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燕(既魏賢)料定,叛軍披甲馬車之內定是裝載了大量電石和水,隻等衝到城門下,一股腦堆在城門口灑水放火。


    “白合,命人準備沙土,叛軍如若燒門,即刻往翻鬥之內裝填沙土,給我埋嘍,但凡靠近城門扒土者,以滾木檑石還擊。”


    “諾!”


    叛軍意在用以甲車攜帶水和電石火燒城門吊橋,僅以沙土掩埋一次兩次可以,時間一長,叛軍定然會發現這個規律,勢必要組織人馬前來掘土,重新點燃電石。


    白合負責城門段防禦,所以前番叛軍扔進城內的石塊,百裏燕令人收集起來,一多半都集中在城門上,就是為了沙土掩埋電石之後,輪番用石頭砸,阻絕叛軍士卒扒土。


    與此同時,百裏燕調蘇洪驍騎營與新兵三千,負責南城牆西段的守禦,百裏燕自領新兵三千人坐鎮南城牆東段,陸肇羽箭營弓弩手居中放箭,司空南豹韜營為預備隊,在城下被彈安全區【注1】之外待命,輜工營三萬人負責補充和搶運傷員送醫救治。


    隨著一聲號響,叛軍弓弩手踩著鼓樂節奏,開始向城牆運動,距離從兩百步,迅速縮短至一百五十步,接近至一百二十步之際,陸肇一聲令下:


    “各營聽令,弓手張弦!”


    瞬時嘎嘎作響的繃弦聲此起彼伏,弓手仰天四十度仰角朝天,陸肇咬緊牙關,目光緊盯不離,待叛軍弓弩手進入百步範圍,隨即一聲令下:


    “放箭!”


    一聲徹耳的激鳴劃過長空,數千箭矢迎著烈日如疾風驟雨一般直撲叛軍,箭矢接敵刹那間倒地者絡繹不絕,少時哀聲此起彼伏嚎聲不絕於耳。


    “放箭!”陸肇毫不心慈手軟,又是接連兩陣齊射淩空而下。


    常言道陣前不過三箭,事實上是指兩軍對壘陣前對陣之初,雙方弓弩手相互攻射敵方步軍的現實情況。


    雙方步軍廝殺,往往相距百步開始衝鋒,百步之內弓弩手陣前列陣,以直射、拋射,甚至側射等,多個角度同時齊射數千乃至數萬支箭。


    即便是訓練有素的老軍,這個距離上至多也就放兩三陣齊射,而後己方步卒投入搏殺,弓弩手退居步軍身後繼續以拋射,向敵軍衝鋒路上身後放箭殺傷敵軍,藉此覆蓋己方陣前四十至百步之內的敵方衝鋒步兵。


    當然,戰卒可以舉著盾牌披著甲衣,硬頂著鋪天蓋地的箭矢衝鋒陷陣,但不是那迴事兒,根本沒那麽簡單。


    兩軍陣戰廝殺,首波衝擊生還率可謂是希望渺茫,但凡是訓練有素的軍陣,弓弩手無不是在同一時刻,從不同方向,同時對一個局域目標發動齊射覆蓋。


    可以試想,三箭之內,每一陣都是三萬支箭同時集中覆蓋一個衝鋒路線,三陣箭就是九萬支箭矢,對於陣戰、野戰,受到通信技術和戰場調度的製約,結陣大軍數量一般而言不會超過十五萬。


    第一波衝擊至少得要七八千乃至是上萬精銳,結果遭遇的是九萬支箭簇,即便九萬支箭簇最終隻能殺傷三五千人,這也是不小的傷亡比。


    除了陣前雙方的弓弩手,陣後,尤其是長杆兵器步陣身後還有弓箭手,不斷以拋射方式向前方拋箭,因此箭簇會像暴雨一樣下個不停。


    除非像羅馬人那樣,組成龜甲陣,亦或者技術和物質發達,能裝備起大量的重步兵,而且還得是上下全身罩著的板甲,即便被射成刺蝟也無所謂,否則腿上中一箭,後邊的踩也能把你踩死。


    所以麵對成千上萬的如同雨點一樣的箭簇,根本是毫無招架之力。


    除非像三國典韋那般猛夫,裏外披掛兩套玄鐵甲,盾牌上再綁上一副玄鐵甲,強頂著敵軍狂風亂箭帶人硬衝,最後即便被射成刺蝟,也安然無事的這種猛人。


    不過能如典韋這般強人的畢竟是少數,對於普通人而言,能穿一套玄鐵甲就已經夠嗆,三套玄鐵甲,怎麽也得一百四五十斤朝外了,沒人能在背著六十多公斤的東西,合上兵器頭盔等等,少說要一百六七十斤的家夥衝鋒陷陣


    所謂的“箭不過三陣”,實則是道聽途說不知所以。


    此時陸肇已放三陣齊射,待叛軍弓弩手以最快速度攻入射程之內,迅速調整姿態,即刻開始還擊,同時叛軍弓弩手身後石炮車、床弩持續發威,攻擊頻率達到了前所之未有。


    百裏燕的策略是步軍繼續龜縮在掩體工事,陸肇率領弓弩手齊射過後,叛軍弓箭手抵近城下也不還擊,鹹軍弓手人人配一麵盾,頭頂著盾牌都蹲下,誰也不要冒頭。


    首先,還吃不準叛軍什麽時候攻城,叛軍必然要以遠程兵器,手對城牆守軍進行最大程度的殺傷,城牆通道的占地麵積有限,這意味著總麵積一定的情況下,他百裏燕在城牆上安置弓弩手的數量有限。


