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軍進城之後,城東無糧亂軍挾城門坐地起價的資本也就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有三條路可走,要麽退出照城出逃,要麽與城南、城西亂軍合夥,繼續負隅頑抗,或是投降。


    考慮到其貪婪之心不減,百裏燕最終仍會接受城東叛軍的勒索,但絕不會接受城南和城西叛軍的勒索,城南、城西將以武力威逼迫使其投降。


    “本帥已經說的夠明白了,以周將軍的才智,應該不難想到這是眼下代價最小的辦法。當然,如果全盤接受城南、城西亂軍勒索,卻是也不用死人,但我鹹國將至少多付出幾萬銀子,同時日後還要隨時提防他們的反叛,喂飽他們的貪欲,這得不償失。”


    “果然還是你技高一籌,本將無話可說。”


    “那就請周將軍、方將軍兩日後與我軍換防,二位仍可保留本部所有兵馬與部將,我軍將即刻救治貴軍傷卒。天色將亮,本帥先告辭了。”


    “等等!”


    周空喊住,百裏燕問:


    “周將軍還有何事要問?”


    “天王神通大軍何在?”


    百裏燕心生警惕:


    “周將軍如今降了我軍,莫不是還想去投神通吧。”


    “本將一言九鼎,反複無常豈不令人恥笑!”


    周空說的硬氣,百裏燕仍是不解其意:


    “那周將軍為何多此一問?”


    “你素來詭詐,口口聲聲神通兵敗,莫非又是你的詐計不成!”


    “哦……原來是為此事。對,神通跑得很快,本帥乘照城內患之際,本是想去殺神通一個措手不及,神通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攻擊了林台我軍,然後再跑,如此我軍便無暇再去追趕。


    但為擾亂照城軍心,故而詐謊神通兵敗,否則亂軍必會衝殺出城,前去與神通匯合,如此便是打亂了我軍部署。”


    百裏燕坦然承認了詐謊神通兵敗之事,卻是沒有告訴她沈暮馳尾隨在顧中身後,隻怕是周空腦子一熱,想著裏應外合之計,暗中再有勾連。


    “周將軍若無他事,本帥先行告辭了。”


    “請便。”


    臨走時再施一禮,百裏燕率兵離開治所,前往北門城樓歇腳。待其走遠,方克與周空說道:


    “我觀此人似乎並非陰毒兇惡之輩,此時降他,日後或許還能大富大貴。”


    “大富大貴!”周空冷冽目光看向方克:“軍國大事,豈能當兒戲,哼!”


    言畢,周空拂袖而去,心裏的複雜和矛盾如同刀絞折磨著她。


    第二天聞訊北門洞開的東門亂軍不出所料的主動前來納降,勒索的價格也從昨晚的三萬驟降到九千,百裏燕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城東隻有三個千夫長,一人一萬,誰分多了都很麻煩,九千正好三人均分。


    至於柴弼墓中的金銀財寶,據悉半數以上在城南奴隸軍萬夫長萬李石的手中,其餘散的散,搶的搶,散落的到處都是。


    而與此同時,周空三日前發出的警訊,經由樹林小道送達神通大營,得知馬正死於意外,奴隸軍陷入內訌相殺,神通險些吐血,但仍未判斷出周空投降的可能,遂出兵五萬西進,與沈暮馳匯合,圍堵百裏燕。


    鹹軍入城後兩日,顧中、趙安陵率兵抵達照城,在此之前,城南叛軍萬夫長萬李石遣人交涉投降,開價四萬銀,遭百裏燕一口迴絕,並勒令城南、城西叛軍三天內繳械,無條件投降。


    萬李石不從,與城西合謀,欲圖從西門突圍,被百裏燕以騎兵堵迴城內,待顧中率軍趕到,鹹軍完成全麵軍事準備。


    顧中入城當日,方克、周空部降軍換防至城北大營,鹹軍以酒肉招待飽食三餐盡興,於第二日對城南、城東城牆發起猛攻,半日奪取,次日強攻城東,將亂軍退至城南,徹底壓縮在城南糧倉附近,形成四麵合圍。


    此時神通趕赴照城途中,從沈暮馳處得知照城投降消息,因照城激戰未休,隻以為是馬正部下部分叛投,仍對周空報以希望,遂打算裏應外合擊潰百裏燕,於是繼續率兵至照城以東二十裏受阻。


    顧中率三萬步軍一萬騎兵,四萬人自此築營對峙,神通強攻,企圖趁百裏燕陷於照城之際鹹破顧中。顧中就地挖掘塹壕工事,死守營壘不出。


    而與此同時,遠在林台的葉信、關龍翔並沒閑著,神通圍攻百裏燕,葉信出兵五萬人繞過尹渠去攻旭平。


    時下受機動力和後勤轉運的困難,直接越過正麵防線而攻打敵方身後並占領城池,十分之危險,一旦敵方反撲,並切斷來時道路,出其不意襲敵身後,反可能變成孤軍深入反被包圍。


    旭平位於尹渠西北一百四十餘裏,據林台約三百裏。以北就是甘府郡,以西兩百裏是思水江,東北麵是篙丘,拿下旭平,意味著切斷神通退完甘府的一條腿。


    而神通西進兵馬隻七萬餘人,另兩萬餘人撤迴了尹渠和貢城堅守。林台此時有鹹軍不到八萬,葉信五萬人打尹渠或貢城,沒十天半個月根本拿不下,神通完全可能三天趕到。同時如果從林台尾追神通將其殲滅,鹹軍同時得付出慘重代價。


