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思釀,張階又說:


    “永興侯,就不能少一些嗎。”


    “那張使所謂的少一些,是少多少,不如張使開個價吧。”百裏燕口氣平平,沒有絲毫不滿和施壓的意思,然張階聽了卻不是這個味道,他仔細琢磨著說道:


    “一百五十石!”


    百裏燕揚著眉毛不滿說道:


    “拿掉一百五十石,不覺得太過分嗎!”


    張階臉頰一僵氣的眼前發黑,他說:


    “最多一百五十石,不能再多了。”


    百裏燕聞訊故作吃驚:


    “本侯沒聽錯吧,不是拿掉一百五十石,而是隻給一百五十石!”


    聽百裏燕口氣強硬,張階近乎懇求著說道:


    “永興侯,一百五十石已經不少啦,再多,本使如何向我王交代,我王又如何向滿朝文武交代呀。”


    “不過是本侯與長孫國主的一樁生意,要你張使交代什麽,一千五百石生絲以市價交易,有這麽難嗎,本侯是強索了還是強搶了,沒給你們錢嗎。”


    “閣下話可不能這麽說呀,戰事一起用錢如水,若是太平盛世,五百石生絲倒也算了,而今戰事不斷,哪裏能弄一千五百石生絲給閣下。”


    “現在給不了,那就待戰事平息之後再給如何。本侯可已是讓了一步,張使不會再得寸進尺吧。”


    此言一出張階急的跳腳,百裏燕哪裏退了一步,這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戰端一開用錢如水,現在衛國攻到長孫本土胡作非為,本土受創,戰後的安撫賑濟的爛攤子又是一筆巨大的支出,每年哪裏還拿得出一千五百石生絲兌付給百裏燕。


    現在美其名曰讓了一步,不僅令張階無話可說,戰後還得背上外債。正因為此,百裏燕這一步讓的恰到好處,既做出了姿態,同時令長孫無法接受此條件。如果接收了,即便日後停戰,其財政也將少掉一筆大額收入,出現虧空,乃至最後拖垮國庫。


    “永興侯,你看這樣好不好,今後隻要是閣下的貨船途徑我國靠港,一概免受過稅,內河水道亦向閣下敞開。外銷的貨物一定也以最低價的價格賣給閣下,隻求閣下高抬貴手少要些生絲怎樣。”


    張階幾乎以哀求的口氣詢問百裏燕的意思,百裏燕不為所動,臉色卻嚴肅了幾分:


    “貴國多收一分過稅,本侯賣給貴國的鐵價抬高兩分也比貴國自產的鐵還便宜,質地也更好,本侯何必稀罕貴國降稅與否。既然張使沒有誠意,本侯也隻好告辭了。”


    言畢,百裏燕立身而起轉身便走,最後關頭張階咬牙說道:


    “兩百石,兩百石不能再多了!”


    百裏燕頭也不迴伸出右手五根手指,毫無餘地說道:


    “一千五百石,一兩也不能少,低於這個數,本侯愛莫能助,告辭!”


    言畢,百裏燕揚長而去,隻留下張階沮喪著臉,呆愣在原地。


    兩百石生絲製成中上等的綢緞能出兩千匹左右,或是八千多匹上好的絹,這個收入其實已經不少了,折合成黃金得有小一萬,約十萬寸銀,即便折合生絲的買價和人工成本,其中的利潤也是十分驚人的。


    當然,現實當中中原的絲織品產量遠遠多於金銀的流通和每年礦產金銀的產出,因此相當一部分的絲織品被充當高級奢侈品扮演貨幣結算,以交易其他管製的大宗商品。


    長孫國正是考慮到百裏燕財大氣粗,一般的小恩小惠根本不在其眼中,故出價兩百石生絲以賄賂。卻是不料百裏燕張嘴就是一千五百石的胃口,漫天要價,還美其名曰讓了一步,何等的無恥。


    迴到侯府天色已是有些暗,趙安陵、宗伯泰二人下午便是趕到侯府,等了一個多時辰,百裏燕引他二人去往書房,令魏琦將膳食一柄送入屋中,三人一邊用膳,百裏燕將禦客的情況詳細說與二人。


    此前宗伯泰、趙安陵已從蘇方義處隱約聽到些風聲,由於情況過於嚴重和驚秫,蘇方義隻說了皮毛,聽完百裏燕一番細說,驚得趙安陵頓時有些反胃。


    “這等怪物若是任其侵入中原,恐是天下之大不幸啊,實難想像人都變成了怪物,我等尋常之人還有何活路。”


    趙安陵吃驚道,臉色鐵青滿頭大汗,下刻百裏燕說:


    “此事禦客高度戒備,已經向長孫國海天郡派遣精幹力量嚴密監視。但我仍擔心大海無法阻擋腋目人入侵,故而請宗伯先生一起前來,再替本侯演算一番,局勢如何。”


    “侯爺是想知道腋目人何時發難?”


    見宗伯泰成竹在胸似早已料到,百裏燕忙問他道:


    “莫非先生已經推演了一番?”


    宗伯泰點頭道:


    “據在下演算天機短則三四年,長則五六年,厄難必臨,留給侯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先生可有計策助我?”


