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蓉前往永興活動的同時,季錦昇趕到了柳湖。


    柳湖是陔陵西北的一處王室度假勝地,春秋冬三季氣候宜人。柳湖麵積約九百多平方公裏,相當於一個地級市的麵積。


    當地風景旖旎,春光秀麗,以春季風光最佳。由於是王室度假地,當地自然環境保護極佳,幾乎沒有農業圍墾,西寰每年都要來此遊玩數次,今年也不例外。


    得益於百裏燕推廣的飲食文化,西寰已完全接收了這種時空舶來品的享受。一麵享受著砂鍋燉煮的魚頭吃著烤串,一麵聽取季錦昇的匯報,西寰心不在焉的看著湖麵蕩漾的水波,不知是喜是憂。


    “公主,大王對鹹國用兵怕是不假,殿下還應早作準備才是。”


    “本宮還能做什麽準備,王兄如果還有我這個妹妹,怎能不先問問本宮的感受。本宮還需要什麽準備,受著便是了。”


    “殿下切不可自暴自棄,大王雖說對鹹國用兵並未知會殿下,但殿下還是有機會展現殿下存在的必要。”


    “季將軍是何意,難道本宮還能阻止王兄發兵不成。”


    “這倒不是,據屬下對百裏燕多年觀察,鹹國兵力空虛是盡人皆知的,他怎能不防著一手。所以屬下擔心,大王有可能重蹈雲節覆轍,真要是那樣,殿下處境恐怕真就危險了。


    所以屬下以為,公主最好能修書一封,勸說大王勿要用兵,而且最好能讓消息以婉轉的方式流出,令外人知曉,好歹公主在鹹國能向鹹王交代。


    而且也給了大王轉還的餘地,萬一情勢不妙,大王撤兵也不失為一條體麵的退路。”


    “那就按季將軍的意思辦吧,本宮現在還是安分守己的些好。”


    “殿下所言極是,但凡是成大事者,能屈能伸,無論男女皆如此。公主如今隱忍,將來必能成大事,讓大王刮目相看。”


    “季將軍此言甚合本宮心意,想當初百裏燕裝的何等可憐,竟也騙了本宮二十多年。他能隱忍,本宮為何不能。”


    西寰生性好強堅韌,有男子的野心,同時也有毒婦的陰狠,成大事多半不難,可惜碰上百裏燕,西寰的特質毫無用武之地,否則定也是能在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女性人物。


    十月初十,薑蓉一路車馬勞頓趕迴廣信,薑乾出在南門相迎:


    “蓉妹你可來了,父親和母親都想你呢。”


    “母親大人可好。”


    “好著呢,得知蓉妹迴來,可高興呢。”


    “那我的來信,父親大人怎說。”


    “此事等迴府再說,走吧。”


    薑乾翻身下馬,跳上薑蓉的車駕,代替馬夫驅趕著馬車,一邊趕車一邊又說道:


    “蓉妹,這四輪車與以往的好像不大一樣啊,怎一點不覺顛簸。”


    “哦,是永興城車坊新造的四輪車輦,說是裝了可以退讓顛簸的什麽機關,我也不知是什麽,反正挺管用的,這一路上多虧了新車,要不然骨頭都得給搖散架了不可。”


    “是嘛,這車一定挺貴吧。”


    “還行吧,不過眼下隻有鹹王與太子府、永興侯府等少數能配此車,其他人等暫不給用。”


    二人邊走邊道,很快進城抵達廣信公府。


    經過十五年戰火洗禮,廣信的繁榮一去不返,尤其是秦翰從廣信撤資後,對廣信本地產業打擊很大,如果沒有廣信港每年巨額貿易,廣信的財政早不堪重負。


    進府之際,薑閔與正室夫人何氏,薑乾夫人蘇氏抱著兒子薑炬等在前院。


    薑乾夫人蘇怡比薑乾小了十五歲整,產一子薑炬,薑府上下為之歡欣鼓舞,喜氣至今未消,薑乾仍打算再養一胎,以免重蹈獨子不育的覆轍。


    見到父母娘親二老,薑蓉行兒女大禮:


    “蓉兒見過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嗬嗬……蓉兒免禮。”薑閔上前扶起薑蓉,目中含滿慈父的淚水:“讓你受苦啦。”


    “父親言重了,燕子待蓉兒挺好的,就是常年出征不在家中,苦了燕子在外風吹雨打。”


    “男兒嘛,誌在四方天地為家,有此好婿,不枉為父將蓉兒許配予他。來,快來見過你母親。”


    薑閔讓過半個身位,將何氏讓道跟前,薑蓉快步上前喜極而泣:


    “母親。”


