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罵到謝廣賦等人出工去了,她才歇了火迴家去了。


    忙了一天,總算把田全插完。


    謝花手上的傷結了痂,但用力還是會痛,插了秧就等於忙完了最大的農事,謝廣賦便又拾起三字經來教謝花,又考察了一番之前的功課,見她沒落下,很是慰懷。


    家裏的母豬快五個月了,這兩天食欲不振,躁動不安,有時還嗷嗷的叫喚,王氏說怕是發,情了,要配種哩。


    找誰家借種豬是個問題,吳氏家倒是養了公豬,隻是豬養得瘦跨跨的,王氏怕配出來的小豬也是瘦得賣不出去。


    趙屠夫家自打開始賣上肉以後,家裏頭倒是養了好幾頭大肥豬,王氏覺著他家的豬不錯,去找了趙屠夫,花了二十文錢,讓趙屠夫把公豬趕到豬欄裏與母豬配種。


    謝花沒見過豬配種,抱著觀摩觀摩的態度,她站在豬圈外圍觀。公豬一見到母豬就興奮的往其背上爬,母豬不幹,甩下公豬後,豬屁,股貼著牆。公豬用嘴把母豬的屁股拱開,繼續爬背。此過程持續了好大半天,公豬還沒爬上母豬的背,公豬還被母豬咬了幾嘴。配個種也忒不容易了。


    趙屠夫說可能要再等一天母豬才願意讓公豬下種,豬就放在謝家豬圈裏養著,等配了種再趕迴去。


    天黑剛點上鬆油燈,就見村正和村正娘子兩人進了堂屋,又見兩人手裏頭並無照路的火把燈籠,知道兩人是摸黑上來的。


    王氏正拿著艾葉在後堂裏熏蚊子,謝廣賦正在給謝花說一些詩詞裏的典故,瞧見兩人進來,忙站起來“村正,嫂子,你們來了,快坐,老三,把書收收,去倒兩碗水來。”


    村正笑著道“謝四老弟,這麽外道做甚?剛從家裏喝了水出來,你家小花你還教識字呐?咱村裏男娃識字的也沒幾個哩,往後可都不如你閨女呢。”


    王氏舉著艾葉從後堂裏走出來,村正娘子一見王氏,親熱的就道“妹子,你家小花聰慧的緊,以後啊,肯定能嫁個好人家,是個做太太的命哩。”


    這是什麽狀況,昨兒個還說得她那般不堪,這會就誇出一朵花來了。


    王氏略有些譏諷的道“我家老三名聲都讓某些長舌的糟踐成那樣了,還能嫁到好人家?”


    村正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家婆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娘們。今兒一大早他就去了縣上打聽了一番,縣太爺確實是嘉獎了謝家五十兩銀不說,還誇人家教兒有方。自家不知死活的婆娘居然還背後說起縣太爺公子的閑話,要是這話傳到縣太爺或者縣太爺公子耳朵裏,弄不好全家都得吃上官司,嚇得他當時愣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迴到家天一黑就上謝家來了。


    村正懊惱不已的道“謝四老弟,弟媳,我那婆娘是個嘴上沒把門的,最是無知,昨兒個說了些沒皮沒臉的話,讓你們難堪了,我這是上門來賠禮道歉來了,還望你們大人大量,莫要真與我們置了氣才好。”


    王氏陰陽怪氣的接過話茬“可不敢當村正的話,你是個官,我們平民百姓哪裏敢生官的氣。我家老三不過是無知小娃,你們也騷言騷語的編排她,你們難道不知是非最是害人麽?我家大的就是讓村裏人的風言風語給逼走的,也虧得我家老三是缺心眼的孩子什麽都不往心上去,要是心眼實些的怕是尋了死了。”


    村正苦著臉道“我這村正算個什麽官,不過是幹些跑腿的活兒罷了,也是村裏人看得起,我家婆娘做了這等醜事,我是羞愧萬分的。”


    村正娘子跟著低聲下氣的道“都是我這張臭嘴胡說八道,損傷了你家小花的名聲,我實在是對不住娃。小花,嬸子給你賠不是了。”說著就朝謝花低頭彎腰鞠躬,謝花不敢受,連忙側身。


    王氏道“給娃鞠什麽躬,你想折她的壽啊。”


    村正和村正娘子讓王氏弄得頗難堪,兩人臉上的笑都有點掛不住了。


    謝廣賦這才出聲道“村正,嫂子,你們也別怪孩子他娘說話不中聽,她那是氣不過,換成是你們的娃被人道長論短的你們心裏頭肯定也是不痛快的。大家都一個村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吵吵鬧鬧也不好看。我們不是仗勢的人,在村裏一直與人和善,隻望以後莫要再亂起謠言了。”


    村正連連點頭“謝四弟所言甚是啊,你平日裏是個和氣大度的人,我是瞧在眼裏,一直想與你親近親近,你前些年一直在縣上當著差,如今在家咱們可要經常往來喝兩杯才是,隻是謝四弟不會嫌我高攀了吧?”