    宗伯泰神色陡然嚴峻起來,他湊近過來低聲說道:


    “長孫國在北,按侯爺此前所推算,腋目人南下應先與長孫國登陸,而後以艦船沿海襲掠。若是照此,侯爺屆時切不可出兵,因一麵積蓄力量等待形勢明朗,一麵尋找破綻謀求主力決戰。”


    宗伯泰此言讓百裏燕哭笑不得,他說道:


    “宗伯先生,眼下幾乎可以肯定腋目人除了頭顱,難以殺死,本侯若眼睜睜看著腋目人攻入長孫,向中原進犯,而後再與之主力決戰,且不說我軍有無把握將之擊潰,屆時中原以北必成白地,死難者數百上千萬,此等巨大損失如何承受。”


    “侯爺此言不假,但侯爺若貿然出兵,且不說我等根本不知腋目人底細,而腋目人卻知人類詳情,如此貿然出兵焉能取勝。退一步而言,腋目人對我中原不熟,其必然先立根基而後摸透我中原內情。


    以長孫國土地之遼闊,腋目人若要全麵征服,需耗費十數年乃至更久。而侯爺籍此時間加緊備戰,養精蓄銳,令腋目人誤以為我中原仍落後於其,待其麻痹大意之時,我中原亦可摸清其軟肋,而後以雷霆之勢將其重創,逐出陸地。


    倘若過早卷入戰事,暴露我軍底細,讓腋目人知曉中原強國在鹹,其必全力撲向我國,屆時受災者豈非是我鹹國。”


    “這……”百裏燕緊攥著左拳,細想宗伯泰的說法也有些道理。


    鹹國若是在內陸,還能依仗其他諸侯為屏障,主動出動精銳避免內陸損失,遲緩腋目人對內陸腹地的攻勢。


    現今鹹國在北海,長孫國海天郡說遠,陸路挺遠,說近,海上其實一點不遠,腋目人南下入侵,勢必要弄清南半球大陸的情況,首先必然沿著海岸線航行,繪製地圖,屆時被其發現廣信與北海艦隊是必然結果。


    到那時,廣信完備的碼頭設施,高聳的要塞火炮,強大的海軍艦隊,與長孫國形成劇烈反差,腋目人很快會明白,中原並非全都是青銅器鐵器,而是有工業基礎的開化文明。


    若是百裏燕,他也會首先將目標轉向重點工業設施,屆時廣信一打,鹹軍海陸兩軍必然要救,一救援,勢必暴露鹹國的軍事實力,由此進一步推測出鹹國是南半球的工業大國,腋目人的戰爭重點將迅速轉向鹹國。隻要消滅鹹國,中原也就完了。


    除此之外,兩個物種間的戰爭並不能以人類間的利益價值觀做基準,去衡量人類以外其他物種的思維模式。


    從那白人斷斷續續的表述和恐懼中不難看出,腋目人憑借其驚人的生理機能和技術領先,對人類的殺戮幾乎是單方麵的。


    當此劣勢之下,宗伯泰的建議說難聽的叫見死不救,說好聽是以空間換時間,爭取最大的時間主動權。


    以當下技術條件,腋目人要想全麵入侵中原並不現實,長孫國是突出於整個中原大陸最北端的半島型大國,麵積數百萬平方公裏,距離北半球最近,按正常邏輯,腋目人南下入侵必先在此建立前哨。


    而中原大陸版圖過於巨大,北方海岸線十分漫長,遠不是當下技術條件,腋目人遠不足以支撐短期內全麵侵略,百裏燕也不相信腋目人能在短時內,從北半球向南半球以風帆船運輸幾十萬人,更何況他們的吃喝拉撒後勤彈藥補給都要本土供應,軍備開銷需要巨額軍費支出,這些都需要長期性的備戰和生產協調。短期來看,尚不至於給長孫國造成毀滅性災難。


    沉思之際,宗伯泰又說道:


    “還有一事,侯爺恐怕得未雨綢繆。”


    “何事?”


    “遷都!”


    “什麽啊,遷都!”百裏燕吃了一驚,他很清楚遷都意味著什麽,這話從宗伯泰口中說出,其意義遠不止首都淪陷那麽簡單。必然是形勢惡劣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中原麵全淪陷。


    “先生可知道自己再說什麽!”


    宗伯泰肅然點頭,態度謹慎起來:


    “在下正是清楚,故而侯爺應早做善後準備。侯爺需知北海若是淪陷,北海郡、東原郡一馬平川,幾乎無險可守,腋目人倘若提早入侵,侯爺能有幾分勝算!”


    “那也不至於遷都啊。”


    “在下說的已是很是清楚,萬不得已之下隻能遷都。至於遷或者不遷,尚不可知,未雨綢繆總是要的。”


    宗伯泰語出驚人,此時趙安陵聽著發懵,他忙是說道:


    “國都尚不能保,天下又何處為家?”


    “萬川!萬川可以安家。”


    百裏燕沉默片刻說道:


    “我知道了,萬川本是我日後經營之重鎮,現在看來隻能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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