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車迎麵徐徐而來,沈暮馳率鐵騎一千拱衛左右。見此情形,百裏燕不禁失笑:


    “神通老賊謀略過人,卻無膽氣,作為一軍統帥,倒也難得。”


    蔣傑聽著不解,遂是問道:


    “侯爺,這神通掀起如此浩劫,用兵鋌而走險詭詐無常,若無膽量,焉能與我軍周旋至今。”


    “這天下有一種人,叫一鳴驚人,還有一種人,叫天賦異稟,前者犯事之前,與犯事之後判若兩人。後者是那種天生之才,即便是風險極高,而不曾幹過的大事,他信手拈來無師自通。


    這神通一席直裾,可見其是文人,大致可猜他在舉事之前,也學富五車飽讀經書,但手無縛雞之力,空有一身才氣,說他毫無領軍閱曆,一躍成為數十萬大軍統帥是毫不誇張。


    此人既有天賦異稟之才,亦有一鳴驚人之處,一夜從最底層超擢為一軍統帥,還能駕馭全軍者,天下罕見。然其未經戰場廝殺,縱有雄才大略,卻無操戈之膽。深怕本帥在陣前暗算害他性命,故而令沈暮馳鐵騎拱衛。”


    “可天下哪有此種不經戰陣廝殺,一夜拜帥的道理,如此豈非是兒戲?”


    “不,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黑巾軍中許多人之所以厲害,正是那些平日裏被忽視,而不得誌者。這些人等飽受冷遇,或是一鳴驚人者,或是空談之人,愚論派、雄論道者最為過人之處,便在於能從萬千人才之中,選出最優者。”


    這個世界上有種超能力叫“天賦異稟”,尋常人幾年十幾年才能積累經驗辦好的事情,他們剛接手,一上馬,就能辦成,因此這種人富有某些方麵的專項天賦。


    如當年劉邦拜韓信為大將軍,韓信哪裏帶過幾年兵,一躍超擢為大將軍能有幾人相信,韓信能打下漢室江山。


    神通是典型的天賦異稟者,但並非全無軟肋,人不可能是完人,在某個方麵,或多個方麵,能力極端突出,必然在其他方麵有所削弱。


    時下受技術和大環境的影響,這一點並不突出,反應到現實層麵,就更弱。


    正如某些人在數學、物理等領域超絕於世人,但生活自理爛的掉渣是一個道理。


    神通謀略了得,說他膽量過人和沒膽並不矛盾,重點要劃分領域和專能。


    神通顯然屬於那種專項能力膽大包天,而現實態度謹慎小心過頭,而趨於無膽的一類。


    百裏燕驅馬上前去,身後隻跟了兩百護騎兵,待到距離拉近至五步,雙方各自停下,神通在車上看著眼前突出眾人間,騎著高頭大馬者,心中對百裏燕胯下健寶馬深感震撼。縱然心有準備,乍見之下仍極為驚人。


    氣氛沉寂片刻,百裏燕先是開口:


    “車上之人可是天王神通?”


    神通接話說道:


    “你便是百裏燕,當年的魏賢!”


    “正是本帥,沒想到邵平一戰十多年後,你我還能再次交手。”


    “哼哼,本天王也沒想到啊……”神通口氣陰冷,聽得出其中的不甘和挫敗感。


    “神通,照城如今已降,你已無與我再戰之資,本帥好言勸你,現在降我,我可給你一條生路,若是敗於本帥手中,你等罪魁禍首必嚴懲之。”


    “哼,死便死矣,何足道哉。今日一敗,非你之功,若是正麵較量,你必為我所敗。”


    “是嘛,你是死不足惜,可你身後數萬人馬的性命,你也視如糞土嗎!”


    “我知你一口伶牙俐齒,無非是想蠱惑人心,動搖我軍士氣,但在本天王麵前,你之所作所為一切都是徒勞。要戰便戰,何必廢話。”


    “嗬嗬……”百裏燕冷笑道:“我知你陣法厲害,故而你坐等本帥攻你大陣,想來個兩敗俱傷。那你可知道,本帥的兵馬,此時此刻在何處?”


    “你想趁我不備,打尹渠、貢城,癡心妄想!”


    “嗬嗬,你在尹渠、貢城經營一年之久,治下屬地水網縱橫,攻城不易,本帥怎能不知。神通,本帥不妨告訴你,林台出擊的五萬兵馬,此時已是繞過尹渠直奔旭平,再有兩日,便能抵達,你覺得還有勝算嗎!”


    “嗬哈哈……”神通咆哮著:“百裏燕,虧你用兵多年,竟也做出如此蠢事,旭平遠在尹渠西北,我大軍揮兵北上鎮住尹渠、貢城,你那五萬人馬豈能活乎!”


    “那你可知,我已命人從照城密道潛出城中,連夜繞至你身後,你此時此刻已被本帥切斷退路,你還有何生路去尹渠。”


    “哼,休想詐我。山中密道早已堵住,我在山中暗有兵馬,你若出山,我焉能不知。多說無益,有種便來攻我,一決高下!”