    神通的長矛弩矢陣,百裏燕見之頭大,戰陣半徑一裏之內,皆在其中、遠、近箭矢兵器的殺傷覆蓋之內,步軍必須在一裏外發起衝鋒,待到進處時,還有長矛和短兵,此時衝鋒士兵的體力早已耗盡,根本無法突破防線。


    而且此種陣形還是攻守兼備,不同於傳統的長矛陣正麵相敵,神通長矛陣四麵為長矛,中間是弓弩、朝天弩和一窩蜂,即便在原地不動,半徑一裏之內,直徑兩裏之內,都在其打擊範圍之內。


    如果移動起來,整個大陣側翼和背後有鉤鐮戟兵作掩護,配合其隨行騎兵,以騎兵側麵襲擊,正麵硬剛鹹軍無疑十分吃虧。除了使用臨空轟炸外,其他手段十分有限。


    因而神通根本不怕被包圍,相反其謀求決戰,還可能反咬一口。


    若非必要,百裏燕曆來不主張打堂堂之陣,隻有不斷的調動敵人,在運動中尋機零敲碎打。


    當年與金雪狄人交戰,無疑是血的教訓,數天內高強度激戰,二三十萬人死傷者逾三分之一,半年甚至一年緩不過來,在那種惡劣條件下是迫不得已,如今避實就虛,攻打旭平無疑是一招好棋。


    旭平距離林台三百多裏,步軍常行軍需要五六至,急行軍四天,神通照城至尹渠一百三十裏,神通大營距尹渠不過百十來裏,強行軍一天可到。


    葉信貿然去打尹渠,神通步、騎最快一天能到,根本來不及。但如果去打三百裏外的旭平,鹹軍輕裝簡從急行軍三天可到。而旭平地處後方,守軍才三千餘人,五萬人強擊之下必破無疑。


    當然,論路程,神通前往旭平足少了三十多裏,強行軍三天應該也能到,但這一次神通慣用的伎倆可就失靈了。


    強行軍的本質無非是意誌和體力,意誌又與士氣和訓練有關,而後勤決定了體能,此兩者神通無一具備。


    第一時間發現葉信直撲尹渠,神通還有所猶豫,並未去追,繼續強攻顧中,寄希望於將擊潰顧中,裏應外合將百裏燕困在照城。然到第二日形勢巨變,龜縮於照城城南亂軍繳械投降,鹹軍主力出城補入顧中大營。


    “報,報天王,鹹軍從照城出動,正奔我軍而來。”


    兵士飛快說道,神通心口一沉,癱坐在座塌上麵無表情:


    “完了,完了……”


    這時沈暮馳忙道:


    “天王,我軍強攻顧中數日,傷亡慘重,咱們還是趕緊撤吧,若是被鹹軍纏住,尹渠再有失,後果恐不堪設想。”


    “不,絕不!”


    歇斯底裏的咆哮著,神通盛怒之下掀翻麵前桌案,他的失態令人所有人大為震驚,宋何小心上前說道:


    “天王,現在撤,還能甩開鹹軍,鹹軍一旦到位,我軍再撤可就困難了,咱們還是撤吧。”


    “撤!往哪兒撤!”神通厲色質問道,麵具背後的臉上怒潮湧動。


    懾於神通氣焰,宋何站在一旁未再多舌,這時帳外護兵來報:


    “敬稟天王,鹹軍主帥百裏燕陣前要求見天王。”


    “什麽,見我!”


    神通心起疑竇,這時沈暮馳臉色鐵青,轉眼想到每次見過百裏燕,準備什麽好事,忙是說道:


    “天王,百裏燕奸詐異常,每次陣前挑釁,必有奸謀。末將數次吃過他虧,還是小心為好。”


    “哼!”神通冷哼一聲:“庶子安敢詐我,本天王倒要會會他。”


    神通不以為百裏燕能詐他,因為沈暮馳與百裏燕的謀略根本不在一個量級,兩者沒有可較量的空間,沈暮馳是必敗無疑的。


    反倒是神通,一直自信認為勝過百裏燕一籌,照城之敗,非他之因,而是馬正,遂是不懼百裏燕設計詐他。


    少時,神通坐戰車來到營前,百裏燕等在陣前觀望,隻見一人戴著麵具站在車上,他人不確定那是神通。


    同時轉眼又想到另一個問題,天王、大祭司一級的戰犯,一律佩戴麵具,認識其真麵目者甚少,戰敗想後要脫逃,遁入民間十分容易,很難將其抓獲。即便是投降,誰又知道麵具背後的是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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