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二月,天越來越冷,到處一片蕭條枯黃的景象。


    除了每天牽牛出去遛達一圈,也沒什麽事可做了。天天圍在灶旁,隻有灶邊是最暖和的。


    離過年不遠了,家裏開始準備各種吃食。


    大清早的王氏就起來煮了一大鍋紅薯,紅薯煮熟後,切成塊,找來了一塊幹淨的板子攤在上麵,用勾子勾住板子的四個角,懸在灶上,過得幾天就慢慢的熏成幹的了。


    又讓謝容謝芬去地裏拔了好多蘿卜迴來,切成條狀,放在外麵曬著做幹蘿卜。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已經到了臘月十五了,王氏找來了謝花幹爹曾子文和謝長民,磨刀霍霍的殺過年豬。


    在院子裏架起了大鐵鍋子,壘了個臨時的大灶,火燒得旺旺的,等到水快燒開的時候,謝長民和曾子文就把豬的四腳捆好,然後甩上了案板,豬大概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嗷嗷的尖叫,淒涼無比,謝花把耳朵捂起來,她並不是覺得豬可憐,而是覺得刺耳。


    她不會同情一隻豬,豬長肥了被殺了吃就是它來到人間的使命。或者說她也沒有同情的資格,她覺得自己也和案板上的豬差不多,別人舉著刀掌握她的生殺大權。


    曾子文按住豬,謝長民一刀捅進了豬的頸部,幹脆利落,血飆了出來,王氏連忙拿木桶接住了豬血。


    豬臨死前還拚命的蹬腿,垂死掙紮。


    燒開的水倒進大盆裏,把豬丟進去燙了幾個圈又抬出來刮毛,刮完毛,原來渾身髒髒的豬變得白生生的。


    最後就是開堂剖腹了,呃,謝花走開了,有點刺激。


    豬糞把整個院子弄得臭氣熏天的,大家也不以為然,一頭大肥豬擺那裏誰還會注意那幾塊豬糞。


    豬肉被砍成一條一條的,留了些現吃的,其他的王氏全部用鹽醃起來做臘肉。豬腸,豬心,豬肝也都醃了,隻有豬肚王氏打算留著自己吃,對胎兒好。


    當天叫來了謝長民一家,曾子文一家,三家人坐了兩大桌,燉了蘿卜排骨,紅燒肉,肉炒蘿卜絲,每樣菜都是用大瓦缽盛的,份量十足,吃的大家嘴巴滴油。謝花也覺得過癮,幾乎是來這裏吃肉吃得敞開肚皮的一次。


    吃過飯,王氏又給曾家和謝長民家各提了一條肉,又吩咐謝容謝芬給娘家送了兩隻豬腳,兩條肉。


    所有的肉醃了一天一夜,進了鹽分後,王氏就全部掛在灶上麵熏著,之前的紅薯幹早就幹了,收起來了。


    殺豬後還有些豬肚和豬腳沒熏,王氏另外還留了兩條新鮮肉,反正冬天氣溫低,一時半會不會壞。王氏每餐都會做點帶肉的菜,夥食得到改善的謝花,摸著自己的小臉都覺得有肉多了。


    謝容每天被拘著跟曾家娘子學做針線,過了年她就十四了,到了說嫁的年紀了。謝芬也跟著曾家娘子學錢線,她是興趣所在,無事的謝花多麽希望能有本書打發時間,可書哪是她能想得起的,再者有了書她也不敢看,沒學一個大字會看書,還不讓王氏直接罵她妖怪附身了。謝花便找來了木頭,每天沒事就拿刀削木頭刻麻將,她沒想過自己能刻一副完整的麻將,她隻是為了打發時間!


    臘月二十四祭了灶王爺,離年越來越近了。


    到了臘月二十八晚上的時候,謝廣賦一身風雪的迴來了,還帶了過年的糖和瓜子。


    臘月二十九,吃了枮 板肉,三十吃了團圓飯後,謝廣賦給三姐妹一人發了一個紅包,謝花打開一看,裏麵兩個銅板。隨後王氏又說她人小,不用花錢,又把兩個銅板收了迴去。本來她還覺得兩文錢聊勝於無,誰知道王氏連兩文錢也不放過,美名其曰是給她收著。


    這邊過年有個習俗,新年的第一餐飯要在沒天亮前就吃,吃天光飯,吃天光飯還不能有人闖,有外人闖了天光飯,那一年家裏都會不順,輕則破財,重則死人。


    謝容早就起來幫著王氏燒飯了,吃天光飯的時候,外麵一團漆黑。新年的第一頓飯那是前所未有的豐盛,有雞有魚臘肉臘豬腸,還有其他的素菜,一共整了八個菜,滿滿的一桌子。


    王氏的肚子可以說用巨大來形容,離落月隻有二十來天了。吃過飯王氏就撐著腰迴房間休息去了,三姐妹把飯菜收拾好,碗洗掉,把初一待客的吃食全部準備好,便坐在灶旁纏著謝廣賦講故事。