    數日前,周空撤兵迴城,將城南山中密道入口堵死,神通發現後,為防不測,在山中布下眼線伏兵,因此百裏燕說由城中密道潛入山林根本站不住腳。


    見神通已經“識破”,百裏燕不動聲色繼續說道:


    “神通,本帥從來言而有信,說有伏兵斷你後路,必有伏兵而來。你也不好好想想,你軍陣如此雷厲,本帥會輕易強攻嗎。千歲將馬正五萬人馬調來此處,公良氏焉能不將朝天弩借來本將使使,到時候,閣下還以為有勝算嗎!”


    “嗬嗬!”神通冷笑不屑道:“你等各懷鬼胎,公良軍焉能借你兵用。”


    “閣下所言不錯,公良軍是不會借兵於我,但本帥現在有的是金銀,故而借了五萬寸銀給公良氏,借他三四萬朝天弩兵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你……”


    聞訊百裏燕花錢借兵,神通頓時頭暈目眩眼前發黑,險些栽下戰車。他知道,鹹國現在財大氣粗,五萬寸銀買公良軍借兵,完全有可能。


    而且最近一直盯著百裏燕,全然忽視了公良軍。櫻城距林台不過兩百裏,急行軍三天總該到了。一窩蜂損耗巨大,再有公良軍助戰,他的大陣罩門必破無疑。


    想到這裏,神通幾欲吐血,強扶額頭站穩腳跟,目怒而視百裏燕切齒道:


    “你果然厲害,但不要得意,本天王還沒敗呢!走!”


    撂下狠話,神通調轉戰車飛奔迴營,速度之快,隻能用倉惶而逃形容。


    見神通遠去,一旁蔣傑隻覺得一頭霧水:


    “侯爺,咱們好想沒花銀子向公良軍借朝天弩吧?”


    “當然沒有。”百裏燕如實道。


    “可既然沒有,那您詐神通有何用,無論其如何撤兵,沈暮馳總要斷後,我軍怎麽追都很難追上。”


    “嗬嗬……此事還是趙先生想得周到。趙先生來時路上命兩千人帶足了肉幹袋、一萬寸銀與一千串珍珠,遁入以北樹林之內,待到神通率軍而來,敗軍而歸之際,趁夜色在灑在其大軍畢經之路上,如此我軍隻要全力出擊,將沈暮馳擊潰,神通逃到半路遇阻,必因錢財與幹糧遲滯不前陷入混亂。屆時我軍再從背後追殺到,神通豈有招架之力。”


    “哦……真是厲害呀,可那一萬寸銀不是白白浪費了嗎!”


    “笨蛋,跟了本帥多年,我看你就是什麽都沒學會,就知道跟著夫人學會了知道錢。錢能比將士們的命重要嗎,更何況我軍日今金銀無數,若能用一萬金銀換來一萬敵軍性命,那也值了。再說了,花出去的錢,總要掙迴來的,還怕他們不吐出來。”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再多的錢存在手裏就是垃圾,花出去才有價值。


    百裏燕毫不懷疑,他將最終贏得戰爭的勝利,但凡是都得算成本。


    自二十五年前鹹國內戰至今,鹹國人口銳減,鹹國本國人明麵上不足五百五十萬,軍隊中超過十五萬是梟民軍、外籍軍,不穩定因素太多,剩下的三十多萬鹹軍是鹹國最後的本錢。


    十八至三十五歲間的壯勞力四成以上都抽到了軍中,哪怕傷亡十萬人,十萬人男丁二十五年之內以生養三胎計,合計子嗣在內,二十五年間十萬男丁至少能繁育出七八十萬子嗣。


    人是戰爭的根本,兵法的最高奧義莫過於徹底的消滅敵方有生力量,人沒了,再多的土地和財富都是空談。


    但凡是人命大於天,即便是戰爭,人命同樣是寶貴的,能用錢買的,百裏燕會毫不猶豫的用錢換。


    神通迴到營中氣的夠嗆,他此時還沒想到百裏燕是在詐他。


    “著實低估了百裏燕,其竟用重金買通公良軍,著實可惡!”


    這時沈暮馳道:


    “天王,公良軍多半還遠,百裏燕定是詐我們速撤,自亂陣腳給其機會,拖住我軍,決不可上當。”


    “嗯,沈將軍此言有理。”神通定了定神,略作思釀說又道:“照城內亂至今不過六七日,百裏燕打定主意有把握拿下照城,應該也就是其從林台返迴照城路上,如此算來也不過才三天,而且應該是進入照城之後。


    如此算來,其從照城不可能向東原路前櫻城,應該走西南繞道,那至少需要三百裏路。即便是騎健寶馬,最快也要一天,一個往返便是兩天。而公良氏已經南下,其還要派人去追,即便公良氏當機立斷,前後來去也得三天時間,百裏燕才能知曉公良氏出兵。


    對,公良軍此時定然在趕往林台路上,即便是急行軍到此也得五天,百裏燕想將我軍拖在此地兩三日,屆時我軍北撤,縮短了與公良軍遭遇路途,而林台鹹軍再阻擊一日,公良軍不需至此地,而少走一兩日路程與我軍正麵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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