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尼對驗貨並沒有異議,有異議的是驗貨地點,他始終懷疑百裏燕暗藏殺機,執意要將驗貨地點選在亞布利亞,他就必須反對。


    “貨可以驗,但不能在亞布利亞,可以在茜茜嘉克,那裏有足夠大的地方可以看的更清楚。”


    “當然,茜茜嘉克確實一馬平川,看得非常清楚,但我記得茜茜嘉克西南麵是丘林,閣下如果在茜茜嘉克做點什麽,本將到時候找誰說理去,還是在亞布利亞驗貨最好,地方又大,你我都熟悉,這很公平。”


    “不,這不公平,剛剛發生了地震,驚醒了地下沉睡的怪物,會遭詛咒的。”


    “那就讓怪物詛咒我們吧,我相信本將軍的命足夠償還手頭的血債。對貴邦而言,在下如果不費吹灰之力死於非命,那豈不是更好。”


    “你!”


    穆尼氣結,他當真沒想到百裏燕會百無禁忌,當麵詛咒自己。但轉念一想,或許這是百裏燕欲擒故縱之計,如果再拒絕,百裏燕還會提出其他地方,到時候在拒絕,談判就會很難堅持下去。想到這裏,他繼續說道:


    “好吧,就在亞布利亞驗馬,但是你們也必須答應我們的要求,這才公平,否則談判就此中止。”


    “說吧,本將洗耳恭聽!”


    百裏燕不以為然,穆尼心裏氣急不過,壓著心火繼續說道:


    “屆時我將派出軍隊護送馬匹,而你們隻能在馬群之外的兩裏看馬,不能靠近。此外,作為驗馬的條件,你們必須五天之內預先支付一百萬銀幣作為條件,怎麽樣?”


    “這可是你說的!”


    “對,一言九鼎!”


    穆尼拍著胸脯保證,百裏燕一臉莫測高深的笑容,接過話道:


    “好,就預先支付一百萬銀幣,驗馬的地點就在亞布利亞山東側沃思湖裂縫為界,裂縫以北為我軍陣線,裂縫以南是貴軍陣線,怎麽樣!”


    穆尼臉色驟然一愣,這時恍然發現自己忽略了昨天地震出現的裂縫,見其不語,百裏燕幸災樂禍,臉上依然聲色全無。


    “穆尼閣下,那條裂縫可是為了你我兩軍安全著想,想必閣下也不想發生什麽意外吧。”


    穆尼臉色鐵青,狠狠說道:


    “你果然奸詐,好,就以裂縫為界,十天為限如何,十天之內我將馬匹趕到亞布利亞以南,你率軍經由此地東歸,我軍絕不阻撓!”


    “好,一言為定,那就簽字吧!”


    一番較量,二人各懷鬼胎的在雙方協議上簽字,有印章的蓋印,沒印的也摁個手印。交換協議確認無誤,雙方各自帶著人馬相背離去,途中蔣傑不解問道:


    “大人,穆尼要咱們在兩裏外驗馬,但聽到大人提議以裂縫為界時,其情緒似有波動,這其中定是有計吧。”


    “你怎麽忘了,這可是咱麽的看家本事啊。”


    “大人何意?”


    “這馬群緊挨著人群,靠人趕是趕不動的。但若是拉開距離,這十五萬匹獨角馬壯如巨獸,兩裏外全速衝鋒,屆時咱們的十幾萬人還不給踩成肉餅。”


    “嘶……哎呀,屬下真是糊塗,這可真是咱們自己的看家本事,穆尼果真是奸詐呀,拿咱們的槍,戳咱們的馬,竟然都沒想到。”


    “這就是思維盲區,是燈下黑。他以為如此可算計本將,豈知本將當年便是靠此起家的,哪有他班門弄斧的地方。”


    “可如此一來,以裂縫為界,下一步又該如何走?”


    “船到橋頭自然直,先去與蘇洪匯合,我們必須提前抵達此處,絕不能拖到十天。”


    “可穆尼給的期限是十天,他若強拖十天怎辦?”


    “不會的,他要十天,是為了調兵部署,隻要他的伏兵進入方圓一百裏之內,本將計策若成,就讓他有來無迴,若是不成,也能全身而退。”


    百裏燕相信由他提出驗馬,穆尼斷然不會拒絕,甚至求之不得,他拒絕的是場地。穆尼連番吃虧,已經留下心理陰影,隻要百裏燕提出要求,他總要反對,或是變相反對。


    亞布利亞也好,茜茜嘉克也罷,都屬於平原地形,有利於大縱深野戰。


    獨角馬體形遠超過駱駝,速度略遜於馬匹,衝擊速度是相當之快。別說是十五萬匹獨角馬,就是五萬匹獨角馬,在兩裏的距離上密集衝鋒,對十多萬聯軍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穆尼自以為得計,想以百裏燕長計,攻以短處,卻是不料百裏燕一眼識破。當穆尼被迫答應條件,發現忽視了那道裂縫,他本可反悔抵賴,他卻沒有。


