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張階幾經思想鬥爭,又與百裏燕道:


    “永興侯你可要說話算數啊。”


    此言一出,百裏燕知道張階是要拿出最後的籌碼,但他還得裝糊塗繼續和稀泥。


    “張大人,本侯說什麽了,要說說話算數。”


    張階大吃一驚,忙是說:


    “誒,永興侯剛才還說兩國各退半步,現在怎麽又不承認了呢!”


    “哦……”百裏燕恍然大悟,忙是又說:“本侯剛才是說了,可本侯也不能保證大王滿意,諸位閣僚滿意呀。”


    “你!”


    張階氣的近乎吐血,這時百裏燕與鹹王說:


    “大王,臣剛才並未說大王滿意吧。”


    鹹王黑著臉點頭說:


    “是呀,寡人可沒說滿意。張使,你說呢!”


    “啊……”張階猛是一愣,宛若魂不附體老年癡呆一般,猛又是清醒了甚至哀求說道:“鹹王,您一定要救救我國呀。”


    邊說,張階便從懷中掏出一個木函遞上前去,鹹王示意蔣浩接下,但未急著拆開看,而是再問張階:


    “張大人這是何意呀。”


    “這是我王親筆國書,鹹王看過便知。”


    話音剛落,便聽百裏燕怒聲:


    “張大人,為何不早拿出交予我王,你是在耍本侯嗎!”


    張階自覺心虛,遂未理睬百裏燕。蔣浩確認木函完好無損,取出了密函遞給鹹王。


    內容大致是說長孫願意再讓三塊土地,並同意鹹國取得德康、原山、秋郡三郡,同時鹹國必須承認長孫國取得衛國四郡。相較於此前的條件,長孫國又多占兩郡,依然占了最大的便宜。


    讀完來信,鹹王隨手遞給百裏燕過目,而後再問張階:


    “張使身上不會還有木匣吧。”


    張階聞訊大驚失色,他忙說:


    “鹹王啊,我國讓出六塊土地給貴國,還嫌少啊。”


    “可貴國不也占了四個郡嗎。而且據寡人所知,貴國西南與衛國接壤之土地甚大,說是四個郡,實則有九個德康郡吧。”


    以鹹王的眼界,當然是不可能知道孫國舊地西部郡縣比東部郡縣大,但這幾年的地圖測繪成果豐碩,中原主要地區郡縣的一比一百萬地圖陸續反饋迴國內,多數地區的麵貌得以一覽無餘,即便有失真,失真率也不超過百分之七。


    僅通過地圖輪廓便能知道長孫西南接壤的幾個衛國郡縣,最小的也有十萬平方公裏,最大有二十五萬平方公裏,都是海拔一千五百米左右的平原,既適合種植麥子、水稻、豆類和棉花,也適合放牧和養殖,堪稱是中原最好的幾塊土地。


    這也是梁國處心積慮肢解孫國瓜分土地的驅動力,一旦獲得孫國西部的幾個大郡,其國土麵積將增加一兩倍。


    相比德康、原山、秋郡三郡,雖然是平原,土地也很肥沃,但地勢略低,河網密布,上遊來水都泄入這三郡,要不是甘府郡、上關兩地年年修堤,也得跟著遭殃。


    除此之外,這三郡土地麵積最大的不過六萬八千多平方公裏,三塊加一起還不及長孫吞並的四郡三分之一。


    看完來信,百裏燕不禁覺得可笑,長孫國主充分發揮出其高度專業的“喜劇”精神。用十二三萬平方公裏的災區,換近五十萬平方公裏的經濟中心,當真其他人都是蠢豬。


    然在事實麵前,張階還不由的狡辯:


    “鹹王一定是誤會了,我王索要的四郡絕無如此巨大,最多隻比德康、原山、秋郡多出一郡之地,絕沒有三倍之多。”


    “哼!”鹹王瞪其一眼,下刻問道百裏燕:“永興侯,長孫國主來信如何?”


