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走娘家,王氏臨盆在即,謝廣賦便帶了謝芬謝花去丈母娘家。


    王家莊倒也不遠,隻有五裏地。


    王氏打點去娘家拜年的東西,是半擔穀子,一隻殺好砍成兩半的雞,幾條臘肉,還有花生豆子,兩斤酒,還給兩位老人一人做了一雙鞋,用籮筐裝了一擔,上麵還貼了紅紙,圖個吉利喜慶。


    路有些泥濘布鞋透了水,寒的腳尖都麻了,謝花恨不得坐到謝廣賦的籮筐裏,讓他挑著走。


    到了王家莊,老遠就看到痞貨舅舅王來福站在村口搓手跺腳的,一看到謝廣賦,王來福就趕忙上前接過謝廣賦手裏頭的擔子,“大姐夫,等你們老半天了,我姐身子還好吧。”


    “還好。二妹四妹五妹他們來了沒?”


    “都趕早的就來了。”


    “倒是我這個最近的來得最晚了。”


    王家莊村看上去比前江村那是要窮,好多人住的都是茅房子,謝花不禁擔心要是風大點半夜會不會突然掀了屋頂。


    王氏娘家住在村子的最中間,一路走過來都知道這是誰家女婿來了,順便也要對比下拜年的東西豐不豐盛,這些都是茶餘飯後的家常閑話,有那直爽的便對王來福說,“來福啊,你家大姐夫挑籮派擔的,真是舍得啊。”


    謝廣賦還能低調的說,“也沒幾個錢的東西。”


    王來福被捧,眉飛色舞的說,“那可不,我大姐夫可是在縣上當帳房先生,自然是舍得的。”


    到了王家的路口,就看到路口旁站了大人小孩子一堆,都是王氏的妹妹妹夫以及外甥外甥女,謝花也是頭大,她根本就分不清誰是誰,隻認得二姨以及桃花姐妹。


    謝花決定看謝芬行事,結果謝芬低著頭,捏著衣角不做聲。


    沒轍了,她也隻好裝害羞,也低著頭,悶頭悶腦的跟著進去了。


    進了屋,謝花才知道,原來這外婆和外公已經分居多年了,兩人把屋子分成了兩半,外公住堂屋後堂,外婆則住旁邊的廂房。


    看著麵部表情相當嚴肅的外婆,這是個倔強要強的老太太,要知道在這種以夫為天的社會裏,大部分女人都是依附於男人而存活,她倒是個有勇氣的。


    外公倒是一臉和氣,還拿了烤好的紅薯給小孩子們吃。


    謝廣賦把挑來的東西分成了三份,兩個老人一人一份還有王來福也分也一份。


    謝花向謝芬打聽兩位為什麽不住一起,經過打聽,才知道外公是艄公,靠擺渡為生,一年也能賺幾個錢,不過他年輕那會在外麵養了個女人,錢全部進了那個女人的口袋,外婆知道了這事後,就和外公鬧和離,孩子太多,加上家人勸阻,和離沒成,不過卻私下分居了,而外公養的女人居然跑了,外公來了個人財兩空,備受外婆冷譏熱諷的。


    大人在一起聊家常裏短的,農耕生產,小男孩子就在一旁打打鬧鬧,摔泥巴,扔石子的。


    桃花兩姐妹看到謝家兩姐妹,直接用鼻子哼了一聲便不搭理了,謝花也不想和她們呆一塊,想到讓她們捉了多少天的虱婆子,謝花就覺得遠離她們比較安全。


    謝芬帶著謝花去了壩上,坐在壩基上看著江水東流,旁邊有棵桃樹,三三兩兩的開了些桃花,粉色的桃花搖曳在風中,遠處的喧囂聲傳來,竟讓這裏顯得更加的寧靜,謝花突然想到了那個在山林裏的夜晚,也很寂靜。


    吃過晌飯後,就各迴各家了。拜年提了東西一般是要迴禮,來的時候滿滿的一擔,迴去的時候籮筐底下就放了十個雞蛋。


    大年初四,張氏搶客請吃飯,這邊的習俗是小輩給長輩拜年,長輩要搶客吃飯,謝花一家去吃了飯。至少李氏和唐氏一直到年過完,也沒表示。


    新年很快就過去了。


    正月十八的下午,王氏陣痛起來。


    謝廣賦早就迴了縣上,不過好在曾家娘子和吳氏在,兩人幫忙著張羅,叫了牛婆子接生,又幫忙燒了熱水,準備好剪刀,幹淨的布巾等一應東西,兩人都是有經驗的,做起來不慌不忙的。


    產房裏不斷的傳來王氏的□□聲,時高時低的,謝花在外麵直讓那叫聲一下帶上天一下墜入淵的,這古代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前打轉。


    王氏的喊痛聲持續到了半夜,孩子還沒下地,燒開的水一鍋一鍋的往產房裏提,再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守在門外的三姐妹看到血水,都嚇得麵色發白。


    謝容跑到神龕前,不停的說,“祖宗你們一定要保佑我娘平安,不能有事。”


