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廣賦畢恭畢敬的伺候著老嶽母吃好喝好,又雇了小菜頭的牛車把喝得微熏的老嶽母送迴王家莊。


    王氏並沒有在當天就跟謝廣賦提領個男娃迴來養的事,而是繼續愁眉苦臉了兩天後,才和謝廣賦提了此事,按照她娘給的提示,先是哭訴了一番如何想念不在了的長凱,接著又說自己命苦,李氏那些看她笑話的人話裏話外的如何含沙射影她,謝廣賦感同身受,也是難過的垂下了頭。王氏這才拋磚引玉的提出先領養個男娃堵住別人的嘴。


    謝廣賦起先不大同意,“咱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娃還能再要,幹嘛要領個沒親沒故的娃。你不正吃著大夫開的藥麽。”


    “大夫也說了得看造化,萬一我這要是沒懷上呢?萬事不能往美處想,得多做考量。有了男娃老了有人管,病了有人照顧,死了有人抬棺,女兒嫁了心就向著夫家了,她事事得以夫家為先,哪能有事就喚得來。這四村八院的過繼兒子的人家也不少,雖說不是自己親生的,但還不是一樣的孝順父母,有些比那親生兒子還要孝順,一則他們感激養父母,另一則村裏人都瞧著呢,他們也怕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聲,養恩大於生恩這話是沒錯的。也有人家過繼了後,過得幾年自己又添了兒子的,都說帶了別人家的容易給自家引男娃來。”


    “那要是自家真添了男娃咋辦?過繼的那就是長子,自己的娃難道還要受委屈不成?”


    “如果我們往後自己再添了娃,就待過繼的成家後提前分家出去就行了,家產分多少隻要我們還沒死,那就是我們說了算,多的還不是留給自己娃。”


    謝廣賦終於默認了王氏的提議,他也希望過繼一個兒子能給自己招來了親生兒子,在他的心裏頭過繼的始終不如自己的親骨肉牢靠,血畢竟濃於水。


    怎麽找到一個合適的男娃,這事就得集眾人的人脈關係了,王氏還沒把自己想過繼一個兒子的想法撒播出去,兩天後,王老太太托人帶了口信來,讓謝廣賦夫婦去一趟王家莊。


    莫不是尋到合適的人了?


    謝芬黯然神傷的有一針沒一針的做著繡活。


    謝花拿了書在看,心思去卻不在書上,現在謝廣賦和王氏對她也算器重,她對目前的生活狀況算是滿意,如果家裏多個男娃,會影響到她麽?


    心思煩亂,她想練字卻發現自己筆墨紙都沒有,沒紙,姐就來造紙!她去麗江旅遊過,古城裏就有東巴造紙坊,當時她出於好奇還特意進去了解了製作流程。


    要造紙首先得去去找造紙的植物,那種植物據介紹說是雲南特有的,她估計山上未必找得到,不過她造的紙也不需要有千年不腐的神奇,夠她練練字當當草紙就行,說實話,她對於蹲茅廁擦屁,屁的棍子和稻草早就深惡痛絕了。


    她找了自己的小背簍,拿了把砍刀和小弓箭就出門了。不過不是她自己一個人,同去的還有小黃。小黃一見是去野外,高興的在草叢裏打滾,一會兒鑽進去,一會兒頭上頂著幾根雜草的冒出來跳到謝花身邊撒歡,她時不時的彎腰摸摸小黃的頭,以示歡喜。


    很久沒有來後山了,她在山裏沒有見著張大壯,想著他不是進深處打獵了就是迴去了,她又逐一的查看了自己之前挖的陷阱,有兩個陷阱裏有兩隻死的動物,死的時間太長了,都隻餘下毛和白骨了,她沒清理陷阱,現在她不大來,陷阱獵到東西也不過等著變臭變腐最後成了光架架。


    她在山上轉悠了好大一陣子,找不到那種造東巴紙的植物,另外找了好幾種藤蔓植物來替代,最後確定了一種能把皮剝來的藤蔓,當地叫黃茭藤,這種藤蔓山上還算常見,所以找起來也不算費事,就是剝皮有點費工夫,不過她力氣小,要是不把皮剝了,她也背不了幾根。她把背簍裏塞滿了藤皮,又另外捆了一小捆用藤捆了用手提。


    她把藤皮和背簍全部放在和張大壯時常見麵的那棵樹下,拿了小弓和箭出來,看看能不能獵隻山雞兔子什麽的迴去。東西到手幾個月了,還沒開過封呢。


    她把箭搭在弓上,隨時準備射一箭。


    看到一隻山雞,結果她的箭還沒離弦,小黃已經興奮不已汪汪的撲了過去,山雞聽到狗叫聲,立時就亂竄著跑了,小黃撇下她追山雞去了,她在後麵喊都喊不住。嘿,迴頭好好教教你什麽叫服從。她倒也不擔心小黃丟了,狗鼻子靈的很。


