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川郡進出隻有東西兩個出口,落入鹹國手中的數年來,百裏燕先後發動了兩次地質考察,除了空降,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萬川郡麵積大致有十五萬平方公裏,土地肥沃礦產豐富,不失為退守的最佳去處。


    百裏燕此前亦有意日後將萬川建成輕紡工業中心,籍此扼控中原核心貿易站點,為日後西進橫掃中原西北,奠定根基。現在要遷都,意味著永興、麟城、瑞田的工業將全部西遷,最壞結果將被放棄,提前興建第二處工業中心和經濟樞紐已成當務之急。


    此時氣氛無比沉悶,書房外魏琦敲響了屋門:


    “侯爺,蔣總管到了。”


    百裏燕收迴注意力收斂神態,示意宗伯太、趙安陵二人先聊著,他徑自出屋問道蔣琦:


    “蔣總管的人呢?”


    “在西廂的偏門。”


    魏琦隨即引百裏燕去往西廂院的偏門。


    這蔣浩神出鬼沒,進出大臣府中幾乎絕少走正門,總喜歡走偏門、後門。年輕時都是翻牆入院,現在老了翻不動牆頭,還是總喜歡走偏門。


    待見到蔣浩,其臉色平平,百裏燕覺得不像是有什麽急事。


    “這麽晚了,蔣總管還出宮勞煩一趟,可是大王今晚急召?”


    “不是,是剛從梁國發來的鴻翎急件,梁天子駕崩了。”


    “哦……”


    百裏燕輕歎一聲,倒也沒覺得意外。畢竟六十多歲的人了,之前又病危過一次,熬了幾個月,也該早點上路了。不過梁天子這麽一死,棘手的問題就來了,這派誰去梁國吊喪呢。


    他忙又問蔣浩:


    “大王可是宣我等進宮商討吊唁之事?”


    “這倒沒有。天色已黑,大王隻是讓本官前來傳話,未召各位大臣進宮,此事留待明日早做商議。話已帶到,本官先行告辭了。”


    “那好,蔣大人慢走。”


    待迴到書房中,趙安陵便問消息,百裏燕沒急著將消息告於他二人,想籍此考驗宗伯泰一番:


    “宗伯先生何不妨演算一番,看看能否應驗。”


    “嗬嗬,侯爺不是想考驗在下,而是心有疑慮才是。那好吧,讓我心算一番。”


    隻見宗伯泰全神貫注神色略顯嚴肅,右手不斷掐算著關節。若是在前世,百裏燕知會以為定是裝神弄鬼的把戲,然據宗伯泰所言,掐手指其實不是什麽玄妙的手法,而是一種計算的工具。


    人的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拇指彎曲後每根手指共計有三節,和三個彎曲關節,頂部指端的一節默認為五,那一節手指剩下的兩節與三處彎曲關節則默認各為一,如此一雙手八根手指,便是象形化的算盤,最高可計算千萬單位的量值。


    宗伯泰掌握的《玄演算論》便是一套嚴密的邏輯法則,通過嚴禁的條件輔助以計算手段,以推算事件概率,到此可視之為行為判斷和兵棋推演,但仍無法知道會發生什麽。


    因此還需要通過外在條件信息和正在發生中的事件作為參考,以謀定具體時間。


    此外,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諸如《玄演算論》這等預測學說需要與時俱進。也就是意味著預測學說在相對時空段有其有效性,若不能與時代同步發展,推升理論的進步,則必然落後於時代,於是就有了現代算命多數情況下算不準,乃至得出的結論邊界太大,而不夠精準。


    隨著使用者的經驗不斷積累,推算的準確性和可預知的時間跨度將大幅增加,這也是為什麽年老者道行越深的道理,因為其具備了更為豐富的經驗,潛移默化中將自己的理解添加進了既有的邏輯體係,使之變的更符合當下時代。


    中國預測學的沒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戰爭、疾病、天災導致大量人才的消亡以及書記的損毀,當這種傳承出現中斷,經驗沒傳下來,同時後人過於保守,沒有及時修整相關的技術偏差,下一代便無從得到先人所積累下的寶貴經驗。


    加之預測學說過於玄奧,而牽扯帝王興衰和個人命運,為免遭殺身之禍,素來傳內不傳外,乃至傳到後來傳沒了。


    片刻過去,宗伯泰神色輕鬆許多,似乎已是找到答案,他道:


    “敢問侯爺,此事輕重緩急之間,對鹹國、對侯爺此事是輕是重。”


    “對鹹國重,對本侯輕。”


    “哦……”輕歎道,宗伯泰微微點頭又問:“那此事與人有關,還是與物有關?”


    “與人有關,與利相交。”


    “這麽說,此事應發自西方。”


    百裏燕揚起眉毛,忙是說:


    “不錯,先生可知是何事?”


    “天子駕崩可能最大,若非天子駕崩便可能是晉國出了變故。”


    “哦,先生算到晉國將生變故?”


