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政監散會不久,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到西寰宮中。


    “盧皋、陳瞿當真這般說?”


    “迴王後,二人確係如此說,盧皋判斷腋目是為圖鹹國望親江軍港而來,並非為我晉國。”季錦昇飛快說道,西寰仍然忐忑不安。


    方伯死後,方旦雖然繼承了晉國全部的人脈和利益,但晉王也借機對內收緊了財力,不斷要求大戶權貴“認捐”。西寰失寵不久,勢力日衰,若非百裏燕撐著,晉王勢必要對方旦在晉國的財產下手。明搶雖不至於,但以各種名目索要金銀是免不了。


    這個當口上若讓外敵在晉國身上插一刀,反顯得她無能,未能用鹹國之力阻止局勢惡化牽連晉國,晉國內的形勢對她會更加不利。


    國政監的消息讓她驚疑不定,畢竟還隻是一個猜測,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思考若久,西寰謹慎問道季錦昇:


    “倘若腋目未攻望親,而攻我晉國,晉國可否一戰?”


    “這……按說不太可能。”


    西寰不懂軍事更不懂海戰,季錦昇的迴答讓其不解,遂是又問:


    “為何不可能?”


    “臣雖不悉海戰,但臣也知道海戰與陸戰皆賴糧草輜重,而今不僅是糧草,更需要軍火,因此腋目若要登陸必先取得港口,若無港口便無法長久維持,此乃其一。


    其二,兩百餘艘戰船,除去水手與補給船隻,兩百餘艘船隻所載可供上岸步兵必然不多,且腋目巨人體形巨大,其每船所載兵士少於我人族,故而兩百多艘戰船所能攜帶步兵不過區區數萬。


    其三,653年底至今,我晉國從鹹國購買了大量水泥、鋼筋與火炮用於建造沿岸要塞炮台,並在要津布設地雷與水雷,規模雖不足以與鹹國相提並論,但要想順利登陸並不容易。


    且鹹軍第四、第五兩鎮駐紮於江東,倘若晉國有戰,鹹軍絕不會見死不救,任憑事態惡化。


    其四,如今之戰法所需消耗輜重巨大,從長孫東海岸前往我晉國近則五六千裏,遠則萬裏之遙,倘若要去東海,更有一兩萬裏蜿蜒漫長之海岸線,其無力顧及如此遙遠之地。


    最後,其不熟我國海域,斷然不會冒險橫跨幾千上萬裏地發動登陸,並在長孫與梁國兩線作戰,其力再強,也有個限度。因此臣認為陳瞿、盧皋之言應該是有道理的。”


    “那為何不像上次那般,兵分兩路一路在外海,一路在內海,以迷惑我們。”


    “是有此種可能。但眼下集中於梁國近海外海敵船多達四五百艘之多,加之長孫國東、西兩岸和北海所需防衛、封鎖與轉運,以及其從本土運輸兵員補給等等,其不太可能再像上次那般抽調數百艘船置於外海,因而此種可能甚小。”


    季錦昇對形勢的判斷相當準確,無論是過去還是當下,季錦昇與時俱進的思想,讓他總能在多數時候,對時局做出精準的預判。


    腋目戰艦被大量用於本土運兵,以及梁國作戰,長孫半島的封鎖和巡邏,又拖住了大量艦船,元帥奧卡所能調用的戰艦極為有限。


    其既不清楚鹹國以東的晉國是什麽情況,也沒有更多的運力用於投送補給和兵力,故而打晉國是無論如何也不現實的。


    其次,在過去三年間,晉國從鹹國獲取了大量水泥、鋼筋、火炮、炸藥、火藥、地雷、水雷、手榴彈等等等,縱然海岸線漫長,無法集中用於任何一處,但延綿不斷的小型要塞和炮台,也足以讓不了解情況的腋目艦隊產生錯覺,誤以為晉國北海岸依然是鹹國防禦體係的一環。


    對於季錦昇做出的結論,西寰相信了八分,畢竟是追隨了自己近三十年的護將,鮮有重大失誤。思考若久,她說:


    “倘若是奔望親江而來,會是何種結果?”


    “還不得而知。望親江內外海域為鹹國海軍進出之要津,據臣了解,並未部署水雷,實則也不利於部署水雷,因此如若腋目艦隊侵入望親江,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倘若如此,此一戰恐怕是極為兇險。但陳、盧二人都有把握,想來也不是虛言。


    不過還是因當小心為好,如今尹秧城已是江東郡最大內河港,亦是望親江最大港口,倘若鹹軍敗退,必往尹秧城退卻,屆時無論如何也逃不過一劫,故而王後應讓尹秧君早做打算才是。”


    “是啊,舅舅苦心經營三十餘年,方有如今局麵,倘若步廣信後塵,舅舅九泉之下恐也難瞑目,季將軍即,可讓方旦入宮來見本宮。”


    “諾!”季錦昇應命,轉身之際迴首又說:“王後殿下,顧晨近日身體大不如前,宮中醫官說顧晨年事已高,不易勞碌過甚,應該多加將息調理才是。”


    西寰心中有些酸楚,有些難過,目中隱隱浮著一層淡淡的淚。沉默了許久,西寰緩緩說:


