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瀟瀟這一番浮想聯翩的憶當初,李果已經開始跟淩俐說起周慶春的事。


    李果應呂瀟瀟轉告的淩俐的要求,將周慶春自殺前一個月的生活軌跡,完完全全展示給了淩俐。


    一月二十日,春節前夕,周慶春從南溪市去了淩安鎮,據說專門去了淩俐家人墳前祭拜了一番。


    一月二十九日,春節期間,周慶春和家人迴了趟在渝州的老家過了五天,之後又返迴南溪。


    二月十日,鍾承衡國家賠償結果塵埃落定,追責程序啟動。作為案件的主要承辦人,周慶春被停職調查。


    這時候,離他退休,僅僅還有十個月。


    這之後,據他的家人說,周警官愈發沉默起來,每天都喝酒,脾氣也有些暴躁。


    之後的十來天,周慶春一直在淩安鎮,也就是淩俐的老家附近徘徊,大概在調查*來源的蛛絲馬跡。


    三月四日、五日兩天,周慶春迴到南溪市區,


    三月十日,周慶春被發現死亡在家中。據法醫屍檢結論,他被發現時,已經過世三天。


    也就是說,他在找了四個證人之後,采集到了不少關於淩家當天的情況後自殺的。


    如果說有什麽重大的線索被發現導致周慶春懷疑人生,那麽,這重大的線索,必定是在他曾經接觸過的四個人身上得到的。


    說到這裏,李果將自己麵前的一疊a4紙,推到淩俐跟前,說:“你看看吧,那四個周慶春死前接觸過的人,到底和他說過些什麽。”


    這是周慶春死亡後,警方分別找那四人做的筆錄,他們在筆錄裏,對當天周慶春找上門以後的對話,做了迴憶和複述。


    淩俐連謝謝都顧不上說一句,急忙低下頭翻看起來。


    見淩俐認真看起證言,李果對著呂瀟瀟一挑眉,嘴角隱隱一絲得意的笑:“這東西我好容易搞來的,還要背上泄露偵查秘密的風險,你就說你怎麽謝我。”


    呂瀟瀟側眸看他,接著冷嗤一聲:“不如,給你介紹個二十四孝女朋友,和你一起伺候你家太後,如何?”


    李果還沒來得及答話,呂瀟瀟又轉過頭裝作驚訝地捂住嘴:“矮油,忘記你身邊隻要出現任何五十歲以下女性,你家太後都會怒氣值滿格使出挑釁技能了,我還是不要討嫌,老老實實當好吃瓜群眾就好,反正媽寶男不需要愛情,隻需要母愛。”


    這話刺得李果瞬間沒了笑意,臉色鐵青地坐著,一言不發。一直到淩俐半個小時後迷茫地抬頭,這兩人都沒再說上一句話。


    淩俐眼裏蚊香亂轉:“我看來看去,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啊?”


    李果給她的東西,證人一,王崇川,五十六歲,淩俐家以前的鄰居,一個雜貨鋪的老板,就在她父親診所的對麵。


    證人二,淩家成,四十三歲,還算是她家的遠房親戚,住得離她家也挺遠,快靠近老君山了。而那老君山底下,是一片墓地。在鎮子因為高鐵規劃搬遷之前,死了人,基本都往那裏葬。


    證人三,錢陽,十九歲,八年前應該十一,可是,淩俐完全不記得她家附近有這樣一個小孩了。


    最後一個,則是個沒正式名字的流浪漢,綽號鐵頭。


    他本來是在南溪睡橋洞的盲流,結果某年南溪要創建文明城市,一輛大卡車把全市的乞丐都裝走,扔在到距市區三十幾公裏遠的淩安鎮。


    身體好的乞丐,寧願徒步走上幾十公裏,也要迴去經濟更好的南溪市。而身體差點的不願意走路的,就在淩安鎮上遊蕩,至此安了家。


    這四個人裏麵,王崇川和淩家成兩個,因為搬遷去了南溪市裏住,流浪漢老了又生病,被安置在了一個鄉鎮養老院裏。


    至於錢陽,去年高考落榜,現在在一所中學裏複讀。


    前兩個人,淩俐都有印象;而後兩個,則是完全記不起來是誰以及長什麽樣。


    至於四人當天說的話,則更沒有關聯性。


    淩家成說,案發當天的上午,他看到淩家戍拎著酒上墳,走到半路打翻了酒瓶子,又迴家重新拿,他剛好路過,聞到那打翻的酒酒香四溢的,是好酒。


    王崇川說,案發當天中午,淩俐的母親也就是張守玉,當天下午晚飯前拜托過王崇川,讓他在雅縣的親戚,買二十斤高廟白酒,她家老淩要喝。這已經是入夏以來的第三次。


    這淩俐也是知道的。


    她父親作為醫生,一直很注意身體健康,本來煙酒不沾的。不過,四十五歲以後,也就是案發前幾年有了小酌的習慣,幾乎每天晚飯都會喝二兩小酒。


    本來也很正常,卻不料淩伶的事情鬧得十裏八鄉都知道了,她父親認為丟了麵子,一下子嗜酒如命起來,幾乎一天三頓都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幾年酒喝多了,她父親本來很穩的手受到了影響,有時候會抖動,哪怕放在桌麵上有了支撐,都能感覺到輕顫。