    宗伯泰點頭肯定道:


    “嗯,許是天災。”


    “即便是天災,晉國最近六七年間大體風調雨順,糧食豐收倉儲,應還不至於發生饑荒,先生難道以為晉國會生內患?”


    “天災未必是幹旱洪澇,或許是其他,還尚不至於由此生內患,但必然成為晉國暫停用兵之借口,形勢對鹹國,對侯爺極為有利呀。衛國若將晉國排除在外,鹹國短時內自不用出兵了。”


    “這倒也是,自我向西寰表明不用兵之意後,晉國既未施壓,亦未有加速調兵跡象,看來是做兩手準備。現在國內再生天災,或許晉國真不會出兵。”


    天上從不會掉餡餅。晉國與長孫結盟之初,旨在聯合孫國,繼而壓迫鹹國,扶持宋國,形成對誌國的包圍網,進而謀取戰略上的主動,同時也利用長孫扼控北海的貿易優勢,為晉國提供運輸上的便利。


    但公叔闊算計的再精,其也料不到三十年間局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今鹹國已成頭號大患,衛國勢頭強勁,誌國政局不穩,晉國現在反而是最不希望誌國倒台的,相反更希望長孫與鹹國吸引衛國火力,好令諸強相拚,晉國利用其地理上的優勢好從中漁翁得利。


    現在鹹國不出兵,長孫又不經打,晉國出兵就成了衛國這塊烙鐵的接盤俠,不僅難有利可圖,還可能失去歧國這塊已經吞下的肥肉,晉國斷然不會鋌而走險。


    當然,晉國完全可以武力威脅鹹國出兵,但前提是得有這個資本。逼急了鹹國與衛國聯手,晉國現在已不是鹹國敵手,翻臉沒有任何好處。


    更進一步說的講,晉國半數國內經濟有賴於鹹國市場的消化和出口,與鹹國鬧翻,鹹國根本無需動一兵一卒,完全切斷貿易往來,不用幾年,晉國就得迴到二十年前。相反鹹國可擴大與誌國貿易,給誌王續一波血,最終吃虧的仍是晉國。


    綜合所有因素,現在的晉國有求於鹹國,遠大於鹹國有求於晉國,任何政治上的波動,最終引起的是晉國國內的損傷。晉國現在唯一能做的是保佑鹹王早一日歸西,西寰好徹底掌權,以掠奪百裏燕的經濟資本和技術成果,想方設法弄走永興城。


    翌日早朝推遲,先行召開內閣會議,商討天子喪期吊唁之事。出人意料的是,百裏燕此前百般推諉不去,此番主動提出要出使梁國,令包括鹹王在內的內閣大感意外。


    “而今國內正是愛卿大展手腳之時,愛卿為何一反常態要去梁國?”


    鹹王不解問,百裏燕細說道:


    “啟稟大王,臣此去梁國吊唁在於其次,重點是梁國交付我國的金銀礦石將在下半年陸續交付,臣有必要親自前去勘驗才放心,此乃其一。


    其二梁國乃天下經濟中樞,臣此去還打算進一步加強與中原諸國之貿易,擴展鹹國商渠。其三,臣與姐姐多年未見,而今姐姐年事已高,來鹹不便,故隻好臣親去探望,此番再若不去,恐今生再難相見,還請大王恩準。”


    “哦……”鹹王籲歎道,攥拳托著下巴思考片刻,目光左右打量著太子與其他人反應,許久間無人反對,鹹王點頭允諾:


    “也罷,愛卿替寡人操勞多年,姐弟之情尤甚母子,寡人若是不準,便是太不近人情,寡人準奏。”


    “謝大王成全。”


    百裏燕深施一禮,鹹王接著又說:


    “愛卿臨行之前需詳細交代各部司,切不可生亂。”


    “請大王放心,臣走之前,定交代好詳細。”


    “嗯,有愛卿此言,寡人就放心了。另外,此去梁國路途遙遠,愛卿準備如何出行?”


    “此事臣尚未想好,待諸事安排妥當之後,再做安排也不遲。”


    昨晚與宗伯泰、趙安陵商議後,百裏燕考慮親自趕赴梁國,吊唁肯定不至於勞動他親自出馬,金礦石隻是個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迅速擴張商業市場,賺取更多的利潤以迴哺國內工業發展。


    最後,姐姐百裏娟今年五十六,他百裏燕也四十出頭了,當下活到這個的年紀,就剩下數天過日子,多活一天算一天,此番不去,隻恐留下遺憾。


    百裏燕這一輩子最對不起四個女人,其一是母親郭氏,沒手刃王彥飛替母報仇,其二是西門芸芳,被逼自縊,其三是王蕊,被晉王奪走了他生命中第一個女人,第四個女人便是長姐百裏娟,政治上各為其主,沒能給她帶去什麽,對此百裏燕無以為報,隻能籍此機會多探望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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