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對中原民的擄掠並不順利,先後經過七個村子,連哄帶騙才拉走三萬多人。


    不同於婆嵩省中原民村,鬆迪亞省中原民聚居村落人口動則過萬,甚至還有兩萬人的村子,規模相當於中原的一個大縣城,其中男女老少都有,青壯年隻占三成,即便將十六至四十五歲間男丁都算計在內,也不過四成。


    “將軍,這些中原民都是鐵了心了,就是不上船,繼續如此這般下去耗著,我軍哪裏經得起這般折騰。”


    白合不滿說道,心中氣不打一處來。百裏燕很是淡然,心平氣和說道:


    “別急,他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將軍這是何意,難道還有仙法讓他們迴心轉意不成。”


    “嗬嗬!”百裏燕冷笑道,接著又說:“你也不想想,我軍從每村卷走三四成人丁,就等於少了三四成的稅,金雪狄人如今維持龐大軍力,其耗費非常之驚人。


    且不同於我中原諸侯軍,除了將官之外,戰卒是沒有薪俸的,而金雪狄戰卒每月少則半個銀幣,多則一兩個銀幣,他們一年的開銷多達上千萬銀幣,這還不算其陣亡所需撫恤。現在戰爭打了五年多,他們的財稅開銷之大,我估摸著,多半已經超出其此前三十年間國庫積攢的金銀物資。


    如今我軍卷走其中原民,而剩下不願走的中原民,明年必將麵對更多的重稅,如此官逼民反,屆時皮肉之苦,肚腹之餓總是真的吧,到那時,神有個屁用,能解決吃飯和皮肉之苦嗎。”


    長期作戰和劫掠得到的情報都顯示,金雪狄人的金礦、銀礦很多,還不是一般的多,其財政遠比中原諸侯國殷實,加之政局穩定,國家統一,奴隸眾多,商品經濟發達,財政積累速度極快。


    因此金雪狄人的軍製,早在四百多年前就普遍實行戰時全薪,平時無薪,家庭減稅製度。籍此鼓勵平民參軍,極大調動了老百姓參軍熱情,加之教會的煽動,但凡北伐各家各戶無不是打了雞血,隻因為打仗才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於是其軍事實力也從早期的三四十萬人,迅速膨脹至八十多萬人,甚至百萬,這次更是翻了一倍還不止。


    但再多的金銀,也經不起戰爭這頭吞金獸。如此相比之下,中原軍團普遍采取的全民皆兵強征製,反而具有持久戰的優勢,加之人口基數龐大,遠比金雪狄人經得起消耗。


    中原但凡當兵,隻吃糧不發俸,死後之減免家中稅賦,發放少量撫恤,甚至連撫恤都不發放,大大減輕了各諸侯王的財政困境。


    現在戰爭開打了五年之久,近三年廝殺最為慘烈,其傷亡遠超百萬。光陣亡和傷殘就是一筆巨大的撫恤開銷,兩百多萬的軍隊,每月最少也要三百萬銀幣的薪俸,一個年就是就是兩千多萬銀幣,再豐厚的國庫儲蓄,也經不起五年的一兩億銀幣的消耗。


    國庫吃幹抹淨,財政壓力勢必轉嫁到老百姓頭上,中原奴隸首當其衝。眼下這些中了迷信劇毒的中原民抵死不走,等到明年加租加征,三餐不食之際,有後悔的時候。


    船隊繼續沿著婆嵩江支流向南行駛,得益於商船上繳獲的地圖和槳手的帶路,行船一直很順。但讓百裏燕疑惑的卻是,兩天前一直追擊聯軍的騎兵突然失去蹤跡,隻有其戰船還在身後尾隨。


    兩天後夜間,船隊抵達什納克,不等戰船停靠,岸邊聚集起中原民數千。白合當機立斷放下小船令人登岸:


    “傳令船隊,快船小舟靠岸,準備登岸!”


    “諾!”


    這時蔣傑突然阻止道:


    “慢著白將軍,岸上情況有些不對。”


    “不對?何處不對?”


    “你看,村民中有穿著祭司袍服的金雪狄人,村民都拿著鋤頭、草叉還有鐮刀,幾千人聚在岸邊都是男子,一個女和孩子也沒有,這可不像是在歡迎我軍,反倒是早有準備,怕是有詐。”


    “這怎麽會呢,我軍可是來救他們的。”


    “此事蹊蹺,當暫停靠岸,告知大人才是。”


    少時,蔣傑來到船艙,百裏燕剛剛睡下,尚未入眠:


    “啟稟大人,我軍已經抵達什納克村,岸邊情況似乎有些異常。”


    “異常?是何異常?”


