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從主將嘴裏說出此等打擊士氣的言論,臨戰就是妖言惑眾動搖軍心,罪可當斬。


    蔣傑遲遲未言,百裏燕接著剛才的話又說:


    “蔣傑,心裏有中意的姑娘嗎?”


    蔣傑聞訊一愣,幸好天黑蓋住了臉上火燒雲,此刻他的臉上火竄般滾燙。見其又不說話,百裏燕笑了:


    “過幾日平叛之後,你也早些張羅討個女人,其他少年子也一樣,要不死了可就白活了這一遭。”


    蔣傑驚瞪雙目,不置可否的看著眼前這位自己的頂頭上司,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此時此刻能說出此等話。換做是其他將帥,哪裏會去關心一個少年子的死活,更別說討女人這種事。


    百裏燕見眾人情緒已經穩定,便未再多言。他很清楚,越是深陷重圍的緊張氣氛之下,越需要放鬆,哪怕是說個笑話,也能緩解緊張壓抑帶來的情緒壓力。


    時下十五歲娶妻生子早已司空見慣,不是什麽新鮮事,心裏有個盼頭,就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對於蔣傑等少年子來說,此時此刻恐懼的是死亡,他們的閱曆中有的隻是苦難的家庭,和永無休止的稅賦勞作,以及殺人,全然想不到生活太多的美好。


    女人這個話題,很好的勾起了他們的憧憬,至少在這班少年子來說,他們還沒有嚐過女人是什麽滋味。


    歇息了片刻,百裏燕有些不知東南西北,從懷中掏出自製的簡易指南針,定了定方位,他也不敢耽擱,拉上人馬繼續向太子府摸去。


    太子府此時有些混亂,原因是西南風把大火吹向了太子府東麵,僅一街之隔的幾棟木質建築,而叛軍為了躲避大火,將整個東街全部讓了出來。


    這就導致太子府北門、南門兩門聚集了三千多人,西門是水門,隻有數百人在此駐守,東門外的大火眼看就要燒到太子府,太子府的守軍急如鍋上的螞蟻。


    由於太子府西門被茗水河南北截斷,而東門外大火衝天,盡管東門外不妨礙通行,但駐守在西門外的叛軍實際上是被孤立了,叛軍要從北麵增援,就必須過河,要從南麵增援,就得通過失火的大街,百裏燕從西北方向而來,抵近西門時發現這一情況心裏一陣竊喜。


    這就意味著太子府西側通往梁國公使府這條路的阻力最小,隻要太子府東麵的大火能將整條街燒斷,叛軍無法從南門和北門通過東麵的街道迂迴至西門。


    暗中仔細觀察一番,百裏燕迅速做出部署:


    “吳登,你與梁軍隨本將前去切斷西門叛軍歸路,蔣傑與少年子搭人梯翻牆進太子府,務必將密函交予太子府守將。”


    “諾!”


    眾人異口同聲,隨即分頭行動。


    駐紮太子府西門的叛軍目測隻有兩百郡兵與三百民軍,戰鬥力羸弱,要靠這些人攻打太子府三千裝備鐵器和細鱗紮甲的重甲禁軍,顯然是在開玩笑,但讓他們圍困太子府還是做得到的。


    百裏燕親率吳登與梁軍四百餘人從東街和西門的結合部殺出,將堵在西門與茗水河之間的叛軍引出,此時蔣傑率眾少年子搭人牆入太子府。


    太子府牆高近一丈,牆厚兩尺有餘,說是站穩一個人都沒問題。


    西門殺聲一起,鎮守太子府西院的鹹軍兵士,即刻將消息傳給名義上的太子府護將彥平。


    太子府護將為專設編製,職務相當於都統,麾下兵馬不定,可多可少。太子在登基之後,太子府護將一職隨即撤銷,重新並入禁軍衛隊。


    追隨太子的護將多半都是君王最信任的禁軍將領,太子登基後,太子府護將沒有特殊情況,原則上補禁軍大將一職,統禦王宮禁衛,或者出任禁軍大將副手。


    不過鹹國太子府情況特殊,除了彥平之外,西寰也指定了晉國禁軍將領梁風為太子府護將。彥平麾下僅有鹹王禁軍一千,而梁風著實有晉國禁軍兩千,縱然梁風沒有實權,但好歹手中人馬比彥平多一千,彥平也就成了名不副實的名義太子府護將。


    聞訊太子府西門外有殺聲,彥平隨即令人探出牆頭了望情況,就發現牆外邊已經殺成一鍋亂粥,很難分辨是敵是友,但有一點非常清楚,交戰的另一方沒有佩戴白巾。


    過去片刻,西門在此傳來消息,有人試圖登牆而入:


    “報彥將軍,西牆有亂兵試圖翻牆進入西院,已被趕下牆頭。”


    “翻牆而入?可知是哪來的兵馬。”彥平忙問。


    “不知!”


