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小謝海來了家裏牽了牛出去放,王氏吩咐謝花在家把家裏的衣服拿出來曬曬,她挎著籃子正要準備出門去割點豬草,才一出門,就撞上村裏一個婦人喘著粗氣跑上坡“謝四家的,你快去村口瞧瞧,你家老四暈倒在村口了。”


    王氏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婦人嘴裏的老四就是豬蛋,她心想人我都送迴去了,他怎麽會到這裏來了?還暈倒在村口。


    到底村裏人都知道豬蛋也做過她家的養子,她也不好不去看看,她扯開嗓子喊道“老三,老三,快出來。”


    謝花丟下手裏的衣服,走出來。


    “豬蛋在村口暈倒了,你去把你爹喚迴來,你爹剛往田裏去了不久,應該還在路上,你走快些追得上。”


    謝花邊跑邊想,豬蛋是不是在他大伯家受了欺辱熬不住了才又跑迴來的?她在半路上追上了扛著鋤頭的謝廣賦。


    謝花跟在謝廣賦身後,還沒到村口,就見村口圍了不少人。


    王氏把豬蛋放在一塊大石頭上,抱著豬蛋的頭。


    謝廣賦蹲□子問王氏“這是怎麽迴事?他怎麽跑這來了?他人有沒有事?”


    王氏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麽來的,人還有氣,掐人中也掐不醒,也不知道是咋的了。”


    旁邊有人道“我看著他邊走邊歪的像個醉漢一樣的,沒兩下就栽倒在這,我嚇一跳,還以為死了,我過去一看,喲,這不是謝四家的老四麽,不是說他腿有病送迴去了麽?怎麽他自己跑迴來了?”


    又有人道“就是,肯定是覺得你家好,不想走,你家有吃有穿的,也不用幹什麽活,就放放牛。”


    謝廣賦站起身,“我去請大夫來瞧瞧,也別先往家裏搬,萬一要是不行了,小娃不能進屋的。”


    旁邊的人都說正在這話,看了再說。


    謝花見豬蛋迴去再短短數月,人就瘦了一大截,又瘦成了幹柴樣。雙眼凹陷緊閉的靠在王氏的臂彎裏,整個人孱弱得可憐。


    大夫過來切脈後,道“看脈像似乎是饑寒之症,先弄些米湯喂喂試試看。”


    謝花忙跑迴家抓了一把米丟進鍋裏,加了水燒大火,很快鍋裏的水就開了,再燒了幾把大火,把大瓦盛了湯,端到村口的時候正好是溫熱的。


    謝廣賦捏著豬蛋的嘴,王氏把米湯一點一點的喂了進去。


    過了半晌,豬蛋才悠悠的醒了過來,一見王氏謝廣賦還有謝花就流了淚。


    謝花喚了他一聲,她本來想叫豬蛋,臨出口她喚成了老四。


    “三姐。”豬蛋聲音小的跟貓叫似的。


    王氏道“你這孩子咋弄成了這樣?你怎麽跑這來了?”


    豬蛋一字一字的道“爹娘給我的三兩銀子,我一直收著沒舍得用,下大雨後,大伯娘就不給我吃的了,我就自己偷偷的找村裏的一個經常給我吃的老奶奶買了點吃的藏在豬圈上的草堆裏,隻敢晚上等大伯他們睡了才敢起來偷偷的吃一點,前兩天,我出去割草,大伯娘在豬圈裏拿草鋪床,發現了吃的還有我藏在那裏的銀子,非要說是我在家裏偷的,要把我打死,我害怕就跑了出來,我不知道去哪裏,除了你們我也不知道該找誰。爹娘,你們能不趕我走麽?”


    謝花擦了自己眼角滑落的淚水。


    王氏甩了把鼻子水,“你大伯兩口子也忒不是東西了,我們留三兩銀子給你就是怕他們不給你吃,竟然還冤枉你是偷的錢,就他們家那個窮法,家裏有得起三兩銀子麽?拿得出三十個銅子都是頂了天了,哪裏有三兩銀子讓你偷,分明就是想霸占你的錢。孩子他爹,套了牛車,我們這就帶著他迴去,我倒要看看那兩個兇人敢不敢打死娃,敢不敢說錢是他屋裏的!青天白日的還有沒有講理的地了?”


    豬蛋哭著搖頭“我不想迴去 ,我就想跟著你們,求你們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王氏和謝廣賦兩對對視了一眼。


    王氏道“你放心,這迴啊,我們一定替你討個說法。”


    豬蛋見王氏這麽說沒再追著問,失望的垂下眼瞼。謝花扭過頭眨了眨眼睛才沒讓淚再落下來。謝芬端著一碗稀飯,上麵蓋了些酸菜送來給豬蛋吃,豬蛋接過碗筷,狼吞虎咽起來,噎得連哽了好幾下。


    圍在一旁的人都瞧著抹了抹眼角。


    “是個可憐的娃啊。”


    “命不好,他的腿要是沒事,留在謝四家多好啊。”


    “那大伯夫婦兩個也是黑心腸的,自己的親侄兒怎麽就這麽容不下。”


    豬蛋把碗都舔幹淨了,“謝謝二姐。”


    謝芬的臉紅了下“你還要麽?屋裏還有。”


    “我還可以再吃麽?”


