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蛋走後的好長的一段時日裏,經常會突然想豬蛋穿著道袍紮著包子頭跟著道人有模有樣比劃著學劍,打坐的樣子。


    家裏的十畝禾苗被毀後,如今大水退了也不能就這麽荒著,總要種點啥。王氏和謝廣賦想著種能飽肚子的東西,那就隻有種麥子,隻是當地人都不愛吃麵食,麥子很是賣不上價格。


    謝花想了想道“爹娘,也可以種些其他的,比如蒜,可以賣蒜苗,賣了蒜苗後又可以賣蒜杆子,最後還能有蒜子。還可以種些蘿卜。”


    王氏道“那蒜杆子誰吃啊,發出來都是折了丟的,你賣給誰去?那蒜子哪家哪戶不種點,也是個賤物,賣不起價,還不如種麥子,沒米吃的時候,它能飽肚子,這飽肚子可比什麽都強。”


    謝花這才想起這裏的人不吃蒜苔,真是暴殄天物,好東西全糟踐了。有迴她把蒜苔摘迴來炒了吃,直接讓王氏端進了陰溝裏。


    “爹,縣上也沒人吃蒜杆子麽?”


    謝廣賦道“倒是未曾見著有賣的,我也未留意過。”


    王氏道“就種麥子,再種一畝田的蠶豆,待再晴兩日田幹些就趕緊的犁田。”


    謝花挺失望,又覺得王氏和謝廣賦有這樣的想法也挺正常,畢竟莊稼人講究的是一個穩妥。


    謝長民和吳氏兩人把家裏的錢全部買了糧食,全部囤在了謝花家。唐氏見狀心下不喜,又在坡下說了些陰裏陰氣的話,無非是怕謝花家貪了糧食,對此,誰也沒搭理她,畢竟謝長民一家在謝花家吃喝住了那麽長時間,大家有目共睹的,唯一高興的怕就是李氏。


    村正安排了全村的男人去山上砍樹扛迴來給村裏倒了屋子要重新蓋屋的蓋房子。謝長民和吳氏把家門前挖了一口小塘,在別處挑來了泥巴,自己兩個人天天在小塘裏踩泥和泥做土坯,準備重新蓋房子。


    兩人累得又黑又瘦,家裏的兩個娃也幫著抬土坯曬土坯,碰上下雨天就要趕緊的拿稻草蓋做好的土坯,辛苦異常。後來兩人實在累不動了,謝長民套了牛車去吳氏娘家叫了幾個舅子過來幫忙踩了幾天土坯。


    家裏的田犁好後,又用耙耙細了土疙瘩後,謝花就天天下地跟著去田裏點小麥,王氏抽壟,謝花點種,謝芬施灰,謝廣賦在後麵蓋種,一家子忙忙了大半個月才所有的麥子都點上。


    收晚稻的時候,那四畝田的水稻比早稻的產量還低,隻有往年的五成左右,曬幹後交了賦稅,所剩太少了。待地裏的紅薯挖了後,家裏的早飯大都就是紅薯配稀飯加酸菜。家裏吃到明年收早稻的穀子還是有的,但是王氏怕萬一明年又是災年,想著省著些吃,以防萬一。


    謝花有天趁著去山上砍黃茭藤的時候,悄悄的去了趟紅日村,那兩兄弟俱都交不出租子來,家裏口子多,糧食又減產,兩人隻說待明年收成好再補上租子,看著兩家家徒四壁的景況,她也實在做不出強收租的事,隻得讓他們拖著租子,而且她去田裏看了,禾苗也是長得蔫巴拉嘰的樣,看樣子晚稻的租她也不用來收了,帶著小黃迴去了。


    順便去鎮上張大壯的屋裏看了看,感覺房子有些破敗,還好裏麵的東西沒被人偷了。


    冬小麥長勢不錯,村裏被水淹的田幾乎都是種的冬小麥。四畝水田則種了油菜。


    十一月底舅母劉氏來家裏借糧,說是已經沒有下鍋的米了。謝廣賦臉黑黑的,“沒糧問王來福去,我家也是沒有,我那十畝水田全讓水給衝了,餘下的幾畝交了稅就沒餘穀子了,王來福那麽有本事,還沒給你們母子幾人留下口糧麽?”


    劉氏哭哭嗓嗓的“姐夫,來福在牢裏哪裏有錢?你們就忍心看著我們一家子好幾口人活活餓死麽?自家親戚不幫誰還幫啊,我就指著你們救命了。”


    謝廣賦火大的說“我該你們的?欠你們的?之前騙走我家那麽多錢,如今又要來要糧,攤上你們這種親戚,親戚都不用活了!我家如今也是吃紅薯了,你們難道連紅薯也沒有了麽?”