    王氏的聲音漸漸小了,估計已經是脫力了,牛婆子不停的催促著用力。


    牛婆子突然驚叫,“不好,孩子的腳先出來了,胎位不正。”


    吳氏拉開房門,急急的說“謝容,你快去讓你大哥請王大夫來,你娘怕是不好了。”


    謝容腳一軟,跌跌撞撞跑去找謝長民。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從產房裏衝出來,衝得謝花頭暈,謝芬已經害怕得哭起來,她也是六神無主,她不是學醫的,麵對這種情況,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隻有束手無策的傻站著。


    牛婆子在裏麵喊,“四娘,你可千萬別睡啊,你要睡了這孩子可就出不來啊,這可是個帶把的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句帶把的刺激了王氏,王氏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過後。


    “出來了,出來了,是個帶把的,是個帶把的。”就聽到產房裏牛婆子激動的聲音。


    緊接著就是一聲嬰兒哇哇的哭泣聲。


    “真是菩薩保佑啊,四娘,你那香求得可是對了。”吳氏同樣激動不已的聲音從產房裏傳出來。


    從謝長民家迴來的謝容在門外高興得想往裏衝,來迴的跺著腳,拍著手掌,“小芬,老三,我們有弟弟了,有弟弟了。”


    謝芬也是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謝花笑著說,“姐,你不如去煮些稀飯給娘吃,娘生小弟弟肯定餓了。”


    謝容連連點頭,“我這就去煮,要放上紅棗。”


    “哎呀,不好,這血止不住,王大夫來了沒?”牛婆子又是驚喊。


    謝花腦子一懵,不會是產後血崩吧?這可是要命的。


    所有人都急得團團轉,偏偏王大夫還沒來。


    又等了些時候,謝長民才拉著上氣不接下氣的王大夫來了,王大夫進了產房後,立馬拿出針來施救。


    王氏保住了一條命,毫不誇張的說,豈止是鬼門關前打轉,簡直就是閻王殿前走一遭了。不過王大夫說王氏這次難產,導致氣血虧虛,王氏以後可能再難有孕了。


    王大夫開了方子後,讓謝長民跟著去拿藥,今晚還得給王氏煎一副藥吃。


    王氏已經昏迷了,家裏的錢除了王氏其他人也不知道放在哪裏,隻得先賒著,王大夫也沒說別的。


    等牛婆子給孩子洗幹淨身上汙跡裹好衣物,曾家娘子和吳氏又幫著把產房收拾幹淨,又給王氏換了新的被子衣服後,謝家三姐妹才擠了仍帶有血腥氣的產房,看小弟弟。


    呃,謝花是第一次看到剛出生的嬰兒,皮膚紅紅的,還有點皺,頭發稀疏黃黃的,真醜,不但這麽想,謝花還順便這麽說了。


    謝容拍了下謝花,“小孩子剛生出來都這樣的,你和小芬剛出生也是這樣,長幾天就好了。”


    年紀大代表什麽》?代表我可以看到你們剛出生的醜樣。


    謝長民拿了藥迴來後,謝容又給煎了藥,喂了王氏喝了藥以後,已經天亮了。


    到了晌午時,王氏才醒了過來。


    王氏雖然虛弱,但去一臉滿足幸福的看著剛出生的小兒子,她覺得自己總算熬出頭了,對謝家也算是有個交代了,想到這裏她突然眼睛就濕了,她想起受的那些白眼唾罵,甚至謝廣賦娘在臨死前說沒看到王氏生個兒子,死都不甘心。


    吳氏見狀,說“四娘,這月裏可不興高興得流眼淚,要是眼睛壞了可劃不著。”


    王氏擦了擦眼睛,“總算是盼來了,明兒你讓長民去縣上給你四爺報個信,還得往我娘家報個信。”


    吳氏應了。


    第二天一大早謝長民就風風火火的去縣上報喜信去了,且說謝廣賦一聽說王氏得了個大胖小子,立馬告了假,又在縣上稱了豬肚,豬腳往家裏趕。


    迴到看看到兒子,謝廣賦嘴就沒合攏過,笑得樂嗬嗬,用手逗弄著他,那種喜歡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


    王氏安排了謝容謝芬去王家莊娘家報信,煮了十幾個雞蛋,還用紅紙染得紅紅的,這是喜蛋。


    兒子來之不易,謝廣賦擔心王氏奶水不足,月子菜盡往好裏整,豬肚,豬腳,雞,雞蛋一個勁做了給王氏吃,和之前生閨女時的待遇那是天差地別。


    洗三的時候,家裏的主親來了,一般都是提了雞蛋,家裏的雞蛋用籃子裝了兩籃子,夠王氏坐月子一天吃五個了。


    李氏和唐氏也一家送了六個雞蛋,這在所有的親戚裏麵是最少的,別家都是二三十個的送,王氏看了撇撇嘴,眼裏滿是不屑。


    洗三過後,謝廣賦要迴縣上,臨出發前,謝廣賦在房裏抱著兒子親了又親。平常難得一笑的他,自打兒子生出來以後,整個人像撿到金元寶發了悶聲財一樣,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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