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大母豬在夜裏下了十隻小豬崽,個個粉粉嫩嫩的,憨態可掬。王氏在豬欄裏鋪了些幹淨的稻草給小豬睡,剛生下來的小豬要保暖。


    謝花又想搗鼓做紙,背上藥簍子去後山采黃茭藤。想著早些去,許能碰上張大壯。


    後山有處墳場,村裏許多人都葬在那裏,謝花遠遠的瞧著有人跪在一處墳前,估計是誰來墳前燒紙錢的,她也沒留心的進了山。


    進了山沒多久就看見張大壯也來了。


    “鎮上要征壯丁了。”張大壯道。


    “征壯丁?難道要打仗了麽?按照規定不是每家每戶都隻征一個壯丁麽?不去的好像可以交銀子免征的。你戶頭上隻有你一人,應該不會征你去的。”她記得謝廣賦這麽說過。


    張大壯遞了把鑰匙給她“這是我家的鑰匙,如果我征了壯丁,你有空就去看看。”


    “大壯哥哥,怎麽算也輪不到你頭上,你且安心吧,隻管打獵賺銀子就是了。”


    “我聽人說,當壯丁建了軍功,能當將軍,是麽?”


    “一將功成萬骨枯,當上將軍也是要踩著無數人的鮮血屍體才能站在那個位置上。古來征戰又有幾人能迴來,大壯哥哥,咱們是普通人,種田打獵就挺好的,總比把命丟在戰場上好。”


    “嗯,你說的是。”


    張大壯幫著她挖了黃茭藤,又幫著把藤皮剝了下來,給她捆好放在樹杈上,才帶著她去挖草藥,他自己隨機性的打幾隻獵物。


    秋季草藥還是豐富的,她隻挑些貴重些的草藥挖,等會還有黃茭藤的皮要帶迴去,挖太多草藥她怕自己背不迴去。


    “下迴你帶著弓來,多射才能射得準。”


    呃,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沒見他之前她就在糾結要不要把這事和張大壯說,總覺得對不住他的一片拳拳之意,見他問了自然不能含糊搪塞過去,便把弓如何被燒的事說了,完了感歎道“我之前還想著求村正讓你迴村裏住,還是算了吧,村裏是非太多了,丁點大的屁事都要傳得流言滿天飛,天天仰著脖子的和人吵真是煩得慌,大壯哥哥離開村裏如此看來不見得是壞事,我家要是我當家的話,我才不會在村裏蓋新屋哩,我就想著哪天我家有錢了能搬到鎮上或者縣上去。”


    “你還小。”張大壯望了她一眼,輕聲道


    “是啊,我怎麽就這麽小呢,真希望可以快些長大,過我想要的生活,總覺得活得很憋屈。”


    “總會長大的。”


    “長大了也未必能當家做主。”長大就要嫁人,出嫁從夫,夫要是個跟她擰著來的,她也未必能當家做主,哎,多麽痛的領悟。


    張大壯嘴唇蠕動了下,想說啥又放棄了,轉而四處瞄獵物去了。


    待到日頭偏高了,張大壯送謝花到山外的小道上,正好遇上了從墳場下來的謝詩,她手裏頭挎著一隻籃子,小等跟在她身後。


    張大壯見有人來了,把黃茭藤皮放在地上,快步閃進樹林裏躲跑了。


    今日她沒帶小黃出來,小黃大早的就搖尾晃腦的跟著王氏去討骨頭了,知道王氏要去肉攤,早就趴在門口等著了。


    謝詩的目光似有所思的望著張大壯逃進林子的方向,過了會才收迴目光“剛才那人是張大壯吧?”


    “是啊,我去山上挖些這個,挖得有些多,山裏到處藤藤蔓蔓的走不動,幸好遇著他,把我送了出來,你來上墳?”


    “嗯,給我娘燒點紙錢。張大壯怎麽會跑來後山打獵?他不是早就被趕出村子了麽?他現在是住在鎮上吧?”


