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燕再度返迴宮中向鹹王稟報張階之事,而姬康離開永興侯府即刻去了太子府中。


    “大王,這長孫國心比天高,命卻是比紙還薄,張嘴要吞衛國兩郡,而且應該還不止,卻想以三塊土地換取我國讓步,簡直無恥頭頂至極呀。”


    “那依愛卿意思,寡人應該先要幾塊土地為宜?”


    “迴大王,可再要桑南桑北三塊土地,同時假以求取衛國德康、原山、秋郡三郡。張階定會討價還價,最後大王應堅守五塊土地和衛國三郡為底線,迫使張階妥協。如此萬一此後再令長孫割地,其若不同意,我國也好籍此為中策,收了衛國三郡。”


    “嗯……”鹹王點頭深以為意,可一聽說是中策,忙是又想到下策:“聽愛卿之意,難道還有下策?”


    “是的,倘若遭遇外力施壓,為顧全大局,隻能適當放棄到手利益,謀取諸侯間的平衡。不過此種可能甚小,一旦衛國被我瞬間擊潰,屆時隻有我國開口的份,根本沒有他國壓價的餘地。但還是不能不做事先的提防,以防萬一。”


    “嗯,但願不會行此下策,寡人可不想耗費了錢糧,到頭來給他人坐收漁翁之利,拾走了便宜。另外,愛卿準備何時安排張階來見寡人?”


    “臣以太尉病危為由暫時拖上幾日,一來確實需要時間暗中活動,否則太過順利,易讓張階起疑,招來他國幹涉。二來緩幾天有助於衛國遣使我國,據臣推算,衛國下個月便該來人了,大王最好做些準備,以免被衛使氣傷了聖體。”


    公良修一早命人將消息傳迴國內,以便於公良文、公良晨叔侄二人謀劃與衛國的交易,時間上推算,最快下月應該有派人火速前往陔陵交涉。盡管不知道公良氏會從衛國那裏交易得到什麽好處,但隻要一想到公良修的嘴臉,多半是不會吃虧的。


    而與此同時,西寰從姬康口中得到百裏燕推動出兵的消息,其實心存疑慮,高度懷疑是百裏燕給姬康下了圈套,然後好讓姬康來給她上眼藥。


    “當初不出兵的是他百裏燕,而今出兵的又是他百裏燕,眼下長孫大敗,衛國得以騰出手來抽兵東進,他反倒要出兵,難不成他百裏燕傻了不成嗎。”


    “公主殿下,百裏燕不出兵是為養精蓄銳,出兵是因衛國國力消耗巨大,此時出兵正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屬下倒是以為,鹹軍戰力遠不止現在所見這般。


    據屬下了解,近些年禦客向萬川遷入大批人丁為鹹國耕種土地,而且稅賦極低,顯然是禦客已經倒向鹹國,倘若禦客從中協助,衛國恐怕未必是鹹國對手。


    而且鹹國財力空前強大,產業甚多,能造更多火炮。僅僅常駐廣信軍港的萬石戰船便有二三十艘,每艘均有五十餘門各型火炮,一旦開戰鹹國火炮數量上將全麵壓過衛國,衛國水軍絕非其對手。


    因此現在看來,百裏燕這招緩兵之計極是高明。”


    “那難道衛國是傻子嗎,既是百裏燕的緩兵之計,緣何還能信他!”


    “公主殿下,這才是百裏燕陰毒之處。據屬下了解的消息,衛國本意在去年入秋之前結束戰事,但先是遇上天子駕崩,期間停戰數月,後百裏燕秘密賣給長孫軍火,遲滯了衛國攻勢,由此令戰事久拖不決至今年。


    屬下以為,衛國之所以當初能如此放心北伐長孫,這其中恐怕還有隱情。”


    “季將軍何以見得其中還有隱情?”


    “殿下應該知道,百裏燕曾以一千五百石生絲訛詐長孫,以換取出兵,長孫未允。以百裏燕秉性,既然能訛詐長孫,便同樣能訛詐衛國,因此衛國許下了重利,以換取百裏燕不出兵。


    但此後百裏燕突然改變想法,上奏鹹王出兵,鹹王駁迴後,百裏燕便向長孫兜售軍火,因此屬下判斷,定是衛國未曾滿足百裏燕所求,百裏燕心懷不滿遂而如此為之。


    現在時機成熟,百裏燕發兵攻衛,也就順理成章了。”


    季錦昇一番細說厲害,西寰覺得在理:


    “此言有理,百裏燕奸詐無比,斷然不會做無利可圖之事。那現在本宮該若何,要說服王兄出兵嗎?”


