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漢陳留郡考城縣人史姁,字威明。他年輕時曾得過一場大病,臨死時,他對他的母親說:“我死後還會複活,埋葬我後,要在我的墳上豎插一根竹杖。如果竹杖折斷了,就把我挖出來。”等他死後,家人就按照他的話埋葬了他,並在墳上豎了根竹杖。第七天,家人去看,竹杖果然折斷了,當即就把他挖了出來。史姁已經活了,跑到井邊洗澡,恢複得像生前一樣。


    後來他和鄉鄰乘船到下邳賣鋤頭,沒有賣完,他說想迴家一趟再來。鄰人不相信他,說:“這兒離家有千裏,怎麽可能一下子迴去又迴來呢?”他迴答說:“一夜就行了。”鄰人就給家裏寫了封書信,讓他帶迴去,並要求帶迴迴信,以作驗證。果然,他一夜就迴來了,而且還帶來了鄰人家中的迴信。


    考城縣令賈和,江夏郡鄄縣人,他姐姐在家鄉患了重病,他急於了解姐姐的病情,便請史妁去姐姐家裏看望。三千裏的路程,史姁兩夜就迴來了,把情況告知給了縣令。


    社公賀瑀


    會稽賀瑀,字彥琚,曾得疾,不知人,惟心下溫,死三日,複蘇。雲:“吏人將上天,見官府,入曲房1,房中有層架,其上層有印,中層有劍,使瑀惟意所取。而短不及上層,取劍以出門。吏問:‘何得?’雲:‘得劍。’曰:‘恨不得印,可策百神,劍惟得使社公耳。’”疾愈,果有鬼來,稱社公。


    【注釋】


    1曲房:密室。


    【譯文】


    會稽人賀瑀,字彥琚。他曾經得了病,不省人事,隻有心窩還略微有點溫度,他死了三天又蘇醒過來。他說,有鬼吏把他帶上天,拜見了官吏,帶他進入一間密室,室內有一層層的架子,架子的上層放著印,架子的中層放著劍,叫他隨意取一件。他個子矮小,夠不著上層,隻好從中層取出了劍。看門的小吏問他取到什麽,他說:“取了劍。”門吏說:“真可惜,你沒有取到印。印可以驅使百神,劍隻能驅使社公而已。”賀瑀病好後,果然有一個鬼來,自稱是社公。


    戴洋複活


    戴洋,字國流,吳興長城人。年十二,病死,五日而蘇。說死時,天使其為酒藏吏,授符籙1,給吏從幡麾,將上蓬萊、昆侖、積石、太室、廬、衡等山,既而遣歸。妙解占候,知吳將亡,托病不仕,還鄉裏。行至瀨鄉,經老子祠,皆是洋昔死時所見使處,但不複見昔物耳。因問守藏應鳳曰:“去二十餘年,嚐有人乘馬東行,經老君祠而不下馬,未達橋,墜馬死者否?”鳳言有之。所問之事,多與洋同。


    【注釋】


    1符籙:符節和簿籙的統稱。


    【譯文】


    戴洋,字國流,是吳興郡長城縣人。他十二歲時,生病死了,五天後複活。他說:“我死的時候,天帝讓做了酒藏吏,授予符節簿籙,派給隨從卒吏和旗幟,引我經過了蓬萊、昆侖、積石、太室、廬山、衡山等名山,然後就又把我送了迴來。”戴洋擅長占卜測算,預知東吳即將亡國,他托病辭官,迴家鄉去了。走到瀨鄉,經過老子祠,這是戴洋當年在陰府時出使過的地方,隻是看不到當時的那些東西了。於是他問守藏的應鳳:“距今二十多年前,曾經有人騎著馬向東走,經過老子祠卻沒有下馬,結果還沒有走到橋上,就從馬上掉下來摔死了,是否真的有這事?”應鳳迴說有。所詢問的事,大多與戴洋曾經經曆的相同。