    謝芬點點頭,“我再去給你裝碗來。”


    待謝芬裝來了第二碗稀飯,豬蛋肚子墊了底,這迴就吃得慢了,吃著吃著突然哭起來“我好久沒吃過一頓好飯了。我經常做夢夢見三姐做的菜,可香了。”


    謝花真想牽著他的手迴家。麵對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她的良知無法不受到感召。她在心裏下了一個決定。


    豬蛋吃了兩碗飯,精神多了。


    王氏和謝廣賦兩人走至一旁商量了下,還是決定不留下豬蛋,兩人又想不到能把豬蛋送去哪,隻得想著還是送迴他大伯家。


    豬蛋一聽要把他送迴去,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咧著嘴哭“我不迴去,迴去也要讓我大伯他們打死的。”


    “你大伯不敢的,我們這迴去就一定要他們寫下保證書,不然我們就把他們告到縣衙去。”王氏道。


    “你們走了,大伯就不怕了,我不迴去。”他怕王氏拉他,自己就抱住旁邊的一棵樹,哧溜幾下就爬上了樹。


    任憑王氏和村裏人怎麽勸,他就是不肯下來。


    鬧得正當的時候,有個穿著一身道袍手拿拂塵的白胡子道人走了過來,停在樹下執手說了一聲“無量壽福。請問這裏發生了何事?如何爭吵不休的?那小娃怎的又哭又鬧的不肯下樹?”


    村裏人見是個慈眉目善的道人,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個一清二楚。


    道人聽完後,頷首“原來如此,待我勸他一勸。”道人對樹上的豬蛋道“小娃,你下來。”


    豬蛋問他“你也是要勸我迴大伯家的麽?”


    道人笑著搖搖頭,“我不勸你迴去,你且下來。”


    “我不。”


    道人甩了下拂塵,一聲“下來。”豬蛋就直往地麵栽。


    旁人驚唿,道人含笑不驚,甩出拂塵卷在豬蛋腰上,輕輕的將豬蛋放在了地上。


    謝花暗讚,這就是傳說中的武功麽?這要是殺人,完全符合李白的詩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那道人頭放在豬蛋的頭上摸了一小下,然後問他“小娃,你既不願意迴大伯家,你又無家可歸,你可願隨我老道去道觀隨我學道術?”


    “什麽是道術?我不懂。”


    “就是像我剛才接住你那樣的本事。如果你學會了道術,你就有飯吃有衣穿,也沒人能欺負你,你可願意?”


    “真的嗎?如果這麽好,那大家怎麽都不去學道術,幹嘛還種田?”


    “這道術不是人人都能學的,道術隻傳有緣人。”


    豬蛋不知道如何下決定,他跑過去拉著謝花的手“三姐,你對我最好了,你說我去學道術好麽?”


    謝花見老道是有真本事的人,並不像是騙子,“三姐覺得道長是個有本事的人,你跟他去了可以學本事,以後就不用再挨凍受餓,別人也打不過你。”其實她本來是想著王氏不要豬蛋,她就私下裏把豬蛋送到鎮上的張大壯的那所空房子裏去,那裏有糧食,豬蛋在那裏住著也餓不著,隻要他少出門就行。如今事情有了大轉機,她覺得是豬蛋的大機遇,也許他的人生從此改寫。


    “三姐說的話肯定沒錯,三姐不會騙我,道長,我願意跟你去學道術。”豬蛋大聲道。


    道人摸了摸胡子,大跨步的往村外走“那就隨老道走吧。”


    豬蛋小跑著跟了上去。


    謝花也忙追了出去“道長,請等等。”


    道人轉過身來,“小姑娘,你喚老道有何事?”


    謝花朝道人鞠了一躬“小花想問下道長在哪座仙山修道,他日也好去尋長世。”


    “老道在雲台山修道。”


    “長世年幼,有勞道長多多費心了。”


    道人甩了一下拂塵,望了她一會,道“本是異世魂,少時多離苦,姻緣際會長,萬事莫貪執。”


    “三姐姐,你以後一定要來看我,我等你來。”


    謝花握著他的手“我一定會來找你的,好好保重自己。”


    豬蛋小小的身影隨著道人越走越遠。謝花內心裏有些悵然,突然也很想像豬蛋那樣,走在路上,心裏有那麽點厭倦這個地方。


    吹來了一陣風,謝花覺得後背微涼,才驚覺自己後背出了一背的冷汗,她琢磨著老道四句似詩非詩的話,很明顯老道看穿她的來曆,這世上總有些隱世高人,她無法不佩服不相信。少時多離苦,她輕笑一聲,還真是貼切。


    至於後麵的話,且走且看吧,人家點了題,路還不是要自己去走。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今日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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