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雋病故第八天,張家做完頭七,按慣例普通爵應歸葬故裏,靈柩遂於當日出城,鹹王帶隨從數十人著便裝親赴送行,並準許其繞走宮牆走北門返迴鼎煬,為此還準備了一輛四輪馬車作為臨車,運送張雋棺槨返迴鼎煬城。


    當天中午,報紙增刊一期,站在公正立場褒揚了鼎煬侯的功績,賜諡號“哀武”,但全文隻字未提630年之前的事。


    五月初九,太子留守陔陵主持政務,百裏燕、盧皋等人陪同鹹王出巡,隊伍走的既是緩慢,沿途視察了各地莊稼的長勢和民情,勵精圖治多年,新政效應日漸深入基層,成果日漸顯著。


    馬車中,看著窗外長勢喜人的稻田,鹹王對百裏燕說:


    “如此一畝水田,到了夏收得有三石的收成吧。”


    “迴大王,至少是四石,都郡現在的畝產基本都在四石至五石之間,烏坪的田則能達到七石,甚至最新的良種,高產的能有九石。”


    鹹王會心一笑點頭,若有所思片刻又說:


    “都郡之外的郡縣畝產可也有四石?”


    “有的有,有的則沒有。都郡多數地區能保證四石乃至五石,都郡還有一成半的地區維持在三石至四石間,其餘郡縣情況各不相同。


    如北海郡約有兩成的土地水稻能產四石,五成的土地能得三石,其餘在兩石至三石間徘徊,而新入的四郡則多數低於三石,少數在三石以上。


    此外江東與歲當兩郡新政推廣不利,農民種糧缺種糧意願,幾乎鮮有三石畝產,多數均低於兩石。”


    聽到此處,鹹王目光一沉,攥了攥拳頭說:


    “都郡的農政幾時可推向全國?”


    “這不大好說,都郡的產糧之所以如此之高,一來是育種有方,二來是積肥,第三,外海的探索發現有天然上好肥料,而長孫出產有火山泥土,亦是極好的肥料,臣命人大量運迴後混和稻草灰後賣與農民,都郡的產糧都是靠的此種肥料。


    不僅用料少,而且肥力留存田間時間頗長,與人畜積肥一起使用,隻需投入少量,便可收兩三年之效果。但要推廣至全國,還是有些困的。尤其是火山泥土,隻有長孫出產,而臣是命人偷盜,故而每次不能弄迴太多。”


    聞訊百裏燕是從長孫偷的肥料,鹹王頓感詫異,忙是問:


    “那長孫可知其中奧妙?”


    “大王放心,天下人均不知這火山泥土好處,而且久居火山下,常年有噴發與地震,故而人心皆懼,因此長孫國作用億萬財富,卻不知其中好處。


    不過大王也不用擔心糧產,北海、東原以及鹹西北地,江東郡沿海,正陸續推廣三季稻米,今後一年可種三季,即便一畝隻有兩石,一年亦能收六石稻米,若是畝產三石,一畝一年便是九石十石。


    而丘南與新入四郡,秋冬可用耬車大量耕作冬麥,再過數年收割機大量使用,一人兩頭牛,一日可收割十畝至十二畝的麥子或是水稻,若非大災大荒之年,百姓將不再為吃喝所發愁。”


    “好啊,寡人的百姓若人人不為吃穿發愁,寡人也不枉此生人間走這一遭。”


    “嗬嗬,大王的心願可就太低了,不愁吃穿卻還有其他新問題,如日後糧食大量增加,糧價便會大幅下跌,如此賤價便會傷及百姓。


    以臣的推算,三十年後即便是薄田,畝產最低也將達到四五石,而像烏坪這等絕好的土地,十二石也未必不可期,到那時,糧價將跌至現在的一半至五分之二。”


    說話之際,一隻飛蟲闖入車窗打在鹹王臉上,鹹王大驚:


    “小小的蟲子竟也欺負道寡人頭上,嗬哈哈……”


    鹹王大笑,百裏燕接話說:


    “此乃蟲名曰‘草葉飛’乃是專吃莊稼害蟲的好蟲。”


    “哦,蟲也如人一般有好壞之別?”


    “蟲沒有絕對好壞隻別,相對於人而言,吃莊稼的,有毒害命的蟲是害蟲,然對吃蟲為生的蟲而言,有些害蟲卻是食物。”


    “愛卿此話,倒是讓寡人想起前些年開始,各國陸續又發蟲災,寡人記得去年有報,丘南、歲當以南與誌國接壤之地夏種之後有蟲災爆發,愛卿應該加以重視呀。”


    “請大王放心,臣去年已經妥善處置,今年蟲災絕不會向我腹地蔓延。臣倒是擔心,各國若不重視蟲災,反有進步加劇中原動蕩威脅,以至於波及我國貿易物料供應,進而間接傷害我國利益。”