    “應該即刻向大王示警,一旦衛國向西調動兵馬,在國內征發民力便該即刻出兵,以免延誤戰機。”


    版圖限製了軍隊機動速度,同時也限製了消息的傳遞,衛國在國土中部集結重兵,便於向西、向東同時調動兵力,加之衛國馬匹充沛,兵力的調動得心應手,這是大國占據中原腹地最大的便利,一旦控製了中原中心地帶,向東、向西出兵的距離減為一半,掌握著戰略主動權。


    相反晉國從本土出發前往歧國,橫跨整個板塊,兵馬調動消息傳遞哪個環節出現紕漏,都有可能刺激衛國向衛歧邊境增兵,對晉國突然出兵並沒有好處。


    而基於這個道理,鹹國距離衛國更近,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起衛國的注意,由於晉國距離歧國尚遠,衛國會優先考慮將主力精銳向東集結,同時詳細調動部分兵馬,並從本土緊急征發役兵整訓,待晉國軍令傳到,至少也得是三四個月後,屆時衛國已經完成新兵的征募整備,隨時可以開赴衛歧邊境集結。


    季錦昇意在利用衛國打時間差的心態,提前做好預案,而不是等到東線打響了,再考慮是否西線出兵。


    翌日,早朝散後,百裏燕未參加內閣會議,驅馬前往鼎煬侯府看望張雋。經過三日輸液張雋氣色大為好轉,已能下床行走,胃口漸增,張佑對此極是感激:


    “家父病情已是好了許多,張佑在此謝過永興侯救命之恩。”


    “誒,張大人言重了,治病救人乃醫者之本,舉手之勞又何足掛齒,張大人快且起身。”


    百裏燕上前扶起張佑,隨他一同去往內宅探望張雋。張雋病情好轉倒是有些出人意料,要說冰絨花的效果也確實強大,同時先進的醫療措施和條件,也很大程度上挽救了性命,換做是以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張雋此時正與正室夫人與妾侍用膳,百裏燕不便打擾遂逗留在外,張雋聞訊依然還是親自迎了出來:


    “不知永興侯大駕前來,老朽有失遠迎,還望永興侯見諒。”


    鼎煬侯欲行大禮,百裏燕忙上前阻止:


    “太尉大人見外了,在下此來並無公幹,乃是為太尉大人病情而來。既然大人正在用膳,在下少時再來拜訪。”


    “永興侯救命之恩,老朽沒齒難忘,怎能怠慢了司農大人,一起去老朽書齋中坐吧。”


    “今日並無國事,太尉大人應先用過早膳濟補氣力,餓著肚子對身體害處頗多,還望太尉大人聽從在下此言,莫要害了自家性命。”


    “唉……那好,老朽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佑兒,引永興侯去我書齋,爹稍後便去。”


    “諾!”


    書齋是大戶人家的禁忌之處,很少有外人能進入主人的書齋,鼎煬侯請百裏燕赴書齋,可見心中多年的芥蒂已是解開。


    張雋的書齋占地不比百裏燕的書房小,但藏書真沒多少,擺放的玩物奢侈品倒是不少,相比百裏燕的書房,張雋的書齋單調的多。


    少時鼎煬侯用過早膳,匆匆趕到書齋,多年的疾病,讓當年虎背熊腰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折磨的眼窩凹陷顴骨高凸,須發皆白消瘦無比,全然沒了當年那驕橫的銳氣和不屑一顧的執拗。


    待其落座,百裏燕用聽診器給他檢查了心肺,心髒的跳動十分有力,肺部沒有雜音,這讓百裏燕不免多了一些擔憂,之後的脈象異常也說明了這一點。


    脈象很沉,時而有力時而無力,乃虛實兩證相並,隱有細脈相存,結合最近幾日用藥,實證乃藥物所知,但病邪鬱於裏,氣血內困。


    這意味著藥物的營養和有效成分並沒有很好的轉化成人體所需的物質,相反由於虛症,髒腑虛弱氣血嚴重不足,也不足以轉化藥物,而隱隱夾雜出現的細脈更說明,張雋體質的孱弱正在凸顯其本質病因。


    綜合所有因素,百裏燕考慮可能是迴返照之相。


    迴光返照從醫學角度來看,是人體機能瀕死前生物細胞能量的最後釋放,並刺激分泌腎上腺素強行刺激已經衰弱的器官工作,加快心機收縮,而令血壓迴升,這個過程短則持續幾個小時,長則一兩天。


    如過藥物治療介入及時,這個過程有可能持續更長時間,當能量徹底釋放,細胞由盛轉衰,生理機能驟降,生命由此開始進入死亡過程。


    張雋今日的精神狀態,既有迴光返照的因素,也有鹹王和解與藥物的共同效果,也說明冰絨花中某些特殊成份確實有強大的作用。


    待他診脈結束,張雋迫不及待的問道:


    “大司農,老朽的病如何?”


    病人問這種話,作為醫生當然是不能說實話的,以免精神刺激致使情緒波動加速迴光返照的過程。


    “哦,太尉此病因心而生,因此仍需久養,但總是守在家中而寡於走動,並不利此病醫治,在下建議太尉大人這兩日應多陪家人四下走動,如此對治療此病有莫大的裨益。”


    張雋聞訊自己病情無恙,很是高興:


    “司農大人妙手迴春,救下老朽這條老命,想起當年之事,老朽深感慚愧呀,唉……”


    張雋一息長歎,百裏燕反比他更緊張。每歎一次氣,都是傷一次身,多談幾口氣,就是半條命。他們忙是說:


    “當年之事已成往昔,你我如今同朝為官,理應為鹹國利益摒棄前嫌共同進退。這些年太尉大人雖無作為,但大是大非麵前張大人能堅持己見,維護鹹國利益,本官深感欣慰。


    僅此一事,太尉大人便是有大功於江山社稷,在下看來,太尉大人無愧於鹹國,無愧於大王,不枉數十載人生一場。”


    “司農大人真如此認為!”鼎煬侯鄭重問道,目中滿是感激。


    “此乃在下肺腑之言,絕無半點虛假。”百裏燕肯定道,亦是其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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