    待到天剛微亮的時候,謝廣賦就把堂屋的大門打開。


    整個村裏都沒人放鞭炮,炮要花錢,而且還不便宜,都是農家人圖個實在,不過有那調皮的小孩子拿著自己的鍋敲得嘭嘭響。


    等天天色亮起來,便見村裏開始有人出來拜年,來謝花家最早拜年的是謝波三兄弟,一進屋就喊“給四爺爺四奶奶拜年了,給姑姑拜年。”


    王氏連忙拿碗出來倒上糖水,給三兄弟一人抓了一把花生瓜子還有一個熟雞蛋放進他們的衣服口袋裏。


    三兄弟喝了糖水後就高興的去別家拜年去了。陸陸續續的來了些村裏人拜年的,一般來小孩子的話,王氏就一人抓一把瓜子和花生,碰到關係好的人家小孩子再給一個雞蛋。來的是大人就把瓜子花生擺上桌,一般來說大人也不會抓著往口袋裏塞,手上抓點吃著吃著就走了。


    王氏把去各家拜年的東西準備好,第一家去的是曾家,謝廣賦帶著謝花去的,提了一條臘肉,一些雞蛋,還有兩斤酒一包糖。


    拜了年,幹娘拿出一套新衣服給謝花,綠碎花的,謝花摸著新衣服眼淚都差點掉下來,王氏沒有家裏的孩子準備新衣服,隻給未出生的寶寶做了很多衣服。


    曾家小兒子曾交虎嘲著謝花做了個鬼臉,“羞羞哦,掉豆豆。”


    曾家兩個兒子都穿上了新衣服,整整齊齊的。


    “哥哥,我沒有掉豆豆,我是太高興了。”謝花轉過身擦了下眼睛,笑起來。


    曾家娘子摸摸謝花的頭,沒言語。


    迴到家,謝容和謝芬看到謝花手裏的新衣服都羨慕的很,拿著衣服翻來翻去的看。王氏說,“倒是虧得你幹娘對你這麽好,又給你做衣服,也是把你當親閨女來疼了,你以後可別黃了眼。”


    雖然和謝廣財鬧得很僵,兩家這半年來都沒走動過,見了麵也是互不搭理,不過王氏和謝廣賦還是決定去給兄長拜年,不然傳出去也不好聽。


    謝廣賦有三個哥哥,大哥已經過世,孩子也都已經成家了,現在長嫂唐氏跟著小兒子過。各家備的禮都是一樣的,一條肉,一斤酒,過年殺的豬也有一百多斤,王氏可是一斤都沒賣的,過年正好用來走親戚。


    謝容留在這裏照顧王氏順便招唿來拜年的客人,謝芬和謝花跟著謝廣賦去拜年,先去的大娘家,大娘家見到謝廣賦領著孩子來拜年神情有點冷淡。


    謝長民當年娶親後就被分出來幹過,日子苦得連粥都沒得喝,唐氏不但沒搭把手,反而經常對吳氏各種責備,說她沒本事吃不起飯就去外麵要飯好了。謝長民和吳氏對伸出援助之手的王氏自然心存感謝,親近來往,和唐氏的關係那是越走越遠,唐氏心生不滿,認為是謝廣賦兩口子在挑撥她和謝長民之間的關係。


    謝廣賦對唐氏的冷淡早就習慣了,放下東西喝過水就走了。


    隨後去了二伯謝廣武家,張氏倒是笑嗬嗬的接過提來的東西,拿出吃食給兩姐妹吃,倒了糖水。


    謝廣賦和謝廣武兄弟兩人許久沒見麵,能聊的事還挺多,張氏燙了點酒,又拿出切好的臘豬心和血粑出來,讓兩人佐酒。


    到謝廣財家的時候,謝廣財帶孩子出去拜年了不在家,李氏接過東西說,“喲,四弟,你咋個還記得三哥三嫂,我還以為你都不會來踏腳呢,四弟妹快生了吧,可得小心點,別摔了啊,那就遭殃了。”


    真是個傻x。


    謝廣賦臉黑得跟鍋炭一樣,直接轉身就走出去了,連水都沒喝一口。


    走是對的,如果再不走,天知道李氏那張嘴還能說出什麽難聽的話,大過年的不是故意找晦氣麽?任誰聽了都會不高興吧。


    王氏見謝廣賦一臉不快的迴來,忙問是怎麽迴事,謝廣賦就把李氏說的話說了一遍,氣得王氏直跺腳,嚷著要去她家門上潑大糞,又說浪費那條臘肉和那斤酒,拿去隨便送個人,別人還知道感恩,喂了狗還知道搖下尾巴,沒見過這麽心腸歹毒的人。


    王氏不可能正月初一去別人家門前潑大糞,除非那是不共戴天之仇。王氏也知道李氏是不想見到她生兒子。她隻暗自希望肚裏的孩子真像求的那樣是男娃,到時候看李氏還有資格在她麵前 蹦達。


    謝花也打心眼裏希望王氏生的是個男孩,即使她再不情願,她也明白這種事情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就是她們姐妹說親,沒個兄弟親事上也不好說,要不嫁了去婆家也要受氣,家有兄弟,對出嫁女來說,那就是撐腰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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