    柳榮張悌


    吳臨海鬆陽人柳榮,從吳相張悌至揚州。榮病死船中二日,軍士已上岸,無有埋之者。忽然大叫,言:“人縛軍師!人縛軍師!”聲甚激揚,遂活。人問之。榮曰:“上天北鬥門下,卒見人縛張悌,意中大愕,不覺大叫言:‘何以縛軍師?’門下人怒榮,叱逐使去。榮便怖懼,口餘聲發揚耳。”其日,悌即死戰。榮至晉元帝時猶存。


    【譯文】


    吳國臨海郡鬆陽縣人柳榮,跟著吳國丞相張悌來到揚州。柳榮病死在船中已經兩天了,但士兵們都已經上岸,沒有人可以去埋葬他。他忽然大叫道:“有人捆綁軍師!有人捆綁軍師!”這喊聲十分激烈響亮,於是他就又活了過來。別人問他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柳榮說:“我上天走到北鬥星門邊,突然看見有人捆綁著張悌,比較吃驚,不覺大叫道:‘為什麽綁縛軍師!’那看門的人對我很生氣,大聲斥責我,趕我離開。我十分恐懼,嘴巴裏還殘餘的喊聲便不覺唿喊出來了。”那一天張悌就陣亡了。柳榮到晉元帝的時候還依然活著。


    顏畿托夢


    晉鹹寧二年十二月,琅邪顏畿,字世都,得病,就醫張瑳自治,死於張家。棺斂已久,家人迎喪,旐每繞樹木而不可解。人鹹為之感傷。引喪者忽顛仆,稱畿言曰:“我壽命未應死,但服藥太多,傷我五髒耳。今當複活,慎無葬也。”其父拊而祝之,曰:“若爾有命,當複更生,豈非骨肉所願。今但欲還家,不爾葬也。”旐1乃解。


    及還家,其婦夢之曰:“吾當複生,可急開棺。”婦便說之。其夕母及家人又夢之。即欲開棺,而父不聽。其弟含,時尚少,乃慨然曰:“非常之事,自古有之;今靈異至此,開棺之痛,孰與不開相負?”父母從之,乃共發棺,果有生驗。以手刮棺,指爪盡傷,然氣息甚微,存亡不分矣。於是急以綿飲瀝口,能咽,遂與出之。將護累月,飲食稍多,能開目視瞻,屈伸手足,不與人相當,不能言語,飲食所須,托之以夢。


    如此者十餘年,家人疲於供護,不複得操事,含乃棄絕人事,躬親侍養,以知名州黨。後更衰劣,卒複還死焉。


    【注釋】


    1旐(zhào):引魂幡。


    【譯文】


    晉武帝鹹寧二年十二月,琅琊人顏畿(字世都),生了病,到醫生張瑳家裏治病,死在了張家。屍體裝進棺材好久了。顏家人去迎喪,引魂幡老是纏在樹上解不下來,人們都為死者感慨悲傷。引喪的人忽然跌倒在地上,自稱顏畿,說道:“我本來不應該死,隻是服藥太多,損傷了我的五髒六腑而已。今天我就能複活,千萬不要把我埋葬了。”顏畿的父親撫摸著他說:“如果你能活過來,這不正是親人們希望的嗎?今天隻是想接你迴家,不會埋葬你。”引魂幡這才解開。


    他們迴到家裏,當天夜裏顏畿的妻子夢見他說:“我將複活,趕快打開棺材。”他妻子第二天就對人說了這事。那天夜裏,他母親和家人也夢見了他叫打開棺材,就想立即去打開棺材,但是他父親不答應。他弟弟顏含,當時年紀還小,卻很有主見地說:“超出常規的事,自古就有。現在既然神靈有預示,那麽打開棺材和不打開的後果,哪一個損失更大呢?”父母聽從了他的意見,一起打開棺材。果然顏畿有活的跡象,他用手抓棺材,手指都受傷了,但是氣息還是很微弱,是生是死還無法確定。父母急忙把湯水滴入他的口中,他能往下吞咽,於是就把他從棺材中抬出。護理調養了幾個月後,他的飲食慢慢增多,也能睜開眼睛張望,手腳也能伸屈活動了,就是不能與人正常交流,無法說話,想吃什麽東西,隻能托夢告訴家人。