    “迴大王,長孫讓出的六地足有大半個郡,既然長孫已是讓了半步,臣以為我國就不要再勉為其難了吧。”


    “那趙卿、盧卿的意思呢?”


    鹹王又問,盧皋說:


    “臣以為此議可以考慮。”


    “老臣附議。”


    盧、趙二人態度模棱兩可,鹹王又問諾一言、高勳:


    “那諾卿、高卿以為如何?”


    諾一言態度謹慎,他說:


    “臣以為外事仍需做些準備,以免為其他諸侯所不恥。”


    下刻高勳說:


    “既然趙帥與盧將軍均不反對,臣也沒有異議,一切都聽從大王安排。”


    “既然諸位愛卿均沒有異議,那就這麽定吧。”


    鹹王話音未落,太子忙是說道:


    “父王,兵者兇器也,出兵之事還當慎重,不可輕開戰端,殃及國本,還請父王明鑒。”


    “嗬嗬……”鹹王淡然一笑,未予理會,隨即與張階意味深長說道:“張使,你可聽到了,寡人的太子憂國憂民,不忍輕起刀兵,萬一死傷了我國軍民,可是不小的損失。張使請務必將寡人此話轉呈長孫國主,好好一味一番。”


    張階臉上一陣抽出,眼前幾乎拉黑,卻又不好反應在臉上,連連點頭稱是:


    “貴國大恩大德,張階永生不忘,一定將話原封不動轉呈我王,永記在心。”


    “既如此,諾卿。”


    “臣在,大王有何吩咐?”


    “此事就由你與趙卿二人與張使密商,盡速與長孫達成交接協議。”


    “臣領旨。”


    詳細交代諾一言,鹹王示意蔣浩引張階先行離去,而後繼續說道:


    “待鼎煬侯喪期過後,寡人欲赴陵寢巡視,此事便交由永興侯去辦,務必準備妥當。”


    “敢問大王,此行是隻王陵視察,還是巡視都郡?”


    “能去遠處走走那是更好,不過五月天氣日漸炎熱,寡人年紀了大了,越來越怕熱,隻怕是力不從心啊。”


    “即使如此,臣建議大王可先去王陵,而後返迴途中不妨巡視瑞田、烏坪、軒雲、永興等地,也好順道落腳歇息。”


    “嗯,愛卿此議不錯,寡人已有一年有餘未曾外出,軒雲又是新城,是應該去看看,那就依愛卿之意去辦吧。”


    “諾!”


    陵寢修成之後,陪葬品全部添置到位,除了進入墓穴底層的甬道,墓穴全部迴填,地麵建築悉數建造完成,鹹王每年至少前往陵寢一次巡視,最多時一年出巡兩次。去年因一場大病,鹹王病了一月多,直到下半年才徹底緩過來,遂未成行。


    此番巡視,多半是張雋病故讓鹹王再度想到自己命不久矣,越發開始擔心自己的身後事,從醫學角度而言,這種心理暗示更容易引發免疫係統衰退,加速人體衰老和死亡。


    百裏燕建議前往四地巡視,一來展示這些年的經濟技術成果,二來抵消死亡陰影產生的負麵影響,讓生活更積極一些。三來永興火車中旬開始測試,相關技術指標基本達到預期設計,但要在全國上馬這麽大的項目,需要鹹王首肯,才能從國庫調錢。


    “好了,寡人今日累了,都散了吧。此前與張階所涉及之事不得外傳,若是泄漏半字,寡人絕不輕饒,可都明白!”


    “諾!”


