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地看見毫無生機的鬆讚幹布傷口肉眼可見地愈合。臉上也漸漸有了一點血色。隨著傷口的修複,他睜開了雙眼。長滿胡茬的下巴逐漸變得光滑,寬闊圓潤的麵頰變得清瘦剛毅,棱角分明。結實魁梧的身材也漸漸瘦削下來,整個人變得俊秀頎長。完全是換了一個人。


    淚水迷糊了我的雙眼,我捂住嘴巴哭了起來。是世墨,是師父,是我心心念念的人。他的容顏還如和梔子初遇時那般年少俊朗。


    我想要喊他,可我用盡全力也喊不出來一個字。我想要摸他,可是我們之間卻隔著一層不可觸及的屏障。我痛苦萬分,淚眼婆娑,喉嚨堵著痛。


    紅衣女子帶著巫醫趕來,卻發現床上躺著的早已不是她救迴來的那個深受重傷的魁梧男人。


    她更是驚駭至極,猛地拔出彎腰刀,刀刃抵在世墨脖頸,怒喝:“你是誰?你把幹布弄到哪去了。”


    世墨沒有起身,雙眼望著帳篷圓頂一動不動,兩片嘴唇似動非動發出微弱的聲音:“我會給你一個解釋,但請先讓旁人迴避。”


    紅衣女子看著虛弱的他也沒什麽戰鬥力,放下彎刀,給身旁巫醫一個離開的眼神。巫醫會意,弓腰退出帳篷。


    “鬆讚幹布在十年前的一次戰役中已經戰死。臨死前,他委托我要保吐蕃和平繁榮,要統一遊牧民族,保他們不再受顛沛流離之苦。


    我以己靈魄,借他之身存活於世,代替他向大唐提出了和親。和親公主是我上一世的妻子。”


    紅衣女子一臉不可置信:“什麽靈魄,什麽上一世。你到底在說什麽?”


    “我是活了千多年的人。而且將永無止境地活著。我也時常感歎為什麽不早點到天堂去陪她。可我卻被她安排了永生永世、不死不滅。能告訴我我妻子現在怎麽樣了嗎?就是你們的讚蒙,文成公主。”世墨轉頭看向紅衣女子,清淚順頰而下。


    紅衣女子不停搖頭,還是不相信:“你怎麽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


    世墨再一次看向天花板,輕言道:“我現在術法全失,證明不了。但是三個月以後,我恢複一點術法就能證明。”


    紅衣女子將信將疑,還是點頭道:“好,就給你三個月。三個月後,你如果證明不了,我親手殺了你。”隨後,她把文成公主的現狀告訴了世墨。她親眼看著世墨愁眉緊皺,眼角淚水汩汩滾落。


    她心頭震撼又感動,快步離開。


    紅衣女子乃是黨項族酋長之女拓拔琰。自幼習武,驍勇善戰,智慧超然,深受族人尊敬。她更是為父親酋長出謀獻策的軍師。


    為讓世墨安心,暗自派遣自己的親弟弟拓拔諾,以向讚蒙(文成公主的尊稱)求習佛法為由,照顧和保護文成公主。


    文成公主得到世墨被救的消息,情緒得到緩解,從此不幹政事,虔心禮佛,隱忍度日。


    祿東讚見她服軟不再抵抗,便解除了對她的控製。


    世墨一直居住在黨項族。他告訴拓拔琰,吐蕃若能一直與大唐交好,保遊牧民各族和平穩定,他便任其發展。如若狼子野心死灰複燃,挑起戰爭,他將親自取下祿東讚性命。


    隨後幾年,拓拔琰姐弟及幼弟三人都跟著世墨學習術法。


    拓跋諾為了給世墨和文成公主傳遞消息,經常出入公主營帳。二人相處如姐弟般親密。


    新讚普年幼,祿東讚常年獨掌吐蕃政權,建立了自己的體係,培養了自己的勢力。尤其是他的兒子欽陵,不僅遺傳他的足智多謀,更是勇猛戰將。


    天下大事,和久必戰,戰久必和。常年位高權重祿東讚怎甘心一直俯首稱臣。眼看著文成公主對大唐和吐蕃的聯係失去了價值,欲除之。


    消息被拓拔諾透露給了世墨。世墨為其施展極其隱秘的術法,祿東讚染怪疾,病逝於吐穀渾的日布。


    臨死前,一再囑咐欽陵,必須除掉文成公主。兩年後,欽陵發現父親的隱疾與拓拔諾和文成公主有關,暗中處死了他們。


    世墨趕到時還是遲了一步。他再次用瓷瓶施法收集好梔子和拓拔諾的靈魄。但仇恨的種子如雨後春筍,一發不可收拾。


    為妻報仇,他喬裝入唐獻策,促成武周武則天和年幼讚普聯手,將獨攬大權、狂傲自大的欽陵逼迫自盡。從此,吐蕃走向衰落。黨項族趁勢崛起,建立夏州政權,被禦賜李姓。


    為感恩拓拔琰姐弟之恩,世墨暗中幫助黨項族日益擴張,直到建立西夏王朝。


    一將功成萬古枯。雖朝代更替乃時代的進步,但又何嚐不是曆代君王和各執掌政權者的野心和貪欲呢?天災人禍、民不聊生又何嚐不是貪欲造成的曆史悲劇呢。


    世墨因仇恨挑起的無數場戰爭,死傷無數。多家仇家聯合起來,對他的居所層層圍攻。他身受重傷卻開心至極。他自知罪孽深重,不想再苟活於世。


    越是傷重,對梔子的想念越濃烈。多年來,他用畢生所學都沒能再將梔子複活,他徹底絕望了。


    他帶著重傷逃進一山洞,絕望之餘,自廢術法,割斷自己全身動脈,想讓自己血枯而亡。然而,他的傷口還是自動愈合了。他不吃不喝,想把自己餓死,可山中靈氣自然匯聚,被他身體吸入。