    而叛軍是兩陣弓弩手,每陣六千人,其占地麵積自由度大,弓弩手密度高,這個時候頂風還擊那是找死,沒那個必要,而且叛軍車弩、石炮車還在工作,貿然將人馬堆在城牆上,那是自尋死路。


    其次是廣信缺箭。別看一支箭簇挺簡單,實際上箭杆都是一種原始的木工機滾刨加工而成,受到當下技術的製約,此種木工極生產效率不是太高,廣信這麽多年都忙著置辦兵器鎧甲,箭簇的儲備嚴重不足。而且還是守城,箭矢射出之後撿不迴來,沒辦法迴收。


    叛軍一陣齊射臨空而下,噗噗哧哧落在城頭,陸肇的弓手頭頂著木盾蹲在地上,九人為一組,緊密拚成一個大麵,箭簇就像釘子一樣,紛紛落在盾牌上,有的射中了掩體工事的沙土袋矗立在那,而有的流失翻過了城牆落在了城內。


    巨箭、飛石的威力此刻凸顯無疑,城頭上密集的人群給以了極大的受彈麵,飛來的石塊稀稀拉拉到處開花,九人一組的盾陣,掀翻四五組,緊隨而至的巨弩箭和流失像蝗蟲一樣長了眼睛,直撲被石塊擊中倒下的兵士,轉眼便被射死數人。


    並非箭長了眼睛,而是叛軍箭矢的密度,足以將大片區域全部覆蓋。


    叛軍數陣齊射,龜縮在陣後的鐵甲馬車在皮鞭的揮動下脫離陣線,直撲南門吊橋門而來,這時叛軍攻城隊仍舊不動如山,絲毫沒有攻城的打算。


    此前百裏燕曾有預見,電石出現之後,必然改寫時下攻守雙方的戰爭規則。


    正常情況下,攻城都是攻門和登牆戰一起進行,既用衝車、攻門錘破壞城門,同時使用雲梯車、攻城塔往城牆上輸送兵員,臨車、巢車載運弓弩手推至城牆前三十步,居高臨下放箭


    電石出現之後,現在是先破門再登牆,為避免巨大傷亡,叛軍通常先以電石燒門,而攻城大軍不動,弓弩手壓製守城軍。等到城門被燒穿之後,再催動攻城大軍強攻城池。


    這樣的好處是,叛軍可以從城門與城牆同時攻入城池,分散守城一方的兵力,打擊守城軍的士氣。


    如果隻坐等城門燒穿,而要異想天開的從城門內攻入城中,這是癡人說夢。


    且不說守城軍一旦發現叛軍不打算登牆,而是直接從城門殺入,屆時便會調動弓弩手和長杆兵器,在城門內側的兩側列陣,這個時候衝進去多少人死多少人。


    僅僅信這座大城,不論質量單說數量,守軍兵員極多,即便是從城門殺入,很快又能給你堵迴去,而且城門下的爭奪,攻城一方將更顯劣勢,傷亡隻能更為慘烈。


    因此城門攻破之後,叛軍同時登城,讓守城軍首位不顧,既能分散守城軍的兵力,同時也是對守城軍心理和士氣的巨大打擊。


    自從電石出現之後,叛軍的新式攻城方式,大大加速了攻城速度。叛軍此前攻打一座十萬人口的城池,在兵力占有絕對優勢之下,即便強攻也需要十幾天,甚至一月。現在往往就需要三五天就能破城,而且傷亡極大的降低。


    就因為四個城門同時被燒穿攻破,加之城牆爭奪陷入膠著,叛軍經由城門攻入城中是必然結果。


    鐵甲馬車一路飛馳,煙塵滾滾殺氣衝天,雷霆此時置身高塔目眺南門,心理就覺得納悶,剛才還見鹹軍放箭,這時怎麽就偃旗息鼓呢了,一點動靜都呢?


    思索之際,鐵甲馬車在叛軍弓弩手掩護之下,在向左轉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轉彎後,橫著多衝到吊橋門外,鐵馬車麵向吊橋的一側赫然打開一道鐵門。


    鐵門上伸出一塊長半長,寬一丈的鐵板,鐵板就縮在鐵馬車頂棚之內,車停穩後,用人力推出正好頂住了城門亦或是跳橋,形成一個鐵棚,鐵棚下支起兩根大腿還粗的原木作為支撐,無論城牆上扔什麽東西,鐵棚都是無堅不摧。


    此時五個力士身披鐵架重甲躲在鐵棚之下,迅速從車馬上將一袋又一袋的麻袋搬下馬車,同時還有幾桶水。


    禦守城門段的白合此時頭頂盾牌,躍出女牆往下探去一眼,就發現鐵馬車停在吊橋門下,伸出一張大鐵板,正好將鐵板下的叛軍和馬匹都罩住,什麽也看不見。


    【注1】被彈麵:既彈丸、破片,箭矢等物理攻擊覆蓋的麵積大小,被彈麵越大,殺傷覆蓋率越高,泛指越小。理論上人體頭部或腳部的被彈麵最小,但絕大多數情況下都做不到,因此臥倒是完全暴露平麵地形上,無法躲避和隱蔽時,被彈麵最小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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