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王鬆了口氣,形勢卻遠非鹹王心情那麽樂觀,徐國被黑巾軍殺得一潰再潰潰不成軍,孫國南翼徹底暴露於黑巾軍兵鋒之下,大有繞過思水江,從南翼北上覆滅孫國的企圖。


    戰事發展到七月,屯駐陔陵以西的梁軍突然南下永興河屯田,說來也很奇怪,安泰侯在收受了鹹王送來的五十顆極品珍珠後,爽快答應促成金銀換珍珠的筆交易,並立即移防永興河屯田。


    而在十天前,鹹王托廣叔子遊說安泰侯屯田,安泰侯始終沒有鬆口,如今得了巨大好處,行動也是立竿見影,可見人都是唯利是圖的。


    七月上旬,輪番轟擊廣信長達半月的叛軍停止轟擊,原因是雷霆天王某日爬上高台,赫然發現鹹軍南門城頭赫然多出一排排不明“建築”。


    經過連日觀察,可發現鹹軍就躲在建築之內,但任憑石炮車、巨弩箭如何攻擊,要麽就是準頭太差無法擊中,要麽就是擊中後卵用沒有。


    甚至改用火球彈放火,百裏燕也就是在工事頂層澆了兩盆水,火球彈即便正好擊中了工事,也無法滲透燃燒擴散火勢。


    雷霆如何也搞不明白,鹹軍到底用了什麽巫術,能讓建築堅不可摧,又是怎麽頂著亂石轟擊,箭雨傾瀉,在城牆上一夜間造出數以百計的“房屋”。遂造十丈高的巢車,臨陣窺望。


    巢車,亦稱樓車,用以人力或畜力推動至城牆附近,用以了望城內敵情。巢車大致為兩種,一種是露天平台式,沒有裝甲保護,需要攀爬上平台,優點是平台麵積寬闊,缺點是沒有裝甲保護,容易遭致弓弩襲擊


    另一種是車懸木房,人站在木房中,用繩索吊上木梁。這種巢車安全,但容積率小。且改裝潛力有限。第一種平台式巢車,稍加改裝便可作為臨車,裝上大批弓箭手,居高臨下對守城軍發動攻擊。


    雷霆此番造出的巢車就是平台式巢車,高達十丈之多。


    由於黑巾軍在過去半個月裏,每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輪番轟炸城牆,百裏燕根本沒有時間搶修工事。當然,並非意味著沒有辦法。


    經過長期觀察和縝密計算,百裏燕就發現進入晚上之後,受到夜幕影響,叛軍的視野受到製約,因此不會像白天一樣,頻繁校準攻擊目標,因此晚上的攻擊是固定的目標,竟而可以大致推算出的落彈範圍和彈道軌跡。


    城牆上實行燈火管製,不讓人影被叛軍觀察到,夜間可以利用其落彈點的死角,讓人強運工事建築材料上城,而後以螞蟻搬家的方式,今天晚上修十三五個,明天晚上修十三五個。


    城牆過道寬度有限,防禦工事一律緊挨著城牆內側女牆構築,出口向東或是向西開,一連修了六天,待到工事連排成群形成規模,修建的速度和效率得以加速。


    南門城頭修築多達兩百九十多個臨時野戰工事,每個能塞進五六個人,承受住了重達三五十斤石塊的破壞,傷亡也從最初的每天百十來人,驟然下降到個位數。


    而與此同時,薑乾、陳韻風、羅鬆亭也注意到城南出現的情況,起初不知百裏燕是何用意,王九、胡陌等人還嘲諷了一番,說是百裏燕為當縮頭烏龜,修了“龜堡”縮在裏麵。


    還別說,野戰工事上下左右都是沙土袋,人往裏麵一躲,把脖子往外一伸,遠看倒是有幾分烏龜殼的扮相。但是幾天後,他們就笑不出來了,城南是叛軍重點照顧的對象,每天傷亡甚大,西門、東門傷亡甚小。


    自從龜堡出現之後,城南每日幾乎鮮有傷亡,相反東門、西門傷亡倒掛頗為難堪。於是各軍各營爭相派人學習效仿,龜堡很快如雨後春筍雨般拔地而起。


    “這個魏賢,真虧他想得出來呀。”


    薑乾站在西門的城樓裏讚口不絕,周圍碼了幾圈沙土袋,頭頂已經加固了一層閣樓,閣樓上是兩層沙土袋。


    羅鬆亭則很平靜,他說:


    “魏賢奇謀百出,正是所謂無窮也。”


    “比之羅先生,魏賢之能倒底幾何?”薑乾問。


    “嗬嗬,羅某所不及也。”


    “羅先生未免謙虛了吧。”


    羅鬆亭搖了搖頭,他說:


    “魏賢所謀,乃鬆亭生平之僅見,絕無第二人。而且,他年不過二十二,前途不可限量,若到羅某這年紀,天下間恐怕無人是他對手。今日所言絕非在下虛妄,乃是不爭之事實。”


    “唉……”薑乾一息長歎說道:“可惜,他不能為我等所用。”


    “少主何出此言,既有裙帶姻盟相係,何愁魏賢不為少主與主公所用。”


    “可他卻心向著鹹王,又豈能為我等效死力。”


    “少主多慮了,魏賢絕非薄情寡義之人,隻要少主厚待於他,魏賢定會保少主一方權勢。”


    “或許吧……”薑乾沒有接話,在他看來,靠百裏燕保住廣信的權利,有些不切實際。


    二人說話之際,胡陌匆忙前來:


    “稟報少主、羅先生,西門外黑巾賊正有集結跡象,相似要攻城。”


