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克淩打算學校開展教研活動時,專門去聽朱芳菲和姚慧心的課。可是,開學二十多天了,教導主任曹書群還沒組織老師講公開課,也沒檢查過老師的備課。虎坪小學一般在這時候,教導主任杜澤柳會熱之鬧之地組織教研活動。


    甄克淩悄悄問朱芳菲和姚慧心,才曉得曹主任是部隊轉業當老師的。他隻初中畢業,自己教書功底一般,不敢理直氣壯在教育教學業務方麵發話。隻要李承嗣督得不緊,他就不提教研方麵的事。甄克淩隻好給朱、姚二人說私下去聽聽她倆的課,好好學習在課堂上表揚學生的技巧。她倆都不答應。


    李承嗣要甄克淩和董明玉主動溝通,甄克淩倒沒拖延。第二天午休時,他找到董明玉,誠懇地說:“董老師,我才參加工作,欠缺教學方法,教學經驗不足。昨天我在課堂上對芮芳確實不該那樣說,你是大姐,還要請你原諒。今後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盡管批評。”


    董明玉說:“既然你這麽說,那就算了嘛。跟你說啊,在這個學校,我是個直性子,有麽子說麽子,別人就不一定。我倆教一個班,也是個緣分。有些事你自己今後隻怕要注意些,表現得太能幹了就會有人看不慣你。”


    甄克淩心裏一沉,卻不表現出來,隻忙不迭地說謝謝董老師指點。


    老師之間,常常是表麵上謙恭禮讓,心裏卻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這一點甄克淩在虎坪小學就深有體會,平時見麵說小甄老師很優秀,對甄克淩笑眯眯地,可暑假評優秀,甄克淩得的卻是零票。董明玉老師今天一挑明,甄克淩頓時明白了,自己在藍天小學的狀況隻怕還不如虎坪小學。


    藍天小學中年老師多,他們基本上不和年輕老師到一塊兒。甄克淩觀察,課間休息時間,中年老師喜歡聚在杜賢淑寢室裏聊天。杜賢淑對人特別熱情,每次遇見甄克淩,都要無話找話地讚揚一下他,笑得臉上皺紋都擠成一堆。可甄克淩一點都不覺得她在真正的笑,第六感,她轉過背肯定是黑起個臉。中年老師絕對看不慣自己,董明玉隻差把話說明了。


    三個民辦老師,也是自成體係。他們大約自覺矮人一等,極少和公辦老師往來,閑的時候都喜歡聚集在曹傳世寢室裏。甄克淩教學能力強,估計也讓他們心裏過不得。除了曹傳世,那幾個民辦老師隻要有機會和甄克淩講話,就冷嘲熱諷,說什麽“你是校長的紅人”“你是藍天小學教語文的王牌”,酸溜溜地聽起來很不是滋味。


    如此兩頭不是人,甄克淩很鬱悶。不努力工作顯得能力平平,誰也不會把你當一棵蔥。拚搏努力成績名列前茅,甚至想創點新,又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甄克淩很想把工作搞好,還和老師們其樂融融,二者總是不能兼得。


    晚上閑著沒事,李承嗣邀甄克淩去姚慧心寢室裏聊天。一進門,隻見朱芳菲也在,兩人正在批改學生白天做的課堂作業。


    姚慧心站起來給李、甄二人找椅子坐下,又問他倆喝不喝茶。兩人都說不喝。姚慧心說,不喝就算了,我反正是問了你們的。


    朱芳菲笑道:“李校長,你看我們老師有多辛苦,晚上都還要搞工作。”


    李承嗣假裝板著臉,手朝桌上的兩疊作業一指,說:“拿過來!我檢查一下,看你們改得認不認真?”


    兩人各從自己班上學生的作業中隨便拿出一本,遞給李承嗣。


    朱芳菲說:“切,我搞工作哪時不認真啊,不認真搞得贏杜賢淑咯。”


    杜賢淑是縣政協委員,又極要強。她擔任班主任,一直教數學,朱芳菲幾個師範生沒分來的時候,她六(1)班的數學成績始終比六(2)班好很多。朱芳菲接了六(2)班班主任,也教數學,隻一年就超過了杜賢淑。杜賢淑就此和朱芳菲不對付,朱芳菲毫不相讓,杜賢淑也隻能生悶氣。


    姚慧心說:“我也不差哈。我們四(1)班學生語文基礎差,我下課十分鍾都守著幾個差生在背課文。”


    李承嗣隨便翻了翻,把兩本作業遞給甄克淩,說:“你兩個是還不錯。為我們興元師範畢業生爭了光。”