    “誒……瞧你,如今身為人母,還哭哭啼啼的。”


    “蓉兒想你嘛……”


    “娘都好,就是不能常見你,心裏憋得慌。這次迴來,怎不見我那兩個外孫女。”


    薑蓉抹去眼角淚水,慢慢細說:


    “蓉兒此番迴來,是有要事與父兄商議,故而未將芳兒、香兒帶來。”


    “哦,真是難為你這個做娘的了。”


    母女說話之際,薑乾引蘇怡母子到跟前:


    “蓉妹你看,你有外甥了。”


    “呀,炬兒真可愛呢。嫂子,不介意我抱抱吧。”


    薑蓉伸手去撫薑炬光禿禿的小腦袋,蘇怡沒有拒絕:


    “郡主可是炬兒的姑姑,蘇怡怎能介意呢。”


    將孩子轉給薑蓉,蘇怡仍是萬分小心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生怕有個閃失。逗了片刻孩子,薑蓉說道:


    “嫂子第一胎就得兒子,真是好福氣。而我那夫君連生九個都是女兒,都說女人命不好才生女兒,可我看男人命不好,女人才會生女兒。”


    “郡主言重了……”


    “嗬哈哈……孩子還給嫂子,等炬兒大了,常來侯府玩耍,男娃多見見世麵是好的。”


    “多謝郡主。”


    “誒,什麽郡主不郡主,說起來蘇妹妹還是嫂子,郡主叫的多見外。”


    薑蓉仿佛又是迴到了從前,大大咧咧不拘一格,談吐間總有男子的豪氣與擔當。


    一番寒雪過後,薑蓉隨父兄來到後院,羅鬆亭、陳韻風、嶽蟠三人已等在書房。羅鬆亭的病吃了百裏燕的藥大有好轉,但仍需堅持服藥調養。


    “蓉兒坐吧。”薑閔示意薑蓉坐下,屏退了閑雜人等,繼續說道:“蓉兒,你的信,為父與諸位商議過,隻是不知道這借兵之事是鹹王所提,還是蓉兒你的意思?”


    “是鹹王的意思,鹹王令大司馬使盧皋前來女兒處借兵。”


    薑蓉如實說道,薑閔又問:


    “那你怎麽看?”


    “女兒已去見過禦客,消息出自禦客,晉國調兵討伐之事並非虛言。至於廣信出兵一事,女兒本意並不想為難父親,但當此國難之際,若隻為自保實力而偏安一隅,日後朝廷怎麽看女兒不知道,但鹹王必會懷恨在心。”


    “那你的意思還是出兵?”


    “來時路上女兒也看到了,晉軍數萬人就在城外,如果廣信借兵,晉軍惱火之下許會興兵前來報複。但如若不借兵,晉軍攻破江東也是遲早之事,廣信的一隅偏安之地不會長久。”


    “嗯,蓉兒說的有道理。”薑閔肯定道,接著又說:“但你可想過廣信借兵之後將成空地,晉軍四五萬人馬虎視眈眈,倘若晉軍在江東動手,反手來攻我廣信。況且說鹹王所提借兵,連半分好處都不給,如此毫無誠意,讓為父如何相信。”


    “那父親的意思呢?”薑蓉問。


    “出兵並非不可,但廣信統轄之地防守薄弱,手中總得有稱手的家夥應付晉軍。”


    “父親是要火藥和大炮!”


    “算是吧,但大炮鹹王肯定是不會給的,手榴彈守城甚好,給一些總無礙吧。”


    “此事女兒做不了主,得問鹹王意思。”


    薑蓉很是為難,百裏燕名義上管轄整個永興城,但軍火的調度十分嚴格,沒有朝廷和百裏燕的調令,侯府無權黑走軍火,哪怕是她這個正室夫人也無特權。


    此時氣氛有所沉寂,薑乾適時接過話說道:


    “蓉妹,同為薑氏一脈,為國禦敵責無旁貸。然廣信如今已大不如前,此時調走數萬人馬,必為晉軍所趁機,鹹王總不能為其一時之舉,而置我廣信危難於不顧吧。”


    “兄長和父親所言我都懂,但此事女兒真做不了主。”


    “為父也沒讓蓉兒做主。”薑閔道:“但薑亥總該有所誠意,否則此時出兵,晉軍若圍攻廣信,薑亥讓為父怎辦,屆時誰來救廣信。”


    “那父親的意思要女兒向鹹王轉達此意。”


    薑蓉問,這時羅鬆亭一旁說道:


    “既是盧皋找郡主,此時由盧皋出麵更為合適。盧皋乃百裏燕舊部,其會知道如何處置,如果郡主出麵,此事反會令鹹王記恨。”