    張大壯住在鎮上的事,連王氏都不知道,謝詩怎麽會知道?難道當初謝屠夫迴家提過在鎮上遇到張大壯和她的事?她頓時心裏生出一股警惕之意“我不知道,我倒是問過他住在哪裏他不肯說,你平常也不和人說話的,性情有些古怪哩。”


    “不是說你和他走得很近麽?”


    “不過是以前我幫著王大夫挖草藥,偶爾碰著他在打獵,村裏人亂傳的謠言罷了,隻不過是比旁人多見過他幾次麵,哪裏就走得近了。”


    “是吧,他以前打了獵倒是經常賣與我爹的,後來也不知怎麽的他竟把肉賣到了鎮上的酒樓去了,定是有人幫了他的。你東西挺多的,來,我幫你抬這藤皮吧,你拿這東西做什麽用?”


    “拿迴去泡酒。”她隨口胡諂。她瞟了好幾眼謝詩,神色平常,剛才問了的一番話真的隻是好奇一般。謝屠夫算起來是被她和張大壯給滅了口的,她難免有種杯弓蛇影的心理,但願是她想多了。


    雖然兩人年紀相仿,但謝詩的經曆和旁人不一樣,不能以常理來推斷。


    迴到家,全家人都吃過飯了,給她留了飯菜,菜裏有肉,小黃聞著肉味跳著跳著的來攀她的碗,她丟了幾塊肉給它,這才消停了。


    剛吃了飯,就見村裏的齊家大媳婦領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來找她。


    婦人穿著挺整齊。


    齊家大媳婦笑道“謝花,今兒嫂子是有事相求來了,你可要幫忙啊。”


    家裏新屋進火,齊家大媳婦就來幫忙做事了,王氏道“哪裏還要相求的,有事你隻管吩咐了讓她去做就是了,就怕她沒那能耐幫你。”


    齊大媳婦說“看四娘你說的,你家謝花要沒能耐,這十裏八鄉的誰家的姑娘敢說有能耐。這位是我娘家的堂嬸姓劉,她家老爺子要做六十大壽,想請你家謝花去掌大勺。”


    劉氏笑著拉過謝花的手道“都說你的菜做得好,連縣太爺都稱過好的,你就幫嬸子這個大忙。迴頭得了體麵也讓我家老爺子高興高興。”


    王氏道“這可使不得,你請她掌大勺沒得壞了你的事,小打小鬧的她還湊合,六十大壽的酒席可不是鬧著玩的。”


    齊大媳婦道“四娘,你家新屋進火的酒席那菜吃酒的哪個不說好?謝花人雖然小,一手廚藝鄉裏掌大勺也沒幾個能趕得上她,四娘,是我向堂嬸推了謝花的,你不能不賣我這個麵,不然往後我迴娘家可是要遭數落的。”


    王氏拍了她“隻要她自己敢接這差事,我就不攔著,省得落你埋怨。”


    謝花不想接,剛想開口拒絕,齊大媳婦的表嬸劉氏道“謝花,你就應了嬸子吧,嬸子不會讓你白幫忙的。”


    “嬸子,不是錢不錢的事,我是怕做不好,幫點小忙哪裏還好意思收錢了。”


    “隻要拿出你家新屋進火的菜品就行。”


    謝花勉為其難的應下事情。暗暗偷笑了下,說不是錢的事,往往都是錢的事,不是看在不是白幫忙的份上,她肯定不會攬這種費力沒好處的事。


    壽宴就訂在後天,說是今天就把菜單定下來,明日好采買。三兩銀子的預算,二十來桌客人。當下就和劉氏坐下來商量菜單,涼菜二葷二素,熱菜八個,湯一個,素菜一個,水果一份,長壽麵一份。


    家裏沒有筆墨紙張,又去村正家借了文房四寶把菜單寫下來,劉氏拿了菜單子就匆匆忙忙走了。


    壽宴日,謝花要去做宴席,王氏也想去,奈何水田要施豬肥,齊大媳婦說她也在廚下幫忙,會好好照看著謝花,王氏這才落了心。


    齊大媳婦的娘家就在紅仁村,辦壽宴的人家自然也是在紅仁村。做壽的是齊大媳婦的堂二爺爺,進了齊二爺爺家裏,謝花就鑽進了廚房,見菜單子上的菜都洗好的歸置在籮筐裏,長壽麵要現做,她想做一份彩麵給壽星吃,要了幾個洋辣子,以及空節菜,各自捏出汁用來和麵,揉好紅綠兩種麵團用布罩著發酵。到於客桌上的麵條都已經買了,她也不費心整成彩麵了。