    錢陽,當年十一歲,說那天淩旻放學後經過他家時,拿石頭扔了他。他一時氣不過兩人打了一架。後來錢陽追著淩旻到淩家裏去告狀,遠遠聽到吵架的聲音,好像鬧得很兇,唬得他不敢進去。


    之後有個個子很高很高的男人從門裏出來,然後聽到裏麵有人哭有人罵還有什麽砸在地上的聲音。


    淩俐終於記起了這個孩子。


    也是個苦孩子,剛出生父親就上礦打工了,從此以後再沒有迴來。同去的人說,他爸沒有死,而是幹著幹著就跟著來挖角的老板走了,之後音訊全無。


    再加上他媽瘋瘋癲癲的精神有點問題,基本上全靠鄰居的接濟,吃百家飯長大的。


    至於流浪漢鐵頭,則是當天趁著她父親離開的一下子,診所裏沒人翻了翻錢箱,結果發現錢箱裏一分都沒有。


    丟下錢箱轉頭,他正好遇到迴家的淩伶。


    看到淩家大妞實在好看就多看了兩眼,結果被淩家戍看到,氣得不行,罵了他,還拿門閂狠狠地敲在他身上。


    他們家的門閂,可是長長的一條棍子,用來當武器非常順手,揮舞起來虎虎生風的,淩俐自己都曾經端著它追攆過不聽話皮得要命的小旻好幾次。


    流浪漢被砸到當場就不依不饒,躺在地上撒潑打滾的,之後鬧得張守玉也出來,看鐵頭哭爹喊娘的不成樣子,為了息事寧人,給了他二十元錢,這才了事的。


    這完全不相幹的四段碎片,無論如何,淩俐也連不在一起。


    李果看她實在不得要領,隻好暫時忘記和呂瀟瀟衝突,出言指點:“你注意時間,看怎麽把這些事件串在一起。”


    接著按照時間軸把這四個人的證言串聯起來:“早上,你爸出門祭拜,拎著一瓶酒,走到半路上結果打翻了,又迴家去拿。下午,你媽就去了對門雜貨鋪買酒。這兩件事,很對得上號。”


    淩俐點了點頭,問:“然後呢?”


    李果快速翻著手裏的紙張,指著其中一排字:“雜貨店老板說,剛好店裏有現成的五斤高廟白酒,就讓你媽先提迴去。她先是右手去拎,結果沒提動,接下來換了左手,而之所以這個細節老板曆經這麽多年還記得,是因為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老板發現,她右手手臂上,很長一道青紫的痕跡,就隨口問了句。你媽迴答,是關門時候沒注意,靠在牆上的門閂倒下來給砸的。而屍檢報告上,有這樣一段話……”


    他翻開文件夾,指著其中畫了波浪線的一段:“左虎口和右環指第三指節處各有一劃傷,左環指掌指關節背側有一表皮剝落傷,右手掌內有3處橢圓形表皮剝落傷,右前臂橈側上三分之一處見10x2cm範圍的青紫腫脹伴皮下淤血。你可記得,你媽媽手上,有這樣一處傷?”


    淩俐仔細迴想了下,肯定地迴答:“是的,有這樣一處。”


    她心裏有些酸楚,現在看來隻是屍檢報告裏短短的一句,可那條傷痕,她也親眼看到過。


    李果推了推眼鏡,食指有節奏地敲著桌麵:“淩俐,你爸是不是左撇子?”


    “啊?對。”淩俐還陷在悲傷的迴憶裏不能自拔,聞言點了點頭做出肯定迴答。


    她爸的慣用手確實是左手,除了寫字是右手以外,哪怕是給病人紮針,也是用的左手。


    李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所以說,屍檢報告上關於右臂上的鈍擊傷,和你媽自己描述的被門閂砸到,很對不上號。倘若是門閂靠牆上倒下來的話,被砸到的應該是側臂。可你母親傷痕是在小臂尺側,也就是內側,除非她有手肘外翻的毛病,否則怎麽能砸到那裏?”


    淩俐緊皺著眉頭似乎還轉不過彎,李果耐心等了一會,接著搖了搖頭。


    跟反應慢空間也思維不好的人說話真是費心費力,必須得找他們能理解的方式直觀地演示。


    於是,他伸長手臂抽出隔壁服務台上的一根吸管,之後迅速舉起習慣,敲向呂瀟瀟的頭。


    畢竟是受過專業訓練,他的動作又快又準,呂瀟瀟雖然舉起手擋了一下,可還是中了招,之後大怒:“老處男,你找死!”


    李果毫不理會她攻擊性的語言,偏頭看向淩俐:“看到了吧?有人從正麵拿什麽東西攻擊你的時候,你會下意識舉起前臂擋在身體前麵。所以你媽手臂上的淤青,更像是有人拿著武器襲擊,而她舉起手來擋在身體前麵形成的。所以她傷痕的形狀,跟流浪漢描述的被你爸用門閂打的痕跡,倒是一樣。”


    淩俐終於明白了他這番推理,皺著眉頭:“這能說明什麽?”


    雖然是問句的形式,可她心裏卻已有幾分肯定,之前心裏隱約的一絲不安,這時候越來越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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