    像這樣過了十多年,他家裏人為了護理他而忙碌不堪,不能做其他的事。他弟弟顏含則完全不管其他的事,一心一意護理、伺候哥哥,因此他在全州很有美名。後來顏畿身體愈加衰弱,最終還是死了。


    羊祜


    羊祜年五歲時,令乳母取所弄金鐶,乳母曰:“汝先無此物。”祜即詣鄰人李氏東垣桑樹中探得之。主人驚曰:“此吾亡兒所失物也,雲何持去?”乳母具言之,李氏悲惋。時人異之。


    【譯文】


    羊祜五歲的時候,叫乳母去取他玩過的金環。乳母驚奇地說:“你過去並沒有這樣東西啊。”羊祜就到鄰居李家東牆邊的桑樹中,摸到了他要的金環。李家的主人很吃驚:“這是我死去的兒子所丟失的東西。你為什麽拿走呢?”乳母就詳細地說了這件事情的前後經過,李家的主人哀痛歎惜,當時的人都覺得這件事不同尋常。


    西漢宮人


    漢末,關中大亂,有發前漢宮人塚者,宮人猶活,既出,平複如舊。魏郭後愛念之,錄置宮內,常在左右。問漢時宮中事,說之了了,皆有次緒。郭後崩,哭泣過哀,遂死。


    【譯文】


    漢朝末年,關中地區大亂,有人挖開西漢宮女的墳墓,那宮女竟還活著。她出了墳墓,恢複得跟常人一樣了。魏文帝的郭皇後很喜歡她,就把她安置在宮內,讓它在郭皇後身邊伺候。皇後問她漢朝時皇宮內的事情,她說得清楚明白,也很有頭緒。郭皇後逝世的時候,她哭得很厲害,以至於哀痛過度,也死了。


    棺中活婦


    魏時太原發塚,破棺,棺中有一生婦人。將出,與語,生人也。送之京師,問其本事,不知也。視其塚上樹木,可三十歲。不知此婦人三十歲常生於地中耶?將一朝欻生,偶與發塚者會也?


    【譯文】


    曹魏的時候,太原郡有個人挖開墳墓撬開棺材,發現棺材中有一個活著的婦女。把她扶出來,和她說話,的確是個活人。於是就把她送到京城。問她生前的事情,她卻什麽也不記得了。看她墳上的樹木,大約有三十年了。不知道這個婦女是不是三十年來一直生活在地下?還是這一天才忽然活過來,碰巧和掘墳的人遇見?


    婢埋尚生


    晉世杜錫,字世嘏,家葬而婢誤不得出。後十餘年,開塚祔葬,而婢尚生。雲:“其始如瞑目,有頃,漸覺。”問之,自謂:“當一再宿耳。”初婢埋時,年十五六,及開塚後,姿質如故。更生十五六年,嫁之,有子。


    【譯文】


    晉代人杜錫,字世嘏。他家喪葬時,有一個婢女誤留在墳墓裏沒有出來。過了十多年後,他家裏要將另一個死者合葬在這個墓裏,挖開墓,發現那個婢女居然還活著。她說:“起初就像是閉著眼睛在睡覺,過了一會兒就慢慢醒了過來。”問她,她說,也就覺得才過了一兩個晚上而已。當初婢女被埋時,有十五六歲,到開墓時,麵容氣色跟之前一樣。又過了十五六年,她出嫁了,還生了孩子。


