我們會這樣度過餘生的時候,”離殤緩緩的說著,像在敘述一個故事,又像在思緒著過往,“突然有一天,他背棄了我們所有的誓言,與旁人拜堂成親。”


    傾世終於看向了離殤,他的表情很平靜,聲音也是平緩溫柔,可他微皺的眉頭,輕紅的眼眶,卻出賣了他,他依舊是放不下。


    “我是最後知道的,在一切都已塵埃落定的時候,在他與旁人已經拜堂成親之後,他站在我麵前,親口告訴我說,對不起,他唯一能做的,不過是不讓我從旁人口中聽到這件事。”離殤輕輕的歎了口氣,很輕很輕。


    “那是我此生,唯一一次的不知所措,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可木已成舟,我已無能為力。我唯有,選擇逃避。”


    “若,不是木已成舟,你,會如何?”傾世探問他,她很訝異離殤對她的坦白,卻清楚這是他第一次與旁人提這件事,不知在心中憋悶了多久,又反複思量了多久,不如讓他全都說出來,一吐為快。


    離殤沒有做聲,不知是他不想迴答,還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正在思量?傾世也不再追問,隻覺得今夜或許是個說出秘密的好時候,便也道出了自己的秘密。


    “我從有記憶開始,便被夢魘所困,隻要睡著,便會做那個夢,非旁人喚不得醒,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睡覺,直到子求出現,她夜夜守著我,見我被夢魘所困便喚醒我,我才能貪圖那一些時候的睡眠。”


    離殤是知道傾世日夜都在修煉,隻道是一心想要強大拚命修煉,卻不知是想要而不可得。


    “那,是個什麽樣的夢?如此恐怖,竟能將你嚇的這般?”


    “不是什麽恐怖的夢,沒有妖魔鬼怪,也沒有勾心鬥角。”傾世笑了笑,望向離殤的眼中,多了些連離殤都看不懂的憂傷“隻是在一個很美的地方,總有一個背我而立的人,我隻看見他的背影,卻始終見不到他的模樣,每一次想一探究竟,他都會從我眼前消失。我覺得,我怕的不是別的。正是他的消失。好像一旦他消失了,便再也見不到,尋不得,無論我找了多久,都再沒有他的蹤影,醒來之時,其餘的都會模糊,可那種擔憂恐懼,和心髒深深的疼痛,久久不能消散。”


    “最能傷人者,不過是情。”離殤這話,有些突兀,卻又似乎若有所指。


    “我從未見過這個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何來的情。”傾世搖了搖頭,不以為意。


    “你從未見過他,又怎知不是你心中情之所係?”離殤反問這一句,傾世卻不知如何迴答,她從未愛過人,自是不懂何為情傷,可離殤望向她的眼中一副篤定的樣子,讓她說不出反駁的話。


    “你問我,如果當初木未成舟,我會如何?我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一切都是已成定局的出現在我麵前,可當真有這個如果,”離殤停頓了一會,似乎是糾結著這個如果,他從不會糾結於假設,可此時卻如此認真的假設“我會任木成舟。”


    “為何?”傾世幾乎是本能的反問,她以為離殤會阻止,假如給他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他為何還要讓結局重演?


    “我逃避了之後,反問過自己無數次,為什麽會突然這樣,為什麽事先我沒有絲毫的察覺,為什麽我一直認識了解的人會突然變得我不認識不了解,為什麽一切都變得這麽快。我問了自己所有可以問的可能得原因,可無論是因為什麽,我知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雖恨他怨他再不願見他,可他做的決定,便是對他所想所需,我不想,不會,也不能阻止。”


    “因為,無論如何,我絕不想成為他的負擔。”離殤的眼中有化不開的憂愁,連氣息都有些混亂,傾世不知,要愛的多深,才會寧可自己永遠身處黑暗之中也要將所有的光明都給對方。


    離殤說最後這一句的時候,傾世隻覺得自己的心也一陣的疼痛,似乎是對他這話的唿應吧?無論如何,他這話刻在了傾世心中,不能忘懷。


    兩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不再言語,倒是離殤先緩了過來,“無論如何,情愛之事,你還是不碰的好。”


    “你該知道,不死鳥族人,堅貞不二,一旦所愛,至死方休,你若愛上一個情投意合的便罷了,若碰上個寡情薄意的,便是將你這夢魘的疼痛帶到現實之中終身相伴。不過這天下男兒,大多薄幸。”


    “你這話,豈不是將自己也罵了進去?”傾世白了離殤一眼,笑他如此自嘲,也知他是好心“放心吧,我對這情愛之事無心無意。我自有我需要做的事。”


    離殤本想探問是何事情,才是她需要做的事,子求卻不知何時到了他們身旁,睡眼惺忪的模樣,一邊揉著還張不開的眼睛,一邊略帶哈欠卻掩飾不住好奇的問著他們都在聊些什麽。


    傾世與離殤對視一笑,卻是極有默契的都緘默不言,離殤席地而躺,閉目養神,傾世也很快的進入了修煉的狀態,獨留子求一人看守著周遭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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