    “村民都聚集在河邊手持農具火把,期間還有金雪狄人祭司,且都是男子,不見婦孺,情勢似乎不善。”


    “走,去看看!”


    來到甲板,岸邊火把林立,隱隱彌散著躁動和戾氣。見此異狀,百裏燕蹙眉說道:


    “情況不對,即便我軍抵達下遊的消息傳到什納克,也不應該聚集起如此眾多男子,在此之前從無此情況。方亮!”


    “將軍有何吩咐。”


    “去,帶人坐小船,從東側迂迴,摸他兩個落單的村民抓迴來問問。”


    “遵命。”


    百裏燕此時判斷,幾天前突然去向不明的敵騎兵,多半跟眼前情況有直接關係。


    方亮帶人下船之際,蔣傑這時說道:


    “大人,此處岸邊看人數少說有六七千男丁,有老有壯,卻是不見一個婦孺,就連看熱鬧的也沒有,其中透著古怪呀。”


    “你說的不錯,鬆迪亞的中原民有的信教,有的不信,絕不可能在明知我軍抵達,還被金雪狄人統一組織起來抵製我軍,確實不正常。”


    岸上的村民無一例外扛著農具在金雪狄祭司組織下,暴躁的守在河邊,顯然不是在歡迎聯軍,而是做足了準備,隻要聯軍登岸,就可能被打的頭破血流。


    約過去三刻,方亮帶人抓迴兩個落單的村民,反抗情緒激烈。


    “方亮,給他們鬆綁。”


    “將軍,這些人都著了魔,兇惡的很。”


    “區區兩個莽夫何足道哉,給他們鬆綁。”


    “遵命!”


    方亮示意手下鬆開二人繩索,剛得解困,二人北便是張牙舞爪,嘴裏說著嘰哩哇啦的聽不懂的“咒語”,像極了是在跳大神。


    百裏燕一番打量,走進上前說道:


    “就靠嘴裏念幾句話,能咒死我們嗎!”


    二人聞訊也是大吃一驚,其中一個驚恐說道:


    “你怎麽會說我們的話!”


    “你是人,本將軍也是人,有什麽不一樣嗎!”


    “不,你們是魔鬼,你們是殺人不眨眼,無惡不作的魔鬼化成的人形,你的花言巧語是騙不過我們的!”男子疾言厲色叫囂著,口口聲聲喊著魔鬼。


    百裏燕臉色一黑,心裏多半是明白了。


    金雪狄人利用原始宗教對世界善惡認知的迷信邏輯,又編造了虛幻的精神壓迫,通過宗教輿論的欺騙恐嚇宣傳,把聯軍描述成了災星。


    想到這裏,百裏燕不動聲色,又是問道:


    “本將問你,誰是魔鬼,你們為什麽害怕魔鬼!”


    “你們就是你們,你們頭頂有魔鬼受戒的烙印,魔鬼將蹂躪我們的女人,你們是魔鬼派來抓我們女人的惡魔,就是你……”


    男子語無倫次邏輯混亂,指著百裏燕頭頂的發髻,說是魔鬼的烙印。顯然又是金雪狄人妖魔化聯軍,挑撥離間的把戲。


    此時諸將議論紛紛,蔣傑山前小聲說道:


    “大人,看來其中症結就在村中婦孺。屬下猜測,定是金雪狄人將村中女子兒童遷走扣為人質,對村民灌輸以邪說,籍此蠱惑人心。我軍倘若貿然登岸,必遭其襲擊,屆時便是自相殘殺兩敗俱傷。


    屬下建議,應從船隊中尋找什納克村的槳手或是戰卒,現身說法曉之以理。”


    百裏燕蹙眉搖了搖頭:


    “沒用的,話語權在祭司口中,祭司若說什納克的槳手和戰卒被我軍魔化為同黨,為之奈何,反而弄巧成拙。”


    “那我軍豈不無計可施了。”


    “這道未必,去拿地圖過來!”


