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呈達律師事務所。


    淩俐埋頭看著手裏厚厚一疊的資料,眉尖微蹙。


    一周之前,祝錦川和戚婉談話,短短半個小時裏也不知道說了什麽。之後戚婉出來,滿臉平靜的模樣,收了東西一言不發地離開,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出現在所上,消失地無影無蹤。


    接著,祝錦川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開了個庭贏了個五千萬標的的知識產權案,一時高興請了全所的人吃飯唱k,豪氣衝雲天,還喝得有些醉,一直鬧到淩晨才迴家。


    第二天,他都沒來得及給她排案子,就又去了慶州出差。


    再迴來的時候,他就把手上這個案子的檔案交給淩俐看,並征求她的意見問想不想和他一起辦理。


    “怎麽樣?”祝錦川聲音裏帶點笑意:“有興趣嗎?”


    淩俐抬起眸子有些疑惑:“怎麽是建工合同糾紛?標的一億?我從來沒辦過這類案子啊。”


    “對,”他頷首,手指輕輕一旋,一隻奶白色的鋼筆在他食指拇指之間轉得很是歡快,幾秒後又落到桌上,清脆的一聲響。


    祝錦川拾起鋼筆,輕點著桌麵:“所以你需要積累經驗,而這個案子案情相對比較簡單,不用等待鑒定結果,也沒有複雜的法律適用問題費心燒腦。你隻需要跟著我學習怎麽處理這樣案子裏幾方力量的博弈就夠了。”


    “哦。”淩俐又乖乖點了點頭,接著又問:“之前不是說標的兩千萬嗎?怎麽成了一億?為了提高審級?對方當事人態度很強硬嗎?”


    這迴答竟然全部命中,祝錦川微揚著眉:“不錯,二妹你越來越長進了。”


    淩俐有些怯怯地迴望他,似是有些疑惑這究竟是在誇她還是諷刺他。


    他心裏一陣好笑,忍不住拿起筆輕輕敲了敲她的頭頂:“誇你呢,快收起你那副懷疑一切的模樣。”


    淩俐苦著臉抱著頭,嘴裏一陣嘟囔:“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她很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自己不會看人臉色,更不會揣摩人心,好容易上次南之易的案子把王齊給弄懵了,也全是靠的本色出演。


    然而,她這不經意的話卻讓祝錦川微微一怔,思緒不由得飄散到去年冬天。


    他一時間有感而發:“二妹,我不會再騙你了。我答應你,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


    這一句話讓淩俐慢慢收起半開玩笑的態度。


    她反應再慢,也知道祝錦川所說的“那樣的事”,是指的去年冬天在那個故意殺人再審案子裏,他對她的一番利用和算計。


    其實,祝錦川早就和她道過歉了,也就這個問題想方設法給她補償。


    淩俐是早已看開,隻是偶爾提起來還是微微有些不自在,也從沒想到他會再次拿出來,開誠布公地說。


    這樣說開來也好,省得大家遮遮掩掩。


    淩俐笑了笑,誠心實意地說:“師父,我沒有怪你了,你也別老是往心裏去,弄得大家都尷尬。”


    她的話讓祝錦川微微一笑,視線放低和她齊平。


    本以為會在雙方會心微笑以後互相錯開視線,卻沒料到,祝錦川仍然微虛著眼看她,眸色深沉。


    眼前這小菜鳥,喜怒總是形於色,思想簡單清淺到一眼就能看穿,看似普普通通沒什麽特別,卻總能讓他的心,在一瞬間沉澱下來。


    尤其是經過這半年以來的曆練,她那雙眼睛裏的拘謹、懼意、惶恐都漸漸散開,眸子格外清澈,又波光流轉。


    而小時候死倔死倔的強脾氣,似乎也朝著堅韌、堅持和不放棄的方向發展。


    她終究會成長為她希望的模樣,隻是時間長短而已。隻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條路上,護著她到什麽時候?


    被祝錦川別有深意的目光看到有些心慌,淩俐有些局促地低下頭,接著抬腕看了看手表。


    她剛想著怎麽轉移話題不那麽突兀,就聽到祝錦川淡然的一句:“聽說小寶要迴來了,我事情太多也不好去看他,再加上張叔說害怕外麵的細菌讓小寶感染,你幫我轉達一下我的問候就行。”


    淩俐馬上應承了下來,又想起還欠祝錦川錢的事,忙說:“那二十萬的事……”


    還沒說完,祝錦川便揮手打斷她,皺著眉頭有些不悅:“錢不錢的,等小寶度過這一劫再說不遲。我拿得出手的東西不是太多,能幫上忙的也隻剩錢了。”


    她不知道祝錦川這莫名其妙的感歎從何而來,也不敢深問了,站起身來扯了扯有些發皺的外套,之後有些心虛地轉移著話題:“快下班了,我出去收拾東西了。”


    祝錦川卻是表情輕鬆下來:“你怎麽老是看手表?這麽著急?下班後有約會?”