    “那就讓顧晨進宮陪本宮說說話吧,其他的讓季寧代為操持吧。”


    “諾……”


    顧晨是西寰自小追隨身邊,西寰嫁入鹹國後一起陪嫁到了鹹國,出任西寰的內務侍從管事,二人感情甚深,顧晨突然抱恙,避免讓西寰心感哀傷。


    前幾日顧晨覺得天旋地轉,惡心難受覺得要死,火速送去宮中醫官署就醫,查出一堆毛病,掛了幾天點滴,用掉了十六瓶“卞洛氏尿激酶”,感覺才好點。


    人類的尿激酶能有效對抗治療新形成的血栓,而卞洛氏尿激酶是從尼爾科科人尿液中提取的尿激酶,能有效緩解高血壓,並降低血脂。


    因發現這一藥物的兩位醫師分別姓卞和洛,故而命名為卞洛氏尿激酶。


    其實顧晨要比季錦昇年輕兩歲,身體卻比季錦昇差得多。由於鹹國的物質生活豐富,大油大葷遍地都是,顧晨專門從事秘密工作和涉外交際,因此經常到處應酬,他的病純粹是吃出來的三高和慢性病。


    季錦昇則不然,其常年習武注意鍛煉,因此除了骨病關節病,其他疾病啥也沒有。


    當天中午,國政監會議結束不久,鹹王、盧皋、陳瞿先後將電話打到了梁國永平。永平的電話是九月下旬才接上,不得已從通往津鄴的主線上截了一條線路接到永平城,否則千裏之外根本無從得知消息。


    “狂瀾,腋目艦隊這次東進你有什麽建議嗎?”


    “盧皋、陳瞿的判斷應該是有道理的,我懷疑腋目繳獲了長孫地圖後,深入研究之後認為,鹹國、晉國沿岸唯一的大江出海口隻有望親江一處,據此推斷鹹國海軍極有可能盤踞在望親江內。


    畢竟望親江的出海後,距離長孫半島相對較近,以風帆船的速度也利於向西航行,戰略效率較為劃算。如果繼續向東駐紮,則不利於鹹國海軍作戰。”


    “但我總覺得沒這麽簡單,雖然他們不一定知道已經暴露了行蹤,但他們應該也能料算到,我們會在出海口沿江布置大量炮兵陣地和要塞炮台,僅靠兩百多艘木質戰船,哪怕是鐵甲艦,不付出慘重代價,也是不可能突入內河的。


    我擔心他們故技重施,使用鑰熱爆彈,對沿岸實施毀滅性打擊。”


    “或許吧,如果是這樣,一兩顆也改變不了望親江的局勢,要塞炮台和火炮陣地延綿上百裏地,多數都在暗處,使用鑰熱爆彈的成本太大,最多也就敲掉一兩處堅固的炮台和要塞,因此除非直接用於對艦隊的毀傷,否則成本上不劃算。


    不過你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腋目人的思維方式和人類大相徑庭,你們想到的層麵,他們也許想的更深,結合他們的行為方式和對戰爭的預判,確實不像是去硬碰硬,應該另有所圖。”


    “那這就麻煩了,他們要是在出海口一直盤踞著,我擔心早晚要被他們發現靈境島,屆時尼爾科科族恐要遭滅頂之災。”


    “你不是給了他們軍火,派遣了顧問了嗎,應該不至於險惡到被滅族的地步。”


    百裏燕利用654、655、656三年間間隙,向靈境島運輸了大量軍火和工業物資,655、656更是運去了七萬支專為尼爾科科族量身定製設計的654型矮人衝鋒槍、步槍。


    654型衝鋒槍確切的說應該是一款衝鋒手槍,人類也能使用,略顯稍大,有全自動和半自動兩種選擇模式,前置二十發彈匣,使用十毫通用手槍彈,有效射程三十五丈,最大射程一百五十丈,流彈更遠一些。


    654型矮人步槍全長兩尺半,旋轉閉鎖栓動結構,配上刺刀後長度才四尺,同樣使用十毫手槍彈。


    除此之外,所有能夠通往尼爾科科族領地的水陸通道,在鹹軍顧問指導下做了充分調查,以便於隨時埋設地雷、水雷抵禦入侵。而鹹軍所有海圖都沒有標注靈境道方位,隻有領航員和艦長知道詳細方位坐標。


    狂瀾認為尼爾科科族有能力抵禦腋目的入侵,但他們畢竟是隻有四百五六十萬人口的青銅農業文明,身高隻有腋目巨人的三分之一,國小民寡,難以招架現代工業化武裝起來的怪物。


    風帆船從從江東東郡前往靈境島距離最近,順風順水,單程最也就一個月,慢一點要四十多天,腋目直奔望親江而去,不可能不對周圍海域進行搜索。


    眼下正值南北半球季節更替,越冬候鳥大舉遷徙,晉國北地又是候鳥集中飛遷的集結地,其若發現有候鳥向北飛,一定會想到北麵海域有外島。


    盡管靈境島至晉國北海岸,沒有兩平方裏以上的大型島嶼,但隻要一直跟著候鳥向北航行,發現靈境島是大概率事件,這才是百裏燕真正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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