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船隊駛入婆嵩江,高大宏偉的婆嵩城聳立江畔,蔚為壯觀令人歎為觀止,氣勢規模甚至不輸千嶽山六大主城的規模。


    此時蔣傑吃驚兜著下巴,其他中原聯軍老卒等無不是為之震驚。


    “乖乖呀,大人,這城牆與掣馳城有的一比啊!”


    “與中原一樣,金雪狄人早年也提防聯軍攻入其本土,故而其關外早期建立的主城非常之巨大,經過數百年不斷擴建,方有如今之規模。但越是向東,其城池越小,可見其在發現聯軍無法南下後,斷然停止了大興土木,轉而鞏固地盤,步步向北發展。”


    “都說白毛賊富裕,這般大的城池,少說得裝下幾十萬人,哪日要是殺進了城,那還不是金山銀山堆在跟前呐!”白合想到的都是錢,在他眼裏,婆嵩城就是金打銀鑄的坨坨,隨便啃下一塊都是錢。


    水軍緩緩駛過江麵,此時古達帕站在南門城頭麵如死灰,錯愕看著掛著聯軍戰旗的戰船駛過江麵,絕望說道:


    “我的月亮神啊,北人竟然開著我們的戰船在江麵上橫行無阻,難道月亮神背棄了我們嗎!”


    卡比亞斯突然叫囂著:


    “這些豬玀怎麽會闖到這裏,我們的水軍呢,難道都瞎了眼嗎,穆尼、特米爾都瘋了嗎,他們要為此負全責!”


    古達帕沒有理會卡比亞斯的歇斯底裏,立即調來了輔助兵,將碼頭的商人和苦力撤迴城內,關閉了四門,嚴防聯軍登岸襲擾。


    百裏燕繼續行船,即沒有興趣劫掠靠港的商船,也不打算不自量力的攻打婆嵩城,高達六丈以上的城牆,就夠聯軍傷透腦筋的,即便能用火藥炸塌,其坍塌後的土方少說得有三兩丈高,依然上不去,但卻不妨礙百裏燕一番仔細窺探。


    金雪狄人建城無不是夯築土牆後,包以摻有礬土的方條磚,而中原各國隻有都城、重鎮城牆才會包磚,普通城池依然是土牆。


    而中國直到明朝,城牆包磚才正式成為製度。在此之前,各地城牆土坯城為主,隻有首府和重鎮才會包磚。


    包磚的代價是很大的,除了財力物力,人力裏非常重要。中原諸侯國連年征戰,人力損耗極大,財力物力皆不寬裕,大量征用民夫充當苦役給城牆包磚,無疑加重了百姓負擔,且荒廢農耕,因此得不償失。


    加之生產力和技術落後,包磚需要消耗大量人力和森林。換而言之,消耗的都是糧食和金錢,同時人力長期脫產,損失的農業產出和民夫消耗的資源,一進一出就是雙倍的支出。


    而金雪狄人有充足的奴隸,冶金和鐵器發達,生產力高,還有驚人的畜力可以使用,幾百年來不斷擴張修城,其成本低得多。同時域內沒有強敵,軍隊主要用於鎮壓奴隸的叛亂,其大量的包磚並不奇怪。


    船隊陸續駛離婆嵩城,繼續向西逆水行舟。直到半天過後,金雪狄人水軍駛過,執政官卡比亞斯喊停了船隊,將水軍總長召入城中劈頭蓋臉痛斥一頓,大罵軍隊無能,將責任盡數推到穆尼和特米爾等人頭上。


    而與此同時,唯一在做事實的隻有古達帕一人。


    聯軍戰船一走,市政緊急召開會議,重提擴軍一事。聯軍路過婆嵩城,極大刺激了城內官員和財主,無疑是幫了古達帕大忙。幾乎不出意料的迅速通過了擴軍議案,並由各級官員、莊園主、貴族、教會共同出資,新建一支十萬人的輕騎兵,一切維護的費用都有各家均攤。


    但古達帕日後做夢也想不到,這支軍隊的出現,最終促成了金雪狄人雇傭兵的誕生,為日後的動蕩埋下了巨大隱患。


    很顯然,莊園主、貴族、官宦、商人、教會都是一群唯利是圖的利益集團,讓他們出錢武裝一支軍隊,並供應軍餉和開銷,這支軍隊的性質也就從國有,變成了私人武裝力量,性質發生了根本變化。


    聯軍船隊的動向通過馳道,由千裏馬經由沿途驛站,陸續傳迴穆尼的大營,聯軍駛過婆嵩城的消息,也在兩天後送達帕文斯。


    “閣下,北人的船隊沿途既沒有登岸,也沒有劫掠村莊,依然沒有停止西進返迴的跡象,再有八百裏,可就要進入鬆迪亞省的管轄範圍了,我們在那裏可幾乎兵力可用,卡頓森東調後,全省隻有微不足道的輔助兵,他們不會是想在鬆迪亞發動暴亂吧,那裏可是有上百萬的中原民啊!”


    諾倫嘉似乎是開竅了,說的有鼻子有眼,穆尼臉色鐵青,沮喪說道:


    “你都能想到,還會有其他答案嗎!可我怎麽早沒想到北人竟會除此毒計,他們竟敢冒被分割的風險,兵分四路孤軍深入,他們倒底憑的是什麽,難道他們真能能未卜先料事如神嗎!”


