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香料味充斥著她的鼻尖,宋榆抬頭,與沈樾舟的視線對了個正著,尷尬地一笑。


    “都督?”


    看著他身後的人,宋榆知道自己跟蹤的事情露餡了。


    他今兒穿著一身月白靛青的長氅,發冠高聳,眉似孤月,散發著無限的冷寂與矜貴。


    “沈……”


    白永善喉嚨似哽咽了一顆石頭,不可置信地緊盯著他的臉,最終將沈樾舟的名字吞了下去。


    一別五年,她早已不是在晏都受盡榮寵的千金小姐,而他卻是炙手可熱的權臣。縱使當年年輕時有天大的恩怨,在權勢和階級麵前,一切都顯得格外的微不足道。


    白永善斂眉微蹙,翠珠耳璫搖幔,態度越顯恭敬,但眼底流轉著幾分好奇。


    “沈侍郎,不,現在應尊稱一句都督大人,好久不見。”


    手握實權的大晏錦衣衛都指揮使。


    而能讓他出頭的人,普天之下,一根手指都數得過來。


    白永善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宋榆,瞬間換了一副笑容,她親切地上前準備握著宋榆的手,十足的親昵。


    “原來是都督的熟人,妾身多有得罪……”


    “閆夫人還未曾告知本座,大晏的律例何時更改的?”


    倒也不是為宋榆出頭,純粹是因為看見她,沈樾舟就跟渾身長了刺一樣不舒服。


    她不舒服,沈樾舟才覺得自己痛快。


    沈樾舟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長眸淬出涼意,“勞煩夫人幫本座溫習溫習。”


    ……


    高頭長身地立在兩個女人中間,本就引人注目,沈樾舟卻置若罔聞,踏著悠哉的步伐,又問,“還是整個江南早就改姓閆,江南的官員隻聽信閆家一人爾?”


    白永善現在才是白了臉色。


    五年前,她自作聰明去跟沈樾舟談合作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此人絕非良善,當年他能頂著壓力強娶庶妹,燒毀沈家宗祠,就絕對是個狠人。


    更何況現在實權在手,再無軟肋,就是一柄沒有刀鞘的利刃,逮誰就殺。


    錦衣衛巡查江南的事情不是秘密,但至今為止尚未有什麽動作,要是他一時衝動對閆家動手……她的悠閑日子豈不是被攪和得一幹二淨?


    她的美人……她的產業……還有她那位任自己揉捏的軟蛋夫君……


    識時務者為俊傑。


    白永善對著宋榆扯出了笑意,“是我……是我有眼不識珠,得罪了這位姑娘,您大人大量,就別跟我一般見識。”


    官大一級壓死人咯,果然是物是人非,連當年敢頂撞當今陛下的貴女現在也低了高傲的頭顱。


    宋榆心裏誹腹,說了一句,“不敢”。


    她隨即露出佯裝受驚的模樣,拿出西子捧心的可憐樣。


    “夫人剛才的陣仗,令民女心有戚戚,我自幼這顆心就比別人缺了一角,最怕受驚,夫人總得有點表示吧?”


    軟糯的嗓音倒是好聽,就是欠收拾。


    道歉有個鳥用,這世間唯有真金白銀才是永恆。


    白永善也沒想到她居然會伸手要錢,一時一愣,從身旁丫鬟的兜裏掏出一袋沉甸甸的碎銀子,塞在了宋榆手中。


    “就這?”


    宋榆怎麽會放過這樣一個可以好好訛詐一次的富婆。


    天降橫財,難道還能不把握?


    宋榆擠出幾顆眼淚,哎喲哎喲地摸著胸口,“夫人衣著鮮亮華貴,定然是出生富貴人家,就這點……一副藥都不夠煎呢……”


    西子捧心要楚楚動人的嬌俏美人才管用,白永善壓著怒意盯著這張似鬼的臉,淡聲冷道:“你要多少錢?”


    “一百兩。”


    “一百兩?”


    她不自覺抬高了聲音。


    一百兩是什麽概念足夠一家三口在消費水平頗高的淮南購置一間宅院,再買一兩戶人家,無憂無慮吃份子錢過一輩子。


    白永善氣血直往上湧——這簡直就是訛詐!


    她咬著後槽牙,“一百兩……本夫人出門匆忙,身上暫時沒有。”


    宋榆突然狡黠地咧開嘴,露出白花花的牙齒,像一隻得逞了搖尾巴的小狐狸。


    “欠條也行啊。”


    !


    要是沈樾舟沒有站在這女人身邊,她恐怕會一巴掌扇死她!


    白永善深吸一口氣,控製自己,不要多生事端。


    她還要去赴宴,好好地和心上人溫存,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個女人身上。


    她往自己身上上下摸了摸,頭簪發冠都是她的心肝送給她的,唯獨腰間的玉佩,是嫁進白家時,閔元友的禮物。


    她毫不在意地扯下來,塞到宋榆手心,以此作為憑證。


    “得意了?”


    沈樾舟側頭盯著她的發心,冷眸微凝。


    “當然。”


    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早知道今兒出門帶財運,她何必租驢車,直接上一輛勞斯萊斯級別的豪華馬車!


    男人幽冷的聲音在頭頂飄出,發出一道低低的涼笑。


    “跟蹤本座走了狗屎運,一箭雙雕,你是該得意。”


    “……”


    宋榆一僵。


    跟蹤……這算是跟蹤嗎?


    “認證物證俱全,宋榆,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便裝打扮的錦衣衛四麵八方漸漸圍攏,張澤權的眼神猶如盯緊了獵物的孤狼,立即就要將她大卸八塊。


    宋榆心頭亂跳,腳步一虛,腿肚子忍不住打顫,嘴巴像是被糊上了漿糊,半天都辯解不出一句話。


    “小娘子!”


    而這個時候,被攪黃了生意的小攤小販氣勢洶洶圍了上來,為首的老翁甚至一把將張澤權推開,咳出一口老痰,衝著宋榆質問。


    言之,不過是你的驢剛才撬翻了我的燈籠攤,撞毀了他的炊餅攤,嚇得馬戲團的猴子尖叫著失蹤在人群中……


    宋榆麵露苦意。


    賠錢。


    可她現在哪兒來錢?


    再說了,她也是苦主之一,這群欺軟怕硬的為什麽剛才不著白永善賠錢?


    說是這樣說,可畢竟她自己也有監管不力的責任,誰知道這臭驢說發脾氣就發脾氣!


    這些小攤小販其實不如錦衣衛好糊弄,砸人飯碗等於殺人父母,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諸位,諸位不急……”


    宋榆眼咕嚕一轉,膩著笑意伸手安撫人心。


    “我賠,我都賠……”


    她說著,居然一把抓傷了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沈樾舟的胳膊,親切地貼了上去,壁虎似的死死把自己往他身上靠。


    “這位是我兄長,他在這兒,諸位不用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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