    她又瞧見一隻兔子,腦子裏想著張大壯跟她說的射箭動作要領,一射出來,偏了,兔子竄進草叢裏溜了,唉,想象很美好,現實卻很打擊人啊。


    接下來的幾次發現獵物,無一不是指天射魚。


    小黃耷拉著腦袋跑了迴來“掂不清自己幾斤幾兩,想追山雞,呸,喊你也不聽,裝聾是吧,小狗崽子,迴去餓你三天,看你還跳不跳。不打你你不知道誰大誰小了,誰才是做主的人!”謝花用手指著它的鼻子罵它,平時聽王氏各種罵人的話,她發現自己罵人的詞匯日益增多,功力漸長。


    小黃可憐兮兮的用爪子扒著她的褲腿,大眼睛哀怨的瞅著她,小聲的嗚嗚。


    “你別以為這樣裝可憐扮可愛我就會心軟,隻顧自己快活的小東西,你的良心是讓狗吃了麽?”她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她這是說的什麽話,什麽叫狗的良心讓狗吃了。


    小黃見她笑了,立馬放下爪子乖乖的坐在她身邊,尾巴還左右擺動著。


    謝花見天色也不早了,她也折騰累了,正要背了藤皮迴去,就聽見小黃汪汪的叫著,她扭頭,就見扛著一隻山豬的張大壯從林子裏鑽了出來。


    “大壯哥哥,我還以為你不在呢,我砍了黃茭藤準備做些粗紙用來寫字,我跟我爹學識字了。這是我養的狗叫小黃。”


    小黃見謝花認識張大壯,圍著張大壯嗅了又嗅。


    張大壯把山豬放下,在草地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漬,“佃了我們田的,已經把租子送到我家了,你的租子你要拿迴家麽還是賣了?”


    “有多少石穀子?”


    “九石半。”


    拿迴家肯定不行,那五畝水田是她的私產,現在賣穀子不是好時候,剛收了穀子不久,賣不上價。穀子全賣了也不過能得個兩把銀子,“不賣了,就存在你家吧,萬一鬧個災荒的,穀子就能救人命,五百斤穀子還不如這頭野豬值錢呢,賣了也沒幾個錢。”


    張大壯點了點頭,“那我做個大櫃子把穀子收起來,省得老鼠偷了去。”


    兩人又敘了下各自的近況,天色不早了,道了別,謝花帶著藤皮踏著夕陽迴家,身後跟著一路走一路撲蝶追蜂的小黃。


    到了家裏,謝花把藤皮砍成一尺來長一截泡在水裏。謝芬給了留了飯,熱在灶上,隻有一個菜,煮豆角,打從上迴王氏發了火後,家裏的生活質量直線下降,肉沒了,油少了,又迴到了她剛來的那種狀況,以前是沒錢舍不得,現在是不讓吃。


    王氏和謝廣賦迴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個人來,來人是一對中年夫婦,中等個子,臉色偏黃,身子瘦弱。


    那女人顴骨很高,臉長長的,嘴皮子特別薄,一進屋就四處打量著,謝花很不喜她的長相,一看就覺得是個刻薄的主。


    王氏讓兩姐妹喚他們叔叔嬸嬸,礙於王氏的淫威,兩人隻得叫了。


    她看見謝花和謝芬,倒八眉一皺“你家姑娘都這麽大了啊,也不知道和我那苦命的侄子親不親近得來?”


    王氏道“相處相處就親近了,我家的兩個姑娘都是和善的,兩姐妹從不拌嘴打架的,你放心,她們呀,早就巴不得有個弟弟了,隻會疼人哪會欺負他。”


    “男娃就是招人稀罕,也是我們自己娃太多將養不了,不然哪裏舍得把男娃給別人養。”


    靠,不止長相刻薄,連說話也刻薄。


    她又走進王氏的臥室,瞧著那個大穀櫃,“這是裝糧食的?聽說你家有十幾畝水田,這裏麵怕是裝滿了糧食了吧。”


    王氏臉色雖然不爽,但她還是把穀櫃打開了,稻子一粒沒賣,穀櫃裏加上花生豆子那些裝了穀櫃快滿了。


    那男人一副完全意願的神情,道“瞧見這麽多糧食我就放心了,咱們莊稼人就圖一口飽飯。”


    那女人嘴皮子微嘬“話也不是這麽說,之前也有不少人家想過繼豬蛋的,我們一直沒鬆口,還不就想圖個家境好的,要不怎麽對得起死去的二弟和弟媳婦。大姐,我是個實在人,有啥說啥的,你別介意啊,你家這房子也有些年頭,我家侄子來了怕是沒得住處了。”


    王氏道“過不多久就要蓋新屋了,你盡管放心。”


    “喲,那到時候一定要喚我們來幫忙,大姐你家水田都是在哪一塊?領我們去瞧瞧,以後來給你家幫忙也要識得地麽。”


    王氏和謝廣賦又領著那兩人往紅日村自家水田去。


    待他們一走,謝芬拿起家裏的掃把掃屋“呸,一看就是個貪財的,還不知道招了個什麽樣的往家裏領,我反正不會認,老三你要認,我就不跟你好。”


    唉,又不是一個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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