    蟲災一直是個大問題,自從二十多年前蝗災席卷中原後,蝗蟲給這一代人留下了深刻的陰影,受此影響,民情激化,黑巾得以發跡。


    鹹國農業新政陸續推廣後曆經幾年好光景後陸續發過小規模蟲災,影響了收成,當時化學工業尚不發達,無法使用農藥情況下,百裏燕不得不另覓他法,使用生物防治法,防治莊稼害蟲。


    通過大量培育飼養害蟲天敵有益昆蟲,定期定點大量放生,補充生態,同時養殖遊隼、斑點鷺等食蟲類鳥雀撲殺害蟲。由於鹹國地處北地,冬天氣溫較高,許多鳥類並不需要越冬,倒也不用擔心這些鳥類會遷徙飛走。


    除此之外,百裏燕還有一件大殺器,從丘比貢帶迴來的“黑羽貢雞”,此雞適應能力強,能吃蟑螂、千足蟲、天牛等中大型昆蟲,也吃蝗蟲。


    由於是野雞,其能飛高十多米。全國各地均有大量養殖場,必要時可大量密集野放,以撲滅蝗蟲。再結合其他防治手段,以達到減滅蟲災的目的。


    經過多年的治理和製度化操作,生物防治的效果並不比用農藥差,而且經濟成本、社會綜合成本要比農藥便宜。


    盡管生物防治存在滯後和生物種群不足等缺點,但農藥防治將帶來更嚴重的食物鏈汙染,惡性疾病的增多帶來的社會醫療成本負擔,乃至耐藥蟲的出現,這對當下地理相連的中原各國而言,耐藥蟲無疑是更大的危害。


    因此時至今日,即便已具備生產農藥化學品的能力,百裏燕仍然持堅謹慎態度。


    去年經由誌國傳入鹹國的蟲災,第一時間報到朝廷,百裏燕即刻在當地放生了昆蟲和鳥類,籍此建立屏障遏製害蟲向北擴散,同時向腹地增加昆蟲放飛,以加快形成腹地的保護屏障。


    王駕一路走走停停,於五月十二接到邊關送來的急報,衛國使節盧賈與兩日前在甘府登陸,正火速趕往陔陵途中,鹹王未予理會,行程依然不變,車駕於五月十三抵達妙天山南的陵寢。


    陵寢於647年11月,包括陪葬品與封土迴填等工作全麵竣工,地表建築今年秋後基本落成,建築大氣精致,工藝莊嚴考究,置廟宇、公德堂,由於坐落在本初子午線上,陵寢中央豎立有高五丈的“子午方尖碑”


    鹹王百年後將在方尖碑下樹碑立傳,設香案以供後人參拜瞻仰。如果沒有意外,鹹國一統中原後,鹹王薑亥的陵寢將成為一個時代的烙印。


    陵寢逗留三日,鹹王巡視了周邊地形,並提議等妙天山觀天,與十七日返程前往瑞田、烏坪、軒雲視察生產和教育。


    瑞田經過數年經營,先後建起了大量官辦企業,並在百裏燕的首肯和扶持下,允許永興城出身,關係幹淨的個人,政審通過後利用其積攢的資本,和百裏燕提供的無息長期貸款,開辦私有民營企業,以填補市場需求。


    同時允許他們自己謀求其他空白行業領域或技術領域發展,並鼓勵他們提出技術要求,反饋給技術署,論證後如果技術可行,可以先由官方墊資製造樣品機器,籍此鼓勵民間的技術發明,並可獲得專利法的保護。


    軒雲去年搬遷到位,至今年未滿一年,大體還在過渡階段,人也不多,但當地的學術氣氛濃厚,鹹王在此一住便是三天,期間會見了各派的代表和專業學術領域的傑出人才,也問了不少內容。尤其是涉及醫學的領域,甚至一度向薑璨詢問長生不老的話題。


    然這個古今中外乃至異時空人類孜孜不懈追求的夢想,在地球生命科學高度發達的今天,依然無法實現,更何況是當下。


    但慶幸的卻是當下生態完好,大量的珍惜動植物得以保存延續,能獲取的藥物更多。


    以冰絨花為例,其強大的功效幾乎是地球上已知植物中任何藥物所不及的,如果不是人類的過度開采和社會發展帶來的生態破壞,應該有更多的物種將免於毀滅。


    生物種群的多樣性帶來更多可選擇的餘地,更多的藥物提高人的健康質量,延長壽命完全是有可能的,鹹王以及國內的權貴階層便是極好的典型代表,包括鹹王在內,平均壽命多數都達到了六十歲以上,甚至不乏七十歲,這在三十年前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要知道,權貴階層的生活質量並不比現代人差,衣食住行極為精致,除了菜品不夠吩咐,不考慮百裏燕搞出來的哪些花樣,當下貴族在肉食、蛋白、油脂的涉入不比現代人少,而當下的醫療條件卻差得多,巨大落差之下,權貴和富裕階層更容易患上三高和惡性疾病,因此壽命大都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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