    馮貴人


    漢桓帝馮貴人,病亡;靈帝時有盜賊發塚,七十餘年,顏色如故,但肉小冷;群賊共奸通之,至鬥爭相殺,然後事覺。後竇太後家被誅,欲以馮貴人配食。下邳陳公達議:“以貴人雖是先帝所幸,屍體穢汙,不宜配至尊。”乃以竇太後配食。


    【譯文】


    漢桓帝的嬪妃馮貴人因病去世。到漢靈帝時,有幾個盜墓者挖開了馮貴人的墓穴。七十多年來,她容顏氣色卻還和生前一樣,隻是身體稍微冷點。那幾個盜賊想要奸汙屍體,鬧得不可開交,互相爭鬥砍殺,然後這事才被人發覺知曉。後來竇太後家被誅滅,準備用馮貴人作為袝祭。下邳人陳球提出異議:“我以為,馮貴人雖是先帝寵幸的妃子,但現在她的屍體已經汙穢,不應該用她來祭祀至尊的先帝。”於是就用竇太後作為祔祭。


    廣陵大塚


    吳孫休時,戍將於廣陵掘諸塚,取版以治城,所壞甚多。複發一大塚,內有重閣,戶扇皆樞轉可開閉,四周為徼道,通車,其高可以乘馬。又鑄銅人數十,長五尺,皆大冠,朱衣,執劍,侍列靈坐。皆刻銅人背後麵壁,言殿中將軍,或言侍郎、常侍,似公侯之塚。破其棺,棺中有人,發已班白,衣冠鮮明,麵體如生人。棺中雲母,厚尺許,以白玉璧三十枚籍屍。兵人輦共舉出死人,以倚塚壁。有一玉,長尺許,形似冬瓜,從死人懷中透出,墮地。兩耳及孔鼻中,皆有黃金,如棗許大。


    【譯文】


    三國吳景帝孫休時,守邊的將士在廣陵郡挖開了很多墳墓,取出棺木做成夾板來建築城牆。許多棺木已腐朽非法加以利用,又挖開了一座大墳,墓內有層疊的多重樓閣,門扇都設有轉軸,能開關,四周還有巡邏的道路,能通行車輛,墓道的高度可以容納人在道上騎馬。還有數十個銅人,有五尺高,都頭戴大帽,身穿紅衣,手握刀劍,分別侍列在靈位兩旁。銅人背後的石壁上都刻著字,有的是殿中將軍,有的是侍郎、常侍,都是些官名,像是公侯的墳墓。剖開棺木,裏麵的屍體頭發花白,衣帽顏色鮮亮,麵容和身體就像活人一樣。棺木裏鋪設了一尺來厚的雲母石,三十枚白玉璧墊在屍體下麵。兵士們一起抬出屍體,將他靠在墓壁上,有一塊玉長約一尺,形似冬瓜的玉石從死人懷裏露了出來,掉在地下。屍體的兩個耳孔和鼻孔裏都塞著像棗子那樣大小的黃金。


    欒書塚


    漢廣川王好發塚。發欒書塚,其棺柩盟器,悉毀爛無餘;唯有一白狐,見人驚走。左右逐之,不得,戟傷其左足。是夕,王夢一丈夫,須眉1盡白,來謂王曰:“何故傷吾左足?”乃以杖叩王左足。王覺,腫痛,即生瘡,至死不差。


    【注釋】


    1須眉:胡子眉毛。


    【譯文】


    漢代廣川王喜歡挖掘墳墓。他挖掘欒書的墳時,欒書的棺材和殉葬的器物,全都毀壞腐爛的差不多了,隻見一隻白色的狐狸,看見人就驚慌地逃跑了。廣川王身邊的人去追趕它,沒追上,隻是用戟刺傷了它的左腳。這天晚上,廣川王夢見一個男子,胡須眉毛全白了,來對廣川王說:“為什麽要刺傷我的左腳?”於是他便用手杖敲擊廣川王的左腳。廣川王醒來後感到左腳腫脹疼痛,當即生了瘡,到死都沒有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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