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複又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真是反複無常的天氣,上半年是雨貴如油,現在倒是雨水充沛。下了兩天淅瀝的小雨之後,傍晚時分,突然狂風大作,烏雲籠罩,天像是蒙了一層黑幕布,這是要下大雨的節奏,趕緊關好家裏的門窗,謝廣賦又冒雨把屋前屋後的排水溝疏通了下,生怕雨太大不及時排走,怕雨水進了屋子。


    小半個時辰,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來,下著下著就變成了瓢潑大雨,驟雨伴隨著狂風,氣勢好不磅礴,大有一種要水淹金山寺的感覺。


    謝花從堂屋往外望去,就看見屋前的樹被風攔腰折斷。茅草被吹得全部貼了地。


    謝波和謝軍兩人拖著謝海冒雨衝進了謝花家裏,從頭淋到腳,渾身濕透。


    “四爺爺,四奶奶,我們家的屋頂被吹走了,家裏下大水了。”謝軍哆著身子道。


    王氏和謝廣賦連忙取了蓑衣和鬥笠下坡去了。


    謝花望著自家的瓦屋,心裏踏實多了。茅草頂不安全呐。


    謝芬拿了布巾給三兄弟擦頭,家裏沒有合適他們穿的衣服,隻得讓他們坐在灶火旁烤火。


    待天黑了,王氏和謝廣賦才一人提了一隻木箱子上來家裏,隨後沒多久,吳氏和謝長民也各挑了一擔穀子上來家裏,穀子上麵都蓋了鬥笠。放下穀子,兩人又跑迴家把家裏的絮被抱了出來,雞鴨豬也都趕到了謝花家。


    王氏的謝廣賦提的木箱子裏裝的是謝長民一家的衣服,喚了三兄弟換了衣服,吳氏和謝長民也換了衣服。


    吳氏憂心得抱著小謝海就嗚咽了,“這雨要是把屋子給下倒了,我們全家住哪裏去啊。家裏可沒有錢蓋房子。”


    謝長民望著屋外的大雨,臉上愁苦萬分,隻是他一個大男人不能像吳氏一樣流淚。


    王氏歎道“這雨下得也太大了些,這種雨一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屋子要倒塌,屋頂被刮走的,多下幾日隻怕田裏的禾也保不住了。你也別太難過了,這老天爺要發怒我們也擋不住,好在這裏下的還不是半夜,那年半夜下大雨,我們村被倒的屋子壓死了十一個人。人在比什麽都重要。”


    吳氏說“老天爺要發怒就朝有錢人發去,對我們這些窮苦人發,豈不是要斷了我們的活路,家裏的穀子也就這些了,要是晚稻保不住,我們一家可吃什麽啊。”


    謝長民道“行了,你別哭了,哭也沒有用。鬧饑荒的年景吃草樹根不也照樣能活麽?大不了一家人吃草根就是了,村裏比咱們日子還難過的也有。”


    王氏領著謝花謝芬把原來謝容睡的床和後堂的床重新鋪了,吳氏領著小謝海睡在後院,謝長民領著兩大的睡後堂。


    雞才叫頭遍,吳氏就翻身起床。王氏聽到她走路的聲音,也爬了起來。


    “四娘,把你吵醒了?”


    “我睡覺淺,你怎麽不多睡會,這麽早就起來,天還早呢。”


    “我這一夜就沒合眼,又是風又是雨的,就想早點起來瞧瞧屋還在不在。”吳氏穿好蓑衣戴好鬥笠,正好謝長民也起來了,兩人便一起看屋去了。


    待謝花起來的時候,風雨還未轉弱,吳氏坐在堂屋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奔成了小溪流了。謝波三兄弟也是跟著哭,屋子都要被哭聲抬起來了。


    這是屋子倒了?


    謝長民抱頭蹲在門邊一聲不吭。


    王氏左一聲歎氣,右一聲唉氣,過了好一會才道“房子倒了也沒法的事,你們也別煩了,我家屋子大,你們先都住在我家。”


    吳氏眼睛紅腫紅腫的,還布滿了血絲“那也不能住你們家一輩子。”


    王氏道“難不成你們一輩子都修不了屋了?自己做土坯也能蓋個屋,梁,柱子上山砍樹,不過是自己辛苦些。你快別哭了,過來幫我張羅著做飯。”


    吳氏應了一聲,用手背抹了抹淚,和王氏走後麵夥房去了。


    村裏忽然傳來哀痛的哭聲。


    謝廣賦站起來披上蓑衣“我去瞧瞧,莫不是哪家砸著人了。”