    “哪裏話,是村正看得起我才是。”謝廣賦忙謙讓道。


    謝花知道話說到這份上,就算是冰釋前嫌了,心裏麵釋不釋的不知道,麵上是釋了。


    主場變成了兩個男人了,村正娘子有意想和王氏套近乎,奈何王氏不給人麵子,直接扭身去豬圈瞧豬去了。


    謝廣賦和村正說了半個時辰左右的話,才起身說要迴去了,臨走前塞了一個小銀錠子在謝廣賦的手裏“謝四弟,說是來賠禮道歉的,我們也沒帶東西上門,怕人瞧著落了麵子,你就莫要見怪,這點錢給你家謝花買點糖食吃。”


    謝廣賦連忙把銀子推迴去,“村正,你這是做什麽,事兒說開了就好了,快把錢收迴去。”


    “謝四弟,都說了給孩子買糖吃的,你還不許我疼我侄女啊。”村正把錢扔進謝家屋裏就走了。


    昏暗的鬆油燈茫然一下哪裏看得清銀錠子扔在哪裏。


    謝廣賦把村正兩口子送到坡下。


    謝花端著油燈在地上瞧了好半天才在神龕旁邊找到了銀錠子。謝廣賦掂量了下銀錠子,估摸有五兩。


    王氏道“白白的送五兩銀子給老三買糖吃,是要甜死她麽?誰稀罕。”


    謝廣賦截了她的話“給老三買糖吃自是假的,不過是想用銀子堵了我們的嘴,讓我們莫要去李少爺跟前嚼話頭。村正在村裏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如今既然說和了,你也別甩臉子了,和他家交好,以後在村裏行事也多些方便。這銀子咱明兒給他還迴去。”


    “還迴去他家能心安?”


    “我們不是想買些地麽,不如托了村正幫忙,這樣等於咱們承了村正的人情,他不過就想讓咱們從他那裏得些好處罷了。”


    真是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恆的利益。 謝廣賦迴村裏也有快兩年了,從沒見過村正跨過她家的門檻,如今親熱起比親兄弟還親啊。


    一家人洗洗澡睡了。


    睡到半夜,謝花聽見豬圈裏的豬叫喚了好幾聲。她睡覺要麽一覺到天亮,半路醒了就得起來上個號。


    摸到床邊櫃子上的打火石點上了鬆油燈,她趿著鞋有些犯迷糊的打開了門,見王氏和謝廣賦的房門是打開的,睡覺的時候他們的房門從來都是關好的,難道他們也讓豬給吵起來了?她走到夥房,見夥房的門也是半開著。轉而聽到王氏房裏傳來扁擔倒地的聲音。


    謝花又折迴去,把頭探進王氏他們房裏看了下,隻兩人一人一頭的睡在床上。她走進去,扁擔倒在穀櫃旁,幽暗的油燈照出兩條影子,除了她的,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手裏頭似乎還舉著一把尖刀,謝花提著油燈的手晃了一下。


    “爹娘肯定是太累了,老鼠把扁擔撞到了也不知道。”謝花一邊嘀咕著一邊退出了王氏的臥房,還伸手打了個嗬欠,“好困啊,我也睡覺去,天殺的豬半夜三更的亂叫喚,明兒定要少給它吃點。”


    謝花迴到房間,閂上門把油燈吹滅,心跳得厲害。她把眼睛對著門縫,太黑什麽也瞧不見,便把耳朵貼在門後,過了一會就聽見輕微的腳步聲朝夥房去了。


    等了好大一陣子,謝花才把油燈點亮,把床上酣睡的謝芬搖醒。


    “姐,家裏進人了。”


    “大半夜的誰來家裏啊。”


    嘿,謝芬沒睡醒,腦子就跟漿糊似的。


    “姐,我是說家裏有賊進來了。”


    “賊?!”謝芬瞬間清醒過來,從床上跳下去操起門後撞門的棍子,拉開門就衝出去了。人憨膽大啊。


    “姐,賊都跑了,你去豬圈瞧瞧豬有事沒得。”


    謝花抬了一盆冷水,擰濕布巾給兩人搭在麵上,她早之前就聞他們房裏的味道有些香甜,怕是來人用了迷香。她也不知道怎麽解除迷香的藥力,隻能試試看有沒有效果。


    謝芬去豬圈看了豬迴來說豬都好著呢,也不鬧了,估計是配種的任務完成了。


    兩姐妹也不敢睡覺了,就在堂屋裏坐著,一直等到天快亮,王氏和謝廣賦才頭昏腦脹的起來。謝花一說家裏進賊了,王氏提著油燈連忙爬到床底下去了,家裏的銀子估計是藏在床底下。過了好一會,王氏從床底下鑽了出來,拍著胸脯“還好,家裏的銀子沒丟。”


    謝廣賦道“丟了,丟了,昨天晚上村正給的五兩銀子丟了。”想著今兒就要把銀子還迴去,也沒藏起來,就放在枕頭下。


    “挨千萬的賊啊,就會上我家的門,那地主家有的是錢財怎麽不去啊。”王氏一個聽丟了五兩銀子心痛得跟割了自身的兩塊肉。


    “家裏得了五十兩賞銀的事如今是人盡皆知,趕緊買了地,省得夜長夢多。五兩銀子丟了就丟了吧,人都沒事已是萬幸。好在老三沒有驚到賊,不然殺人滅口都說不定。”


    謝花也為自己當時的各種鎮定讚賞。真要把賊揪出來,逼急了給你脖子抹一刀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丟了錢事小,丟了命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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