    話音落下,薑乾、羅鬆亭來到城樓觀察孔。沙土袋碼的極為嚴實,但還是留了觀察孔,觀察孔不用時,以原木或沙袋堵住,用時拔出即可,以免亂箭射入屋中。


    透過觀察孔,可見城外叛軍確實在陣前集結,棚車、雲梯車、衝車、臨車、塔車一應俱全。


    雲梯車是一種下部為四輪車,上半部為雲梯的戰具,且四輪車有固定式刹車,可防止車體打滑。相比於靠人抬肩扛的雲梯,對付廣信這等高達三丈的城牆,普通的人扛雲梯的作用顯得微不足道


    值得一提的是攻城塔,這東西中原本來沒有,時下也不稱之為攻城塔,而叫“塔車”,最先見於北犯金雪狄的攻城器械,因上窄下寬,層層分明,因而稱之為塔車,後被中原借鑒掌握。


    由於塔車極為沉重,中原皆以牛馬牽拉至城牆附近,而後再由人力推動。金雪狄人所造攻城塔,遠比中原的攻城塔更大更寬,一次可裝載上百人登城,如同一艘巨大的運兵車,沉重異常,因此一直由披甲的戰獠或獨角馬牽拉,遠比人推更為省力,一口氣能衝上城牆數百人,威脅極大。


    叛軍連續半月日夜趕工,打造塔車十數台,西門外出現四座,東門外也出現四座,唯獨南門外發現了六座,而且還有八座臨車,顯然又是一次重點關照。


    百裏燕這次算是大開眼界,此前尹秧之戰、杜陽之戰,受地理環境的和城牆高度製約,無論晉軍還是鹹軍,都不曾使用攻城塔和臨車,此番著人讓人眼界大開。


    “王八蛋,這是要玩真的!”


    “魏將軍,讓弟兄們準備吧。”蘇洪道。


    “不,讓弟兄們繼續隱蔽,萬一這是叛軍的引蛇出洞,豈不白白送死。去將火油罐、酒罐拿來,越多越好。”


    “諾。”


    百裏燕在城南是不準備油鍋的,原因很簡單,油鍋這個東西用好了,是對敵人的慘無人道,用歪了,可能殃及自己人。


    根據可移動性,油鍋分為底座固定式和移動式兩種。


    底座固定式油鍋,是將一種帶有圓柱鍋耳朵的翻鬥銅鍋,架設在底座兩個圓形凹槽內,而後油鍋下升火,油沸騰後扳動杠杆,將翻鬥銅鍋向下傾倒,移動式油鍋則是臨時增設。


    固定式油鍋都設置於城門上方和突出的敵台,移動式油鍋都沿女牆臨時安置。固定式油鍋好處是容量大,無需提前準備設施,而且較為安全,不容易翻向自己人,缺點是無法移動。


    移動式油鍋雖然方便,但是容量小,操縱過程稍有不慎就可能殃及自己。尤其是交戰期間,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翻倒傷了自己人是常有的事。


    使用時將油鍋燒沸,而後對著城下的叛軍一個肉絲蓋澆飯下去,保管下麵一片慘烈亂跳街舞,然後再隻要一個火星,油液所到之處瞬間竄起衝天大火,因此油鍋這個東西致死率極大。


    但有弊也有利,萬一被叛軍石炮車發射的石塊擊中,或者忙中出錯人為推翻,也可能是操作者被箭簇射中肌肉抽搐打翻,最後倒黴的可能就是自己人,而且隻會比往城下傾瀉更為慘烈。


    因為油都淤在了城牆過道內,一燒起來就是一大片,大火沿著油液淌到哪兒,燒到哪兒,跑都沒地方跑。


    而對付攻城塔,最佳辦法無疑是用火攻,但百裏燕卻發現叛軍在攻城塔外曾蒙了熟牛皮和銅盾。這意味著一般的火箭火攻很難起效,隻能等著雲梯車、攻城塔靠近城牆後,用猛火燒它們的底座,將其摧毀。


    叛軍蠢蠢欲動,百裏燕越來越傾向於叛軍絕非虛張聲勢,畢竟打造攻城塔這種大型器具耗時耗力,叛軍絕不會為了虛張聲勢,而折騰出這麽個東西。


    攻城前最強烈的信號,莫過於遠程大殺器投送速率大幅飆升,擱現代軍事術語中,叫火力準備和火力延伸打擊。


    同時敵軍弓弩手結陣前出至弓弩射程之內,對城牆上下的守城軍發起遠程武器覆蓋。


    攻城戰卒與器械戰卒緊密配合,通過弓弩手方陣間預留的通道,對城牆發起登城衝擊。


    南門外叛軍弓弩手一分為二,約為一萬兩千,呈東、西兩陣,每陣六千人,每陣再分三小陣,小陣兩千人一陣,依次由東向西北列陣。


    兩陣弓弩手之間為兩座攻城塔,八台雲梯車、四座臨車,少說有四千多人,兩陣弓弩手兩側各有兩座攻城塔,八台雲梯車、兩座臨車,共計六座攻城塔、二十四台雲梯車,八座臨車。


    值得注意的是,叛軍東西兩陣弓弩手中間,前出位置還有兩輛重甲馬車,馬匹都披掛重甲,馬車也為封閉式,馬車上端及四周鋪設銅板,體積比鹹王座駕車輦還要大。


    “魏將軍,叛軍陣前那輛大車真奇怪呀,裏裏外外都披掛重甲,這是準備撞城牆呢吧。”白合說道。


    “本將估摸著,車裏定是電石,用來燒咱城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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