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百貨堂總店二樓,幾個女人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唐桃穿金戴銀,手頭攥著一把珍珠愛不釋手:


    “真大真漂亮呀蕭姐,咱們分了吧!”


    “肥了你的膽,進貢給宮裏的你也敢分。”薑蓉道,輕輕擰著唐桃的小耳朵又說:“瞧瞧你,渾身上下穿金戴銀珠光寶氣,你不怕走街上給人擄走了呀!”


    “呦呦,疼的疼的大夫人。”唐桃忙是求饒。


    “疼,本夫人力都沒用,你還知道疼,騙鬼呢!”


    薑蓉咆哮著,蕭兒忙道:


    “大姐,唐桃妹妹也是喜歡,就算了吧。”


    “你真會替她說話,這妮子平日裏給你什麽好處,我怎麽不知道。”


    “妹妹哪裏拿了好處,都是女人嘛,喜歡些金銀珠寶也沒錯是吧。”


    “哼,就你會說話。”


    薑蓉撒開左手,唐桃一下竄到蕭兒身後可憐巴巴的樣子:


    “還是蕭姐最懂妹妹……”


    唐桃話音未落,喬馫兒插嘴說:


    “哼,你呀,就是給窮傻了,這輩子撿個了好命生。換做是其他侯門,還不給其他夫人壓死了。”


    喬馫兒這話不重,卻是夠陰毒的狠,唐桃知道她厲害,忙賠不是:


    “四夫人,唐桃知道錯了還不行嘛。”


    “行了,大姐不怪你,我還能怪你嗎。”


    “嘿嘿……四夫人真好。”


    唐桃小時跟隨肖春玉多年,人前替肖春玉迎來送往,人後替肖春玉收受金銀,從小養成了視財如命的“惡習”。


    肖春玉心地純良,金銀看極為淡薄,嫁入永興侯府開始,每月的進項就從肖春玉的名下,變成了唐桃代為打理。出閣之後,唐桃每月有了進項,貪財的本性一發不可收拾,手還伸到了百貨堂。


    百貨堂如今是三足鼎立,薑蓉主內,喬馫兒主外,蕭兒掌管技術,沒有薑蓉默許,唐桃連沾邊的機會都沒有,恰恰是薑蓉的寬容,成了唐桃眼裏就成了縱容,喬馫兒適時打壓一下,四角平衡倒也和諧。


    “蕭兒姐,這大珍珠的產量還能增加嗎?”喬馫兒突然問道。


    “不能了,珍珠長得越大,河蚌更容易萎縮死掉,加上北海炎熱,每個池塘都不能養的太多,太多了死的也多。而且大珠養太多,價錢又得往下掉,還是侯爺說得對,控製些數量,才能賣出更高的價錢。”


    “照這般說,養久了河蚌會死掉,十年一批的豈不更少。”


    “應該是的吧,照眼下這情況推算,能收一千粒就算不錯,一千粒中有兩百顆品相上乘的珍珠,那就是老天保佑了。”


    這時薑蓉接話說道:


    “這越長越少,越養越金貴,如果養五六十年出一粒珍珠,豈不得價值連城。”


    薑蓉異想天開說,蕭兒仍然理智,她說:


    “也不全是,侯爺說,一般種珍珠的河蚌很少長到十多年,五六十年恐怕不可能。但聽侯爺說,今後可以養海珍珠,海蚌能活的更長,長得更大,珍珠的質地也更好,幾十上百年生出鵝蛋大小的珍珠都是有的。”


    “怪怪,鵝蛋大的珍珠得值多少銀子呀。”


    唐桃滿眼精光心生相望,暢想著胸口綴著鵝蛋珍珠招搖過市好不風光,轉眼卻換來薑蓉咆哮:


    “五六十年後還不知道有沒有命,你倒是想得美啊!”


    “唐桃就是想想嘛,想想也過癮啊。”


    “你說你,除了能做夢,還會些什麽。”


    薑蓉連番數落,既覺好氣又覺可笑。這時門外響起聲音,樓下大掌櫃在外說道:


    “大夫人,盧大人有急事找大夫人。”


    “找我?知道何事嗎。”


    “不知,但看樣挺急的。”


    “知道了,我即刻就去。”


    待大掌櫃退走,薑蓉與三女子道:


    “你們先忙,我去去便迴。”


    囑咐三人,薑蓉推門下樓,盧皋等在樓下心神不寧,見薑蓉露麵,忙上前行禮:


    “見過侯夫人。”


    “盧大人無需多禮,前來可是有要事。”