    聽到他帶著些玩笑的話,淩俐忙不迭搖著頭否定:“不是。”


    語氣雖然很堅定,可被人說穿一半心事的窘迫,讓她耳朵有些發紅。


    從祝錦川辦公室出來,看看時間已經五點,淩俐草草收拾了下辦公桌,急匆匆打卡下班。


    倒不是她有約會,而是呂瀟瀟告訴她,之前她拜托自己打聽的關於周慶春自殺的消息有了些進展。為此,呂瀟瀟幫她約了前男友,五點半在附近的咖啡館會麵。


    呂瀟瀟自吹自擂和自揭傷疤的屬性都不是蓋的,她們成為朋友後不過數月,呂大小姐已經把她從十二歲暗戀生物男老師開始,到上個月蹬掉一枚體育學院小鮮肉的感情經曆,交代了個遍。


    粗粗算下來,她正式交往過的男朋友,得有接近二十位,說不上閱盡千帆,不過這數量聽得淩俐隻有咋舌的份。


    而關於為什麽年近三十了也還沒找到真命天子的原因,呂瀟瀟倒是很看得開。


    無非三點理由,要麽智商不行,要麽顏值不行,要麽,某方麵的能力不行。


    不過,無論什麽原因,反正從她的口裏都是友好分手。她嚐過的所有明日黃花,都是她覺得不合適主動放棄,一拍兩散好聚好散,情人不做了,還能瀟灑地做盆友。


    隻不過,這位叫李果的刑警,卻是呂瀟瀟口裏提的比較多的幾位之一。


    所以,這次的見麵不僅能了解案情,似乎還能見到呂瀟瀟另眼相看的前男友,讓淩俐緊張之餘,還帶著些好奇。


    又是熟悉的星爸爸,又是熟悉的香草星冰樂。


    呂瀟瀟對著她手裏那一杯超大的奶油和冰渣子混合物,齜牙咧嘴很不服氣的模樣:“小淩子,憑什麽你每次都喝這種高糖高熱量的也瘦得跟猴似的,我晚飯都不吃了,咖啡從來不加糖,卻還是一不注意腰上就能長出三層遊泳圈?”


    淩俐訥訥地舉著杯子不知道怎麽答話,和她麵對麵的男人已經淡淡地開口:“就是因為你老是節食,給身體一個隨時處於饑餓狀態的錯覺,造成內分泌紊亂新陳代謝降低,肌肉也不停地流失,得不償失。你快三十了,再這樣亂來,以後隻會越來越難瘦下來。”


    “誰給你膽子隨便暴露老娘的芳齡?”呂瀟瀟拍案而起,接著瞪了他一眼:“李果,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改不掉不會說話的毛病?難怪單身五百年白龍馬都沒找著一匹,還被壓在你老媽的五指山下。”


    李果則絲毫不為所動,喝了口杯子裏的冷萃咖啡,悠然一句:“說得你好像就改了臭毛病似的。自以為精明強幹實際上糊塗得不得了,豈不知自作聰明才是最傻的。”


    呂瀟瀟嘴角一撇還想迴兩句的,淩俐看情形不對怕她炸毛,忙攔在前麵搶先一句:“那個,瀟瀟你不是說李警官有要緊的事情告訴我嗎?”


    她對麵這個,就是呂瀟瀟的前男友,阜南公安廳刑偵局副局長,李果。


    剛一見麵,淩俐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娃娃臉的斯文男人,竟然就是呂瀟瀟嘴裏六塊腹肌的高冷刑警。


    還是個刑警頭子!


    之前她聽呂瀟瀟炫耀自己前男友個個都是人中龍鳳的時候,就聽說過李局長的事跡。


    李果在美國拿了生物物理學碩士,迴國後不好好當一枚學術派海龜,偏偏另辟蹊徑通過公考進入公安係統。


    然而短短三年,他就通過蛛絲馬跡抓捕過好幾個潛逃上十年以上的紅通犯、打掉了好幾個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集團、連鍋端了數十個黃賭毒窩點……


    對了,據說這位還有一看毒品成分就知道從哪條線上來的神功……


    總之,年輕有為,所以坐直升飛機一般升職巨快。


    也對,一般人也入不了呂瀟瀟的法眼。


    呂瀟瀟跟淩俐說起李果的時候一臉的傲嬌仿佛很得意,可真和李果麵對麵了,兩人卻是這樣一副相看兩厭的架勢。


    淩俐偷偷瞄了瞄板著臉的呂瀟瀟,又看了看故作淡定的李果,心裏有了成算。


    看起來,他們完全不像是呂瀟瀟所說的和平分手啊!這兩人都怨氣衝天的模樣,隻怕中間還有故事。


    雖然知道淩俐這明顯是在轉移話題,呂瀟瀟也不好掃她的麵子,冷哼一聲側眸看向李果:“李局長,要說就快說,我們小淩律師可忙了,才不像你每天閑到拿死人骨頭做拚圖。”


    李果淡淡地看她一眼,那眼神和看白癡一樣,又激得呂瀟瀟火冒三丈。


    這死書呆子,經常板著個臉挑她毛病,仿佛她哪裏都不順眼,訓她就跟訓兒子一樣。


    然而,跟他媽在一起的時候,就蔫聲蔫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嘴裏隻有“是的,媽媽”,“好的,媽媽”。


    還有,最不能忍的就是,三十多了出門逛街還能和他媽手挽手!


    這樣的極品媽寶男,幸好當初讓他滾犢子了,要不然等那老巫婆馴化完自己兒子,指不定還來騷擾她。


    想起當年第一次見麵就被那老女人指責自己妝太濃的時候,她一時間血氣翻滾,快要壓抑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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