    劉氏小聲迴道“我一個人忙家裏田裏的,哪裏忙得清,沒種紅薯。”


    王氏指著劉氏大罵“來福娶了你真是倒黴了,懶得成了精了,紅薯收的多哪家不指著紅薯度青黃不接的日子?你倒好,不種!不種你就迴家啃土去。”王氏把劉氏推到屋外去了。


    誰知劉氏竟坐在屋外不走。


    後來王氏丟了一袋子紅薯到她麵前,她才嘀咕著背著走了。


    此後過半個月劉氏就來借一次糧,每次都要上演同樣的戲碼,家裏的紅薯也架不住劉氏的搬,自家吃的紅薯也是不夠了。


    謝花去山上砍黃茭藤的時候帶出來了旁邊一種藤蔓一段長得淺的藤根,那股味道很熟悉,就像小時候吃過的葛根,她撕開藤根的皮,咬了一口嚼了幾下,還真是葛根!她又刨了兩段帶迴了家。


    給家裏人吃,王氏瞧一眼“鬼崽崽,拿些樹根迴來給我們吃,也不知有沒有毒。”


    謝花道“娘,這葛根既能吃又能入藥。”


    王氏嚐了一小節道“那也當不得飯吃,不過是閑著嚼嚼。”


    “把這個磨成漿,濾了渣渣後就得到幹粉,這粉就可以吃,而且吃了還能補身子。”


    王氏將信將疑“真的?要真是這樣,咋沒人挖了來吃。”


    謝廣賦道“村裏人有幾個有見識的,老三肯定也是王大夫教的,不如挖些迴來試試,若真是如此,就讓來福媳婦去山裏挖這個做粉吃,也省得老來家裏打秋風,家裏都要讓他們一家裏吃空了。”


    王氏又道“那讓長民也挖點試試,他家喝的粥倒在地上狗都追不上,一家人都餓得臉色臘黃臘黃的,現在這麽冷的天也做不成土坯子。”


    王氏立馬就到坡下把事情和謝長民說了,謝長民一聽能有吃的,二話不說,拿了鋤頭砍刀,挑著籮筐就上謝花家。


    謝廣賦也挑了籮筐拿了鋤頭,帶著謝花一起往山裏去,謝波也在後頭追了上來。


    謝花帶著他們指認了葛根藤後,謝廣賦和謝長民就挖起來。


    “爹,大哥,你們不要把藤根挖斷了,也許明年還能再長新的出來呢。”


    謝長民樂嗬道“小花說的是,要是真能吃,往後不是能長長久久的吃麽。”


    挖到天近黑,連晌飯都沒吃,兩人各挖了大半擔籮筐的葛根,一起挑到了謝花家,謝花讓他們把外麵的的泥巴搓洗幹淨,又把表皮用瓦片刮幹淨後,切塊切條成花生粒那麽大小,放進家裏打糍粑的那個石槽裏,謝廣賦和謝長民兩人拿著你一大捶我一大捶的打漿。待打得細細的後,又舀到石磨上磨了兩遍後,總算摸上去很細了,再鬥至細眼的紗布內,擠壓摔打將漿排出去後,再將纖維弄幹淨,餘下的就是澱粉乳了,將澱粉乳放置在木盆內。忙到快天亮才把挖的葛根全部處理好,謝花眼睛又酸又脹,打著嗬欠迴屋睡覺去了。


    過了兩天,水分幹後,木盆有半盆的幹葛根粉。


    謝花抓了一把在碗裏,放了點冷水攪拌勻淨後,再倒進剛燒開的水,快速攪動,沒多會一碗透明的葛根糊就成了,她又央請王氏拿了紅糖撒了點。吳氏和王氏都嚐了一口。


    吳氏大喜“這東西真能吃,哎喲,我快讓長民多去山裏挖點迴來,要是天下雪了可就挖不了了,我多做這個粉,雖抵不上吃米,但也能抗餓,吃不起糖,放點酸菜拌著肯定也好吃。”因為下了一個月的雨,紅薯藤也有不少爛根的,紅薯收成也是不好,再說那紅薯吃多了也膩歪。


    其實葛根的做法很多,比如做成粉條,粉餅,但是謝花都不會,隻待以後慢慢研究了。


    王氏特意迴了趟娘家,用小布袋背了十幾斤米給老太太和老太爺,王氏把劉氏帶到家裏,讓她全程學了怎麽做葛根粉,便讓她迴家自己挖葛根。


    村裏許多人家家裏鬧了饑荒,日日以紅薯為食,紅薯也要省著吃,光靠紅薯要撐到明年收早稻,日子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了。


    謝長民日日去山裏挖葛根,久了自然也引起了村裏人的注意,就旁敲側擊的問他挖這東西做什麽用,謝長民一開始不說,後來有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上山裏挖,後來村正出麵跟謝長民說,村裏好些人家都舉家無食的,讓他別藏私,都是一個村子的大家要互幫互助,謝長民問過謝廣賦後,經得謝廣賦同意後,把做葛根粉的法子教給了村裏人。


    村裏老老少少天天扛鋤頭上山挖葛根,山外圍的挖幹淨後,又跑去紅仁村去挖,直到第一場雪下來,村裏人才歇了手。


    這一年就在許多人怎麽填飽肚子的憂愁中過去了。


    過完年後,又是整月整月的不下雨,村裏人隻得用竹管給小麥澆水,田邊路邊的野菜都讓挖光了,謝花也日日拿著小藥鋤去挖野菜,沒有水,種不了菜,隻能挖野菜,她家還好,至少有飯吃,好多人家家裏靠野菜為主食,村裏好多的小娃都瘦得臉上沒有半點肉,眼睛都顯得特別大一雙。


    有好些人家來家裏借米,王氏也抹不開臉說不借,人人都說挨餓等死。這家借一升那家借一升的,家裏一個月竟借出了二十來升米。架不住這麽個借法,王氏後來也隻得拉下臉哭窮了,借米的人才漸漸的沒了。


    青黃不接的日子,勉強挨到了四月收割了小麥,村裏人這才又落了口吃的。


    謝花望著見底的江水,歎了一聲,又是一個災年。


    作者有話要說:嗯,終於碼完了,明日要去深圳,不知道有沒有空碼,先請著假再說,更了就是賺了,沒更就屬正常。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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