    與梔子生死相隔已經是第二次了。他真的不想再延續這份痛苦了。他想就此和她一起永久沉眠。可服了長生不老藥的自己,不是想死就能死得了的。


    幾日後,他被白發藥王找到時已然是一隻瘦弱不堪的黑狐。手裏緊緊抓著那個裝著梔子靈魄的小瓷瓶,奄奄一息。


    我早已淚眼婆娑。閉上了雙眼,慘烈畫麵仍在腦子裏迴蕩。我已經發現拓拔諾和李一言的樣貌一模一樣,拓拔琰的容貌和紅羽一模一樣。那她的幼弟應該就是紅發小子。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輪迴轉世還是會其它的什麽邪術異能,但我已然知道,他們在現代這一世的身份。


    師父和梔子的靈魄都被白發藥王帶走了。他是怎麽把師父救迴來了呢。我整理好心情,再次進入湧入腦海的畫麵。


    白發藥王把世墨救迴來後,輸入大量內力讓他清醒。他說他不想再經曆生離死別了,他更不想再世為人了,人活在世上太痛苦了。


    白發藥王告訴他,他心中隻有自己,沒有萬物蒼生。要想感受到人間美好 ,必須為世人造福。隻要他好好活著,好好修煉,一心向善。等千年後,梔子的靈魄養的健強起來,就給他們一段最最平凡的、普通人的人生。


    從此,世墨更名為世福,入世素界一道觀,創辦了天機門。


    千年後的清朝末期,一對夫婦去道觀求子。世福把一個剛出生的女嬰送給他們,並囑咐,帶這個孩子如親生,三年內必懷上子嗣。如若虐待此女嬰,就算生下兒子也會夭折。


    夫妻倆連磕三個響頭叩謝世福天師。抱上女嬰滿心喜悅的迴家了。


    世福迴到赤嶺峰,告訴白發藥王,一起安排妥當。當晚,白發藥王和世福聯合施法,把世福的靈魄附著在一個父母被官僚害死的,還被打得半死的六歲孩童身上。


    然後對六歲的世福說:“你可想清楚了,我現在就洗掉你的全部記憶,塵封你的術法。這一世,你將是最最普通的平凡人。”


    世福皺眉問道:“我什麽時候能和梔子相遇,到時候我會認出她來嗎?”


    白發藥王搖搖頭:“你執掌天機門多年,應該明白天機不可泄露。你們該相遇的時候自然會相遇,但是既然是最普通的人生,你自然認不出她。你們會以最陌生的方式開始。”


    世福微微點點頭:“開始吧,師父,我願意。”


    白發藥王在他頭頂懸空畫符念咒,符咒完結,世福頭頂火光熊熊燃燒。


    藥王繼續施法,嘴裏念念有詞。


    世福額頭汗珠密布,渾身顫抖。藥王施法並沒有停。又是兩道符咒燃燒。火焰更旺了,世福的身體抖動的更加厲害,汗水打濕了他的衣襟,他的麵容越來越扭曲,突然,他雙臂張開,“啊……”一聲長嘯,暈倒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已經換上了一身道袍,稚嫩的聲音問:“我是誰?這是哪兒?”


    一位年長的道士,摸著他的頭說:“你叫世福,是我徒兒。你應該叫我師父。你是天機門第一千七百七十代弟子。來,拜見祖師爺。”


    世福乖乖跪在香案前的蒲團上,雙手合十,跪拜起來。


    “跟著我念,‘深諳世人秘,天機不可泄,悟性非同凡,尚可開天機。縱橫玄異界,無人能與比。離奇險象不畏懼,逆勢而行保蒼生’”


    幼小的世福記憶力超然,稚嫩的聲音一字不漏地念了一遍。


    夜黑風高,繁星點點。白發藥王趕往抱走梔子的那對夫婦家,趁他們熟睡之際,對著女人的肚子施法後,掏出白玉瓷瓶,把拓拔諾的靈魄引入婦人小腹後,又對著梔子額頭施法打入印記。然後悄然離開。


    我不由想到上一次夢召看見我和一言和師父上一世的經曆,我心痛至極。原來師父為我犧牲了這麽多。原來一言在黨項族就如弟弟般的陪伴在我身邊。原來他們每一世的悲慘命運都是因我而起。


    “啊……”我捂住心口失聲痛哭起來。一哭就哭醒了。醒來一看,我還蜷縮在山穀的空地上。紅魔花在我手心和梨的中間更加嬌豔欲滴。


    我看著紅魔花,堅定地說:“師父,等我,這一世,讓我來守護我們的愛情,守護我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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