    朱芳菲和姚慧心就順著李承嗣的話,說這個同學也不錯那個同學書也教得好。甄克淩卻拿著姚慧心批改的作業看入神了。


    姚慧心批改的是學生寫的作文。她除了把作文中的錯字圈出來,還在旁邊用紅筆寫上正確的字。有不通順的語句,她從中劃一橫線,又把修改通順的話寫在上邊。最後在作文結尾處還寫上批語。甄克淩批改作文最多把錯誤之處用紅筆劃出來,在結尾處寫個“好”“一般”“差”。和姚慧心一比,差距太大了。


    朱芳菲笑道:“甄克淩,你看姚慧心改的作業,眼睛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哈。”


    甄克淩急了,分辯道:“哪裏呢?是李校長要我向你倆學習,我就要認真學嘛。”


    李承嗣突然想起,自己九月報考了江北美術學院函授大專,十月底就參加成人高考,下周他要去江北美術學院參加考前輔導培訓。他對甄克淩說:“我這個星期天就要去省裏參加培訓。一個星期後迴來,每天你就幫她兩個去水井提哈水啊。”


    甄克淩說:“可以報函授麽?我去年問教育站,他們說沒得進修和函授指標,我隻好報了自考大專。這個十月份馬上也要考一次。”


    姚慧心說:“你以為隨便哪個都可以報咯。我和朱芳菲還不是報的自考大專。李校長不一樣,她爸爸是副區長。”


    朱芳菲嘁嘁一笑,說:“李承嗣,提水的事你莫扯上我。我個子大力氣大,自己提得起一桶水。甄克淩你要明白李承嗣的意思,他是要你幫姚慧心去水井提水。她比林妹妹還林妹妹,李校長把她照顧得蠻好。她每天要提的水,都是李校長包了的。”頓了頓,她笑著補充:“我說錯了,他是把姚秋雨和姚慧心兩個要提的水都包了。”


    李承嗣故意繃著臉不笑,也不分辯,隻說:“往水井去的那條路有些滑,危險。你們提水的時候要注意安全哈。”


    朱芳菲見李承嗣始終不接她的話茬,就開始撩甄克淩:“甄克淩,在興元師範讀書的時候,你一個人最悶。怎麽一出來參加工作,那麽多同學,就你一個人談戀愛談得最快?老師交待,是不是在師範就偷偷和元霜菊在談?”


    一起讀書那時,朱芳菲就是個看戲不怕台高的人,開別人的玩笑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甄克淩很怕和她講話。他慌忙辯解:“我在學校裏一向老實哈,沒和哪個談戀愛。我們這屆師範同學談得最早的隻怕是龍仁甫。他和董桂枝老師去年就談起了,我和元霜菊是今年才談的。”


    朱芳菲歎口氣說:“唉,糟了。我們在鄉下小學教書,男朋友都談不到一個。”


    李承嗣道:“你們這些女老師,口口聲聲不找男老師,不找鄉裏的,太高傲了吧。還說談不到男朋友。”


    姚慧心說:“哪個女老師不想在城裏工作,家安在城裏嘛。你的心上人姚秋雨,為什麽這學期要調迴城裏呢?”


    李承嗣沉默半天,才傷感地說:“我給你們說老實話吧,姚秋雨一直就沒答應我。這次調動來辦移交,她才給我明說,不會和我談朋友。”


    原來,從師範二年級開始,李承嗣就喜歡姚秋雨,姚秋雨也喜歡李承嗣。可姚秋雨家教甚嚴,她爸雖是特級教師,思想卻像老古董,經常敲打姚秋雨,當學生期間不準談戀愛。姚秋雨對李承嗣一片深情,也隻能芳心暗許。兩人都有心,卻不挑明,別人以為不過是玩得好兩同學而已。


    彈指間,師範學生時代就結束了。似有天意,李承嗣和姚秋雨竟分到同一所學校。李承嗣是校長,要以身作則,不好大張旗鼓地追姚秋雨,隻默默地細心關照著她。可姚秋雨一直若即若離。直到調走來學校辦移交,她才告訴李承嗣,從參加工作那天起,她爸媽就告誡她,不準找老師和鄉下人當男朋友。她雖然也喜歡李承嗣,但是成家的事,爸媽絕對不會讓她自己做主。


    李承嗣願意把戀愛史講給同學聽,甄克淩三人都覺得他沒把同學當外人。朱芳菲和姚慧心再不打趣他,隻說一些寬慰話。


    甄克淩感歎現在的女老師眼光太高。朱芳菲和姚慧心卻說,不是男老師不優秀,隻怪老師這個職業社會地位低,沒幾個人瞧得起老師。哪個當爹媽的,都不情願自己的女兒找個老師成家。


    李承嗣說時間不早了,迴寢室休息。甄克淩把兩本作業遞給姚慧心,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就學姚慧心,每次批改芮芳的作文,在結尾處用紅筆多鼓勵、多指出優點,不是比口頭表揚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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