    “盧皋是鹽梟出身,鹹王的親信,他豈能袒護廣信。”薑蓉擔心道,羅鬆亭胸有成竹:


    “郡主放心,盧皋此人在下甚是了解,他不是不知輕重之人。而且廣信與百裏燕關係緊密,傷了廣信,亦是傷了百裏燕,盧皋不會做此不義之事。退一步而言,盧皋熟稔後勤軍務,廣信的情況他能猜出幾分,對陔陵實則已無威脅。以當下情況,他會替廣信出麵周旋。”


    “羅先生既如此肯定,那我迴去便與盧皋去說。另外還有一事,請父親和羅先生定奪,若能成,可化此番刀兵之災。”


    薑閔聞訊,下刻看向薑乾、羅鬆亭等人,目光短暫交流,隨即問道:


    “蓉兒快說,倒底何事能退晉軍。”


    薑蓉詳細道出宗伯泰所言計策,薑閔連連搖頭:


    “這可是讓出三郡之地呀,縱然給為父天大的膽子,為父也不敢公然提出此等忤逆之事。”


    “是啊蓉妹,那歧國隻有兩郡之地都能立國,更何況是孫國的三個大郡。即便是鹹王讓出三郡,我父子二人也斷然不會同意,更何況要我父子提議讓出三郡,這不是陷父親於不義嗎。鹹國好不容易躋身強國,開創今日局麵,哪裏有倒手的肥肉拱手讓人的道理。”


    父子二人強烈反對,薑蓉為難說道:


    “我也知此事幹係重大,然唯有如此方能平息戰端。如今強鄰環伺之下,燕子縱有三頭六臂,也難應付。更何況誌國、衛國虎視眈眈,鎮住了晉國,未必就能躲過衛、誌兩國出兵討伐,屆時晉國、長孫再度尋釁,鹹國為之奈何。”


    “郡主所言不無道理。”羅鬆亭插話說道:“此法確實可平戰端,而且立竿見影,對我廣信利遠大於弊。”


    薑閔聞訊驚詫,忙問:


    “鬆亭何出此言!”


    “主公,百裏燕既有退兵之法,卻非毫無顧及。衛國乃是西海霸主,數百年來絕少卷入中原戰端,可謂是國力強盛,縱然其受累於南境戰事數年,但國本比之中原各國仍強數倍,即便是晉國,也斷不敢與之長期角力,百裏燕擔憂衛國此時東侵並非空穴來風。如若能穩住衛國,退走晉軍,誌國的威脅蕩然無存。


    反之,即便退走晉軍,衛國再次來攻,之前所做之一切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即便如此,與我廣信有何好處。”薑閔問。


    “此好處不在當前,而在長遠。鹹王當前是騎虎難下,既想吞並土地,又不想招惹諸侯,然兩全其美之事少之又少。但要鹹王退而求其次,他又舍不下這分臉麵和自尊。如果主公此時能為薑亥舍棄顏麵與自尊,鹹王定會念及主公的恩情,寬待廣信。”


    “割土讓人可是背棄祖宗的事,能行嗎。”薑乾質疑道。


    “少主,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百裏燕開疆拓土七八郡,開鹹國數百年之盛世,倘若不能鞏固既得到手的土地,才是對列祖列宗最大的不敬。


    而且衛國野蠻而貪婪,日後定會東侵,屆時鹹國元氣恢複,再出兵攻衛,索迴出讓土地也未嚐不可。若是為眼前一點得失而斤斤計較,失去恐比得到的更多,請主公和少主明鑒。”


    “茲事體大,孤要從長計議,今日暫且到此,都散了吧,乾兒留下。”


    割讓土地事關名節,薑閔難下決心,遂遣散眾人,隻留下薑乾繼續商議。


    待薑蓉與眾人退走,薑閔繼續說道:


    “乾兒,此事你怎麽看。”


    “讓與不讓是他薑亥的地,本與我廣信無幹,現在要讓父親出這個頭,替他薑乾背罵名,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是啊,地是你妹夫打下的,又不是我廣信的地,本是沒有關係。但如若不割地,情勢恐將惡化至不可收拾的地步。眼下廣信錢糧入不敷出,若非你蓉兒暗中接濟,怕是早就垮了。為父現在隻擔心薑亥出爾反爾,那就糟了。”


    “那為何不趁機機會向薑亥要些好處,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強。”


    “不可,薑亥此人記仇,乘其之危向他勒索,事後定會變本加厲的討迴去。此事容為父再考慮兩日。走,去給你妹妹接風洗塵,桌上隻敘情誼,不要提政事。”


    “孩兒知道了。”


    稍晚薑閔擺下家宴為薑蓉接風洗塵,桌上未再提出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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