    “諾。”


    少時,蔣傑拿來鬆迪亞省江河圖。不同於此前繳獲的行政圖,江河圖極為粗糙,隻有河道與城市粗略的標識,沒有詳細的村落和礦區位置,水軍一路西進,都是靠的槳手帶路。


    距什納克最近的小城是基洛納斯,距此向西南水陸約四百裏。


    不同於婆嵩省中原民盡數安置於東部、東南部外圍,鬆迪亞省被奴役的中原民星羅棋布於各地,被附近其他金雪狄人村莊所包圍,往往是一兩處中原民村,周圍有四五座金雪狄人村莊。


    因此一座主城或小城的行政範圍,相當於中原三分之一個郡,村莊星羅棋布,而村莊也不能稱之為傳統的自然村,應該是介於鎮和縣之間的行政單位。


    “這裏是小城基洛納斯。”百裏燕手指基洛納斯說道:“我軍明日在什納克以南岸邊登陸,放出三千騎兵前往金雪狄人村落燒殺,迫使其逃往基洛納斯。記住,隻可燒殺不得劫掠。”


    “這萬一金雪狄人騎兵殺來怎辦?”


    白合問道,蔣傑一語道破玄機:


    “斷然不會,金雪狄人在鬆迪亞省輔助軍團盡數調往了婆嵩省,留守偌大鬆迪亞的輔助兵已是不多,前番追擊我軍到此的騎兵,定是用於脅迫遷走各處中原民村婦孺,故而定是分成數隊人馬,前往各處小城據守。


    而金雪狄人料定我軍兵力不足,絕不敢貿然攻打數千騎兵,上萬民軍堅守的小城,故而才會突然撤走,此時定是已經分兵。


    我軍派出三千騎兵上岸,多半不會遭遇其主力圍攻,即便遭遇,隻需全速脫逃,逃迴船上即可。”


    “蔣傑說的不錯!”


    百裏燕肯定了蔣傑說法,白合不解又道:


    “那為何要燒殺白毛賊的村子,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非也,我軍在外燒殺,其分散前往各處小城之騎兵斷然不敢輕易出擊,反會以為這是我軍誘敵之計。實則是本將迫其百姓湧入小城避難,籍此消耗其城中糧草。


    金雪狄人將中原民婦孺遷往小城,無非是充當人質恐嚇中原民男丁。其絕不會料到短時內小城人口暴增,故而其城中存糧不會太多,一旦人口劇增,其就會困死餓死。屆時我軍隻需以萬餘人圍城,切斷其進出退路,其為之奈何!”


    “可圍城需要多少時日啊,萬一他處兵馬來援怎辦?”


    “不會,此番尾隨我軍騎兵不過三萬餘人,而鬆迪亞省小城數十座,其絕不可能兼顧所有,分兵之後必然分於各地,消息往來極為不便,故而短期內其絕無大舉來犯之可能。”


    鬆迪亞省地處大後方,加之土地廣大,人口相對少,地級行政單位管轄麵積太大,主力軍團調出本省後兵力抽空,戰備極為鬆懈,遠不如婆嵩省,更不會像當初下毒一樣,給村中麵粉下砒霜,將其村民糧草遷往小城。


    因此鬆迪亞當各城沒有做好戰爭準備,一座小城的城內人口少則三五萬,多則七八萬,屬地不計中原民,小城轄下屬地人口十五至二十萬,幾乎與鼎煬城治下相當,但富庶卻比得上廣信。


    短時內轄區村民競相逃入小城,逃難則不可能攜帶轉移家中口糧,屆時城中人口暴增,加上遷入的中原民婦孺,城內糧草壓力陡增,口糧將被迅速消耗,不久將陷入饑荒。


    待到那時,再將當地中原民驅趕至基洛納斯,觀現行,看著城裏爆發饑荒人吃人,最先吃的無疑是中原民婦孺,看看是肚子要緊,還是神鬼厲害。


    打定主意,船隊迅速離開什納克,沿河向西南行駛,於第二天上午,在什納克以南五十裏登陸騎兵三千,向內陸燒殺。船隊放緩航速,保持每日五十裏速度,以配合騎兵燒殺。期間不斷有斥候匯報,遭遇有組織的村民反抗,均被聯軍騎兵一頓火藥給炸的大散。


    入冬後氣溫低至零下,連日小雪不斷,百裏燕在甲板上開了火鍋,邊吃邊賞雪景,遠處騰起的黑煙,平添了幾分戰爭的淒涼。


    “大人,這香料真是好東西,聽說金雪狄人的香料在中原值不少錢呢。”


    “再好也拿不迴去有什麽用,退一步說,拿迴去了種不出來也無濟於事。”


    “大人說的是,若不能為我所用使之生財,便隻能坐吃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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