    眾人異口同聲,準備離開之際,高勳問道:


    “大王,如今太尉亡故,應該及時增補才是。眼看大戰在即,兵馬糧草皆有司馬府周轉恐精力難濟,太尉之職還應早做妥善安排。”


    這時太子也說:


    “高大人所言極是,兒臣以為太尉隻職不可無人,應早做安排。”


    鹹王微微點頭表示同意,他緩緩說道:


    “那就由鼎煬侯繼續接掌太尉之職吧。”


    鹹王的決定出乎高勳、太子意料,然見鹹王態度堅定,其他人默不作聲,原本已經到到嘴邊的話二人有隻好咽會了肚裏改口認同:


    “父王英明,兒臣告退了。”


    張佑承襲張雋繼續接掌太尉的消息很快傳迴太子府中,西寰聞訊暴跳如雷:


    “百裏燕,百裏燕,這個狡詐的狐狸,其竟連死敵也拉攏為己用,世上為何有這等異類,簡直天理不容!”


    “公主殿下,現在看來是我們都看走眼了。”


    季錦昇小心說道,西寰歇斯底裏說:


    “這還用你說!現在張佑出任太尉,太子今後在想再拉攏也晚了,日後軍政大軍均落於百裏燕一黨,本宮和太子豈不成了他們的傀儡!”


    “殿下息怒,張佑雖然承襲太尉之職,但其空有虛名而無實權,加之多年削權,其已無力量,毫無左右朝局勢力,短期內不足為慮。”


    “可眼看內閣外朝被百裏燕瓜分,本宮豈能坐以待斃。”


    “既然已經木已成舟,眼下隻有暫避鋒芒,靜待時機了,殿下切不可意氣用事而自亂了陣腳。”


    “本宮豈能不急,太子一登基,內閣外朝均不在其掌控之下,這個國君叫他如何去當。”


    “話雖如此,但殿下還是有機會的。從今日傳出消息來看,此事是由高勳提及,而這些年鹹國屢出泄密大案,屬下懷疑這高勳應該便是鹹國最大的內奸。其早年與廣叔子關係甚密,而今誠道派欲除掉百裏燕肢解鹹國,想來這高勳恐怕在其中牽連甚深。”


    季錦昇猜測道,西寰聽著更加生氣:


    “這怎可能,本宮的人日夜監視全城,從未察覺其與誠道派與梁國有何往來,其如何裏通外國。本宮反倒是認為,此人做事庸庸碌碌毫無過人之處,當初真是看走了眼,還以為此人能助本宮一臂之力。”


    “公主切不可低估了此人,越是這等庸庸碌碌之人,越是可怕,百裏燕對其評價可不低,加之趙遜用人獨到,絕不會看走的眼的。”


    “哼。”西寰並不認同,她說:“趙遜若不會看走眼,怎就未看出此人是內奸,高勳若是內應,百裏燕豈不知,還能容他活到今日,這些又如何解釋。”


    “這……”季錦昇啞口無言,想著西寰的說辭頗有些道理,要說趙遜有走眼的時候,百裏燕再沒察覺異樣,顯然不可能,更被說兩個人精同時看走了眼。難道當初是百裏燕設下的局,故意遠在千裏之外唆使高勳促成出兵的?


    越想,這個答案似乎越是肯定的。


    少時西寰又說:


    “鹹國極可能是要發兵攻衛,本宮想令方旦迴晉國一趟招募些可靠子弟,日後遷往鹹國新郡,以扼控當地財源,季將軍以為如何?”


    “太子傳話出來了?”


    “這倒沒有,倘若鹹王同意發兵,事關機密,鹹王定會嚴令不得向外透漏口風,故而本宮與太子約定,同若鹹王發兵,他便令人傳些無關緊要之事,不提發兵。倘若鹹王不發兵,他便令人將此消息傳出。


    而現在一連幾天過去,遲遲沒有消息,那定是鹹王決定出兵,太子便不能明說。”


    要說西寰也蠻聰明的,機密之事不能透露口風,於是她便是鑽了個空子,反向操作。不發兵則明說,發兵則不說,反正認準了鹹王定會發兵,遲遲不見不發兵的消息,顯然肯定是發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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