    “正是,事關重大,還請夫人借一步說話。”


    “那好吧,隨我來。”


    薑蓉引盧皋及隨從來到倉庫後院無人處,忙是問道:


    “盧大人請說吧,何事如此要緊。”


    盧皋上前壓低聲音小聲道:


    “夫人,晉軍正在向我江東集結重兵,對我用兵在即。”


    “什麽啊!”薑蓉大吃一驚。她雖然多年不過問軍事,但政治方麵極為敏感,她清楚知道國內兵力空虛,晉軍此時出兵那是死路一條:


    “此消息確切嗎。”


    “禦客的消息,沒有十成把握,八九成還是有的。”


    “此等重大消息,盧將軍找本夫人是為何?”


    “實不相瞞侯夫人,眼下鹹國兵力空虛,且無法從前線抽兵,所以大王想讓廣信出兵暫解燃眉之急。”


    薑蓉心生警惕,質疑道:


    “廣信兵雜,不堪大用,如何能抵擋晉軍幾十萬人馬。”


    “大王已從梁國召迴遠征大軍,暫且隻能先拚湊五六萬人調往江東應急,隻希望永興侯能在前線騰出手來搬兵來救。”


    “那也不夠啊,江東地勢平坦,五六萬聚兵應戰必死無疑,分兵把手無異於坐等被各個擊破,能有何用。”


    盧皋此時暗吃一驚,他知道薑蓉深藏不漏,但從沒想過薑蓉在軍事上能有所建樹。眼看騙是騙不過,盧皋一咬牙說道:


    “侯夫人,鹹國危在旦夕,還望夫人以國事為重,說服廣信出兵。”


    “我一個出戶的女子,如何能說動我父兄出兵。”


    “侯夫人,現在局勢險惡,晉王視永興侯為眼中釘,如若晉軍來犯,永興侯在前線未必能獨善其身,夫人也得為侯府上下幾百口人考慮呀。”


    “好吧,盧大人替本夫人轉達大王,我要親迴廣信。”


    “多謝夫人,本官即刻麵稟大王。”


    家大業大平日裏看著表麵光鮮,背後的難處隻有當家的知道。


    永興侯府如今已是鹹國數一數二的大戶,上至夫人,下至傭人,全府上下幾百口人,九個女兒,稍有差池就是滿門血光之災,薑蓉這個正室夫人真心的不容易。


    待盧皋離去,薑蓉將巧馫兒、蕭兒兩人喊到倉庫後院詳細道出事情。喬馫兒見慣了大世麵,大難臨頭也束手無策:


    “侯府家大業大的,晉人來了,這損失得多大呀!不行,我得迴娘家問我爹娘去。”


    薑蓉一手攔住忙道:


    “別慌,還早呢。我明日便迴廣信,府裏的事情交由你們二人打理,放出去的錢和債能收的趕緊收迴來,收不迴的暫時就不收了,府裏的金銀讓各房都清點清楚,多準備大箱,都放進箱中準備隨時搬走。記住,此事萬不可聲張,以免亂了人心。”


    “那家裏的仆役怎麽辦。”蕭兒問。


    “仆役多數都是荒村、廣信和永興城來的,如果晉人真打過來,都安排去永興城,那裏好歹是砡工派的勢力,還有禦客的兵,量他晉軍再兇,也不敢和禦客做對。暫且這樣吧,馫兒妹妹若要迴娘家,就迴吧,記住問問你娘的意思。”


    “那好,我先去了。”


    安排妥當,三女子分頭而去。


    當晚薑蓉修書差人火速送往廣信,第二天帶衛隊兩百餘人坐車去了永興城,於下午進城去找宗伯泰問計。蘇方義早是將晉軍調兵偷襲之事告知於宗伯泰,薑蓉前來問計全在其意料之中。


    見薑蓉,宗伯泰先問道:


    “夫人可是為廣信出兵而來。”


    “是啊,先生真是神機妙算,趕緊給妾身出個主意,此難如何能解。”


    “夫人請先坐,待在下慢慢細說。”


    請薑蓉坐下,宗伯泰取來鹹國地形圖攤在桌案上,手指江東說道:


    “晉軍此番出兵實屬意料之中,要想破此局並非難事,其實關鍵還在鹹王。”


    “鹹國大軍如今皆在孫國,我雖不大懂軍務,但也知道要從孫國抽迴大軍走路少說得兩三月,哪裏來得及。”


    “夫人誤會,在下所言並非用兵,而在鹹王若想化解此局,必得有所割舍。”