    “閣下,現在怎麽辦,他們真要是殺奔鬆迪亞,我們在關外的秩序將毀於一旦。”


    “先別急!”穆尼安撫說道:“鬆迪亞的中原民都是三代、四代,甚至五代中原民,他們遠不如婆嵩省的中原民暴躁。此外婆嵩省的中原民都是被殺父母的二代民,都是壯丁沒有老弱。


    而鬆迪亞的中原民老弱婦幼齊全,壯年男子充其量隻有三到四成,他們要想掠走壯丁,勢必要帶走全家,這意味著他們每帶走一個壯丁,至少需要帶走一個女人,兩個老人,兩個孩子,效率會大打折扣的。”


    “閣下果然料事如神,這麽說,我軍還不急於追擊。”


    “不,必須立即追擊,我們想得到,中原人也想得到。特米爾現在非常吃力,從瀑布西進的北人軍隊現在已經發展到二十多萬人,而帕文斯就久攻不下,他們如果在鬆迪亞再從背後捅一刀,後果不堪設想。


    你親自去一趟婆嵩城,去見古達帕,卡比亞斯那個一家夥已經靠不住,如果不是貴族,我真懷疑他是被北人收買了。


    你讓古達帕務必親自去鬆迪亞,去見執政官卡霍恩,讓他把中原民的婦女還有孩子,盡數遷往城中作為人質。並告訴哪些男人,這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女人和孩子,不受來自北方惡魔的殘害,隻要他們誅殺來自的北方的惡魔,他們的妻小才會得到月亮神的保有。”


    “可這需要時間啊,鬆迪亞城距離關內近,距關外較遠,從帕文斯就是騎最快的馬,走馳道前往鬆迪亞,不息不休也需要四五天的時間,兩天多前他們就已經路過婆嵩城,再有幾天就能進入鬆迪亞,等到我們的政令傳到至各城各地,落實完成,少說得要二十來天甚至一個月。”


    “嗬嗬!”穆尼冷笑道:“哪這麽容易,你也不想想,離開婆嵩江後,其他水道需要繞路,馳道是不要繞路的,他們人生地不熟,船隻有限,充其量不過是裝走幾萬老小,無礙大局。實在來不及,就騎千裏馬。”


    “哦……那屬下即刻前往婆嵩城。”


    “嗯,快去。”


    數日後,聯軍進入鬆迪亞省,沿途劫掠商船數十艘,往來漕運之繁榮一度令人震驚。但不出穆尼所料,聯軍劫掠中原民時遭遇了不小阻力。


    不同於婆嵩省的二代民、三代民,鬆迪亞省的三代民、四代民文化脫節嚴重,且不少人皈依月神教,村裏的金雪狄祭司權利極大,勾結了維持隊、中原賊,以及中原民小祭司,蠱惑性極強。


    百裏燕的策略非常簡單,由聯軍中的三代民、四代民現身說法,願走的走,原留的留,你信教也好,不信也罷,絕不強迫。


    原因很簡單,聯軍中此前有少數來自鬆迪亞的三代、四代民,劃船槳手和奴隸更是多數來自鬆迪亞,聯軍中鬆迪亞中原民的情況事先多有掌握,信教和不信教的大有人在,所謂的月亮神,在饑餓和死亡麵前根本是不堪一擊的。


    最簡單的問題,人得吃飯吧,神能解決溫飽嗎,不能!神能解決皮肉之苦和剝削嗎,不能。


    對於宗教,百裏燕的原則是若非十惡不赦的邪教,其他有曆史追溯性的源生教,一概從寬,允許宗教不幹預政治、經濟、軍隊前提下傳教,邪教一概取締。


    如黑巾軍所謂的天授君父一類的邪惡勢力,打著創立宗教的名義,行迫害奴役之實,而沒有曆史根基和宗教邏輯的邪教,一概取締。


    當然,所有拜神的宗教本質上多數是迷信,合法宗教、不合法宗教本質區別,是合法其具有曆史的追溯性和延續性。


    諸如月神教,在金雪狄人中曆經千年統治,有其自己的一套宗教邏輯。越是懵懂無知的時代,人的本能要求人的精神世界,對現實未解現象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和寄托。


    尤其是壓迫和苦難帶來的現實痛苦,往往造成政局的動蕩,因此統治者就需要精神措施,以轉嫁政局動蕩和奴役壓迫產生的民憤,給底層受剝削的民眾以精神麻醉,將現實的苦難通過所謂神的旨意,解釋為今生受苦來生享福,亦或者今生受苦,是你上世作孽這輩償還,等等等。


    反正隻要是統治者所無法解決的矛盾,都可以一股腦推到神的頭上。


    於是造神無疑是對一切未知之謎的萬能解釋,但凡無法解釋的現象,都稱之為神的傑作,如此就有了產生宗教的根本動力。


    原始宗教當道的現下,想要推翻,是推翻不了的,越是鎮壓和推翻,反而證明統治者的害怕和膽怯。這種曆史悠久,信眾基礎廣大的宗教反彈力越大,最好的措施是開化,用科學技術手段讓宗教的神性、迷信言論不攻自破。


    金雪狄人自視為月亮神的子嗣,但如果哪天看到月球表麵是一片坑坑窪窪毫無生氣的一個石頭,所謂月亮神教的神話將不攻自破。


    於是若幹年後,百裏燕於妙天山耗費巨子修建第一座天文台,籍此以正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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