    謝長民也跟著謝廣賦一起去了。


    待菜要下鍋,謝廣賦和謝長民還沒迴來,王氏便讓謝軍去村裏找找。


    沒大會,謝軍就迴來說,村裏有戶人家家裏倒了半邊屋,砸死了睡在床上的一對年幼的姐妹。謝廣賦和謝長民被村正叫去了,至於做什麽謝軍就說不清了。


    謝花聽了心裏挺不是滋味。


    王氏趕緊把菜炒了下鍋,給謝廣賦和謝長民單獨留出菜來。


    吃了飯,王氏和吳氏就去村正家了,去了才知道,原來村正怕這大雨還要下幾天村裏有些人家的屋子不牢實,萬一要是再倒塌了死了人可就不行了,便叫了謝廣賦和謝長民把村裏房子屬於危房的都列出來,又商討如何安置這些人。


    村裏有十來戶人家的房子牆麵都開裂,很有可能會倒塌掉,村正便把村裏屋寬的人家找了來,意思是把那些屋子芨芨可危的人家先安置在屋寬的人家家裏,待雨停。


    謝花家分到了一戶人家。這戶人家家裏倒了半邊屋子,東西全歸置在未倒的那半邊,白天他們在自己家做飯吃,就晚上過來謝花家睡覺。


    雨連續下了七天,沿江邊的稻田都淹成了汪洋,謝花家的十畝水田也是靠江近,讓大水淹得沒了半點蹤跡。


    吳氏因為沒聽謝花的話,提前囤些糧食,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待水退了,糧食減產是必然的,到時候糧價上漲,三兩銀子就要少買不少糧食。


    謝花是猜大旱,沒想到結局是洪災,這算是我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局麽?


    家裏另外還有四畝田地勢高離江遠,晚稻就看這四畝田了,謝廣賦天天去田邊排水,下半年的口糧就指著這四畝水田了。


    漲大水也不盡然是壞事,謝長民和謝廣賦無事之時便去江邊撈魚,倒是撈著不少大魚迴來。有次還撿著了一隻大鱉,王氏拿鱉燉了一鍋湯,鮮的很。


    謝長民一家在謝花家住著,吃的都是謝花家的糧食,吳氏很過意不去,但自家又隻有那麽點口糧,她隻好每餐讓王氏煮粥煮芋頭紅薯這些,這麽多人吃飯,王氏也沒敢往開量的煮飯,依了吳氏的話,搞得謝花老覺得肚裏缺油水,餓得快,一天就咂摸著想整點吃的。


    謝花村子倒是沒有房屋被水淹的情況,倒是聽說離他們村十來裏遠的一條大河邊的村莊讓大水給吞了,村裏來了好幾個投奔親戚的那村人,說起來都是淚。


    王氏和吳氏還有村裏其他不少婦人還特意組隊去圍觀了那個被淹的村莊,謝花想她們大概是去找心理平衡去了。果然,吳氏迴來後,大歎那才真叫老天爺發怒,她家吧至少家當都還在,那個村莊除了活人,其他半隻活物都沒活著出來,家什什麽的更不用說了,連衣裳都讓大水給衝走了。有了更悲慘的參照對象,吳氏倒是看開了許多。


    這年代發生洪災可不像現代社會,武警官兵迅速展開救援,國家提供災後物資援建 。村裏來了不少衣著襤褸的討米者,都是遭了水災無家可歸,無米可食的人,一開始王氏來一個都用飯碗裝一碗米給乞討者,奈何架不住乞討者太多,後來再見著,王氏一律把門關上。


    吳氏搶著把家裏的事都做了,又每天讓謝波謝軍出去割了嫩草迴來喂牛喂豬。


    雨有時候像倒一樣,有時候是毛毛雨,一直沒斷的下了將近一個月。雨停後,洪水慢慢退去,被水淹過的稻田,禾苗已經全部壞了。留下厚厚的淤泥在水田裏。


    謝花去自家田裏瞧了,不禁可惜了那十畝水田裏的禾苗,另外四畝水田禾苗也是泛黃了,減產是必然的事了。


    雨一停,謝長民一家就開始清理自家倒掉的屋子,把能用的挑出來放在一邊,土渣渣的要挑到路上填路。


    雨停的第二天,久違的太陽終於露了臉,謝花覺得自己都快要發黴了,站在太陽下麵好好沐浴了下陽光,然後把家裏的被子都抱出來曬。


    謝長民家的屋子西角的那一間沒倒,他們把自家的東西搬了下去,自己在家開火做飯了。


    吃早飯的時候,王氏道“這一個月可吃了我們家不少糧食,總算停雨了。長民他娘這迴怎麽不說把長民一家接去住著,說我哄著她兒子,呸,就怕我沾她兒子的光,沾個屁的光,我就隻有貼本的份。”


    謝長民一家五口在家裏吃吃喝喝一個月,雖然兩家關係好,但時日長了,王氏心裏就有些微妙了,想起當甩手掌櫃的唐氏,她就覺得是不值當了。


    “那你還能咋樣,真不管你做得出來麽?”謝廣賦接口道。


    “我就是感覺有些不痛快,算了,咱們家的糧也得省著點吃,萬一要是鬧起饑荒來,可就不是一月兩月的。小那會有年幹旱,足足三年家裏才恢複了光景。都說災一年餓三年。”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入v了,對不住大家了,可能要犧牲點零嘴錢了,嗯,今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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