    “妾身愚鈍,還請先生明言。”


    “眼下症結不在於鹹國主力在外,而在於鹹王過多貪得土地,野心甚大,激起諸侯不滿。因此眼下要遏製局勢惡化,隻有舍棄已經到手的土地,籍此換取他國的容忍,從而收攏軍力迴援國內。”


    “可這能行嗎。好不容易到手的土地,又不是金子銀子,今天賠了明天能賺,土地都是一寸血一條命打下來的,如何能換。”


    強烈的領土意識凸顯出薑蓉的政治才能,她非常清楚土地的價值和政治意義,並非生意可以有賺有賠,少一寸土地都是永久性的喪失,是用人命打下來的江山,輕易丟不得。


    然而胃口得於實力匹配,有實力還得有時機,兩者缺一不可,如果說德康的糧草給了鹹國底氣,那鹹國缺的恰恰是時機。


    “夫人,鹹國眼下雖有力吞土,卻無力應付四鄰,強吞數郡土地,隻會遭致諸侯群起討伐,若要保得平安,隻有以退為進。”


    “可鹹王怎能答應讓出得來的土地。”


    “症結便在於此,不瞞夫人,侯爺已於月前請奏鹹王,以三郡之地與長孫和談,然大王未準,這才招致今日險惡局勢。”


    “如此說,燕子早知道!”


    “正是。侯爺心知大王不會允諾,因此已有準備,可退晉軍。”


    薑蓉聞訊,緊繃的神經稍稍鬆了口氣:


    “原來燕子早有準備,害的我虛驚一場。”


    “夫人此言還為時過早,晉軍雖退,卻是權宜之計。鹹王若不能讓出土地換取衛國的妥協,衛國一旦東進,晉軍又會再起惡心,故而大王必須讓出土地,以換取前線安寧。”


    “可妾身聽說衛國要吞下十數郡,憑什麽再讓三兩郡給衛國,這還有何公平可言!”


    “話雖如此,可眼下情勢逼人,若不能以土地結好衛國,借衛國之力穩定中原局勢,不久還將再起戰火,鹹國將失去數年休養生息的大好時機,得不償失。”


    “讓地之事,但鹹王怎能同意呢。”


    “此事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就看夫人了。”


    “我!”薑蓉驚指自己:“妾身如何能說服鹹王。”


    “如若廣信公上奏,讓地保國,鹹王定會同意。也唯有如此,鹹王才有顏麵向世人交代,向列祖列宗交代。”


    “他鹹王是交代了,如此置我父親於何地。”薑蓉大為光火,她聽出來了,得有人站出來背這個黑鍋,隻有這樣,鹹王才好下台,日後一切的不是,都由廣信公背負這個黑鍋。


    “夫人,此事若成,鹹王必會對廣信網開一麵的。”


    “那也不行,土地之事關乎薑氏祖宗,豈是我父親能夠擔此大逆不道罪名。”


    “夫人,鹹國比之過去數百年,已是開疆拓土數郡之地,眼下讓出三郡隻是權宜之計,日後鹹國國力強盛,必能重奪土地。但如若為了三郡之地與四鄰為敵,縱然侯爺有三頭六臂,也無力挽狂瀾之力。


    此乃以退為進之道,今日之失去,是為來日之強盛,若不能忍一時之痛,來日定有斃命之疾。治國之道如治病,夫人有男子胸襟,此等道理應該明白。”


    “唉……”薑蓉歎氣搖頭,攥著空拳左右拿不定主意:“此事幹係重大,妾身也難保父親能同意此事。”


    “鹹國是薑氏的鹹國,在下相信廣信公深明大義,能以國事為重。”


    “也罷,我即刻返迴廣信娘家,與父親商議,若不能成,先生還得另行教我。”


    “夫人放心,若是不成,在下另有計策相授。”


    見過宗伯泰,薑蓉馬不停蹄去見蘇方義,與砡工派掌門段頌之及左右門,交換意見。


    段頌之於五月間,率本門從禦客總堂經由徐國南部,繞走誌國抵達永興,高興還沒三個月,突遭此種事情,憤怒可想而知。


    蘇方義的立場代表了禦客的態度,禦客仍不想不卷入諸侯衝突,但也沒有坐視不理的打算,借給百裏燕的馬匹正在趕往昌尹的途中,十月最晚十月底能到。


    同時遍布中原的情報活動從未停止,各國的情報消息源源不斷發往百裏燕軍中。當然,受到消息傳遞速度的延遲,晉軍調兵遣將的消息仍未送到百裏燕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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