    早上來了些近親,坐下來有兩桌,不算正式開席,問了劉氏後,她一桌整了八個菜,六葷一素一湯。


    晌午是正式壽宴席,雖然菜多,涼菜和湯菜還有些難整的菜都已經提前備置妥當,隻餘下一些熱炒的菜,倒也還忙得過來,齊大媳婦幫著她翻菜,讓她還能忙裏偷個嘴,吃幾坨菜。


    開了席後,謝花坐在廚下敲了下站酸的腿,齊大媳婦去外頭瞧了下進來“聽聽,外頭吃席的人都說菜好吃,你個小人精咋就那麽會做菜。”


    謝花忙去外間聽了下,果然聽到吃席的人說菜不錯,頓時有種辛苦也值得了的自豪感和滿足感,做廚師的無非就是希望自己做的菜也讓他人吃得歡喜。


    等客人吃完離席後,在廚間幫忙的人以及齊家自家人才擺了三桌,在院子裏吃席,齊二老爺子滿麵通紅,走路兩邊歪,“今日這席辦得好,客人都吃得好,給我齊二長臉麵,好,好,長壽麵也是旁人沒見過的,好,好啊。長。。。。。臉。。。。。!”


    酒喝多的齊二老爺子說話舌頭都捋不太直了,由著人扶著迴屋歇著去了。


    謝花和齊大媳婦迴去的時候,劉氏送到門口,一再說了些感激不盡的話,隨後塞了一個荷包到謝花的手裏頭。謝花推辭了一番,荷包還是迴到了她的手上,荷包沉甸甸的,怕有好幾十文。


    兩人剛了沒多遠,就聽見後麵有人在喊齊大媳婦的閨名,來的是一個個子不高臉圓團團的婦人,和王氏差不多的年紀,三十出頭。


    齊大媳婦迎上去“莫嬸子,你喚我有事?”


    “我家大姑娘過五日要出嫁了,我想請今日給齊二爺做壽掌大勺的小姑娘也幫我家整席麵,這事成麽?今日的席麵真不錯。”


    “那你可得問問她自己了。”


    謝花想著齊二爺家給了錢,這莫家肯定也要給錢,呃,接吧,有錢啊。她問下辦席麵的預算以及桌數,在她能駕馭的範圍內,便點頭答應了“都是鄉裏鄉親的,既然莫嬸子開了口,我也不好推辭,你過兩日來我家商量下菜單子。嬸子叫我謝花就成了。”


    路上謝花問起這莫家的情況,齊大媳婦說她家有個兒子在縣學裏讀書,以後定是要考舉人做官的。


    “她兒子是叫莫方麽?”


    “正是,你怎麽知道的?”


    “他和縣太爺的公子是同窗,來我家吃過飯。”


    原來還是半個熟人。


    齊大媳婦把送到家才迴家去了,王氏待齊大媳婦一走,就問她“得了多少錢?”


    謝花把荷包裏的銅子倒出來,數了數,足足有八十八個。王氏伸手就要把銅子掃走,謝花急了,一把撲上去罩住銅子“娘,這錢我想留著。”


    王氏拍她的後腦勺“你個小娃拿錢幹什麽使?沒得弄丟了。”


    “二姐自己繡花賺的錢怎麽就能自己留著了,我也要自己存錢。”


    “你二姐才賺幾個錢,她繡瞎眼也沒不起堆,能一樣麽?你快起開,不然我揍你了。”


    謝花站起來拍拍手“那行,以後我也懶得想法子賺錢了,今日又有人喊我過幾日去辦席麵,我明日就去推了。”


    王氏拿起竹梢子就要打她,她連忙跑迴自己房裏上了閂,躺在床上拿了本書瞧,任憑王氏在外麵罵她。不反抗就要被欺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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