    很顯然,地震留下的鴻溝,不僅是阻止穆尼發動突襲的天險,同樣也是阻止百裏燕發動突襲的阻礙。


    但常言道,眼見不一定為實,親眼看到的,往往是思維定勢產生的思維欺騙。地麵是有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人過不去,但並不意味著沒有其他手段。


    離開亞布利亞抵達蘇洪營地已是下午,不出所料的是地震倒沒給營地造成損失,新附軍中卻是流傳著各種迷信段子。


    百裏燕發現,這人的物質越是貧乏,苦難越是深重,似乎對精神消費品的需求越大。


    在懵懂無知的早期社會,迷信之所以有巨大的市場,無疑是深重的苦難和物質缺乏帶來精神上的雙重痛苦,迷信製造的精神轉移和麻痹,從某種程度上轉移了現實痛苦壓迫帶來的精神痛苦。


    作為奴隸,無休止的奴役勞作,甚至謾罵死亡的威脅,令廣大中原民置身死亡邊緣。加入聯軍之後,戰陣的慘烈和死亡的恐懼,同樣深深壓迫他們,迷信在這個時候無疑是具有其特定的環境市場。


    對於目不識丁的農民,光靠說教和宣傳,很難從根本消除迷信帶來的潛在危害,這也是百裏燕積極避戰的原因。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是虛腫的胖子,正麵大打是打不過穆尼的。同時過多的壇壇罐罐,也喪失了戰略迂迴和跳躍作戰的能力。唯一的優勢,也還是坐收去年經濟破壞的產生的戰略紅利,限製了穆尼的兵力和後勤,讓局麵得以僵持著。


    蘇洪營中休息一夜,第二天馬不停趕迴基洛納斯。穆尼要求的五天預付一百萬銀幣,是從協議簽署後第二天生效,數量多,時間緊,運輸是個大問題。


    迴到基洛納斯,公良修急如螞蟻忐忑難安,亞布利亞談判中消息中斷,恰逢又趕上地震,基洛納斯震感強烈,城中的石質建築多有塌方,城牆多處開裂塌方,一片不祥之兆。


    百裏燕先將談判細節交代清楚,將協議遞給了公良修,不出百裏燕所料,遭到公良修強烈反對。在他看來,整個停戰和談就是漏洞百出的拙劣戲碼。


    “燕公子,此協議形同廢紙,裏裏外外漏洞百出,你怎就會答應,莫不是有何內情!”


    “確有內情。”


    話到此處,百裏燕示意蔣傑將人清走,隨後關上屋門,拿來筆墨利落寫下一行,公良修瞪目如鼓愣是吃驚不已:


    “燕公子,當真?”


    “嗨……在下也沒多大把握,故而才在亞布利亞呆了數日,便是隻為尋找地利,卻是不想老天有眼天降深淵,如此本將計策若是不成,趁其合圍之前能全身而退嘛。”


    “我說呢,燕公子處事滴水不漏,這迴你怎能如此大意,原來竟還有如此厲害手段,可這倒底是行不行啊。”


    “在下不是說了嗎,隻有五成把握,而且得快,得趕在下雨之前速戰速決,若是下雨,怕是就難了。”


    “我夜觀天象,近日不像會有雨勢,數日之內仍晴朗炎熱,燕公子此計若成,我軍將從此後顧無憂啊。”


    “少將軍所言不錯,成了便是一戰定乾坤,輸了,就得退迴基洛納斯,與之繼續周旋改走水陸。”


    與公良修道明厲害詳細,百裏燕將方才所寫燒成灰燼,以免留下禍患。這時公良修又是說道:


    “燕公子,有件事我不知當問不當問。”


    “少將軍但說無妨。”


    “這金銀之物,你手中不會少吧?”


    聞訊公良修提及金銀,百裏燕頓時多了一個心眼:


    “少將軍何意?”


    “穆尼軍團擊潰後,鬆迪亞省再無威脅,將盡數暴露於燕公子兵鋒之下,燕公子鐵蹄所至盡歸公子所有。而我誌軍與蘇軍師尚有特米爾軍團阻攔,短時內難有突破,公子屆時占了鬆迪亞省,再掠婆嵩省,僅金銀一項,恐怕就不是小數目。


    雖然此前有約在先,誰得歸誰,但是燕公子如是盡占財寶,怕是我二叔和蘇軍師那裏都不好看,日後得返中原,禦客那裏恐怕是說不過去。”


    公良修擔心公良文被特米爾牽製太久,百裏燕橫掃鬆迪亞省,反手再掠婆嵩省,好處便宜都被他一人占了,公良文、蘇方義最終隻落得個零頭。


    屆時分贓不均,鬧得三家不痛快,返迴中原後曹馳正發現沒分到好處,事後給百裏燕穿小鞋。雖說沒提公良氏下手,但明擺著公良修的意思擺在這裏。


    當然,之前確實有約定,能者多勞,誰占了歸誰的。但情勢在變,蘇方義、公良文在東線牽製數十萬敵軍,功勞苦勞都有,百裏燕要是占盡便宜還不反哺一些,顯然是說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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