    “可看清右臂有無白巾?”


    “好像不曾見。”


    “嘶……那會是誰的兵馬!”


    彥平雖然弄不清到底是誰叛亂了,但是有一點他們很清楚,圍困太子府的除了郡兵,還有武裝起來的民軍,僅從這一點看,就不是簡單的宮變和兵變。


    無論宮變和兵變,發動事變的頭兩天非常倉促,根本來不及發動和武裝老百姓,而且還得老百姓願意替你賣命,因此老百姓是不會參與到王權爭奪當中的。


    而且陔陵治安經過過去一年的整治已經好轉,百姓的賦稅降了一些,更沒有參與奪權的變亂當中去的民眾基礎。


    思釀片刻,彥平再次說道:


    “去,將翻牆者捉一人進來問話。”


    “諾!”


    此時蔣傑仍在西門外試圖翻牆而入,任憑如何喊話,怎奈殺聲太大根本傳不出去,反倒幾次被太子府鹹軍用長槍給趕下牆頭。


    正值再次嚐試翻牆,剛以冒頭,就眼前一黑,緊接著連人待兵器一頭栽進了院子裏,原來守軍就等在牆下,蔣傑一冒頭,左右兩個壯漢將他拽下牆頭。


    結果一個倒栽蔥正麵朝下撞在了牆麵上,眼前一黑就給捆住製伏押送到彥平跟前。


    彥平見來人還是個少年子,不禁心中奇怪:


    “你乃何人部下,為何擅闖太子內府。”


    “屬下是先鋒大將軍魏賢麾下,有緊急軍情相告彥平將軍。”


    “什麽,你是魏賢的部下!”彥平大吃一驚,他哪裏能不知道魏賢的大名,見都見過幾次,他忙問道。“魏將軍現在何處!”


    “就在西門外,正與叛軍交戰,還請將軍速速接應魏將軍。”


    彥平擔心其中有詐,隨即又問:


    “我問你,現在城內情勢如何,究竟誰人造反!”


    蔣傑如實說道:


    “乃相國公孫嶽造反。”


    “胡說,相國怎能造反!”彥平堅決不信,就是百裏燕造反了,也比相國造反似乎更合理。


    這時蔣傑忙說:


    “在下不敢胡說,相國與黑巾叛軍早有勾結,此番叛亂是為奪取陔陵,切斷永興河鹹軍退路。在下胸口有安泰侯信筆手書封於鐵函之內,還請彥將軍、梁將軍過目。”


    “怎麽,安泰侯也知道了?”


    “我家將軍正是從公使府一路血戰而來,還請彥將軍速速派兵接應。”


    彥平示意兵士搜查蔣傑,一番搜身,還真從蔣傑身上找出一個鐵函。鐵函密封完好,確係是梁國專用的鐵函。


    取出信函細看,落款處正是安泰侯的落款。縱然彥平不曾見過安泰侯的落款,但那枚華麗的梁國印章是造不了假的。


    內容與蔣傑所言沒有出入,不過這份信是給梁風的,原因是彥平是鹹國將領,百裏燕是先鋒大將軍,在此特殊情況下,還不至於調不動彥平的一千人。


    但梁風是晉國禁軍,隻聽命於西寰,所以這就很難說,於是為能說動梁風調兵,安泰侯聽從百裏燕計策,在信中大書特書說了一大堆,最終的重點隻有幾句,希望梁風能看在中原的大局上,即刻起兵平叛。


    當然,好處肯定是少不了的,安泰侯許諾,事後梁國將封西寰一個頭銜,西寰得了好處,梁風自然少不了西寰的封賞。


    在此特殊情況之下,西寰被困在王宮之中生死不明,梁風在明知相國公孫嶽造反之後不救駕,西寰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他如若沒有戰死,將難辭其咎。


    如果救駕有功,非但西寰能得到梁國的封號,還能立下功勞,於公於私,梁風好處均沾,哪怕最終戰死了,至少他對得起晉國,西寰和晉王還能虧待他家裏人嗎。


    彥平當然不知道安泰侯些這封信的真實動機,但核心內容很清楚,相國公孫嶽造反了。


    看到這裏,彥平又問蔣傑:


    “大王現在情況如何?”


    “在下不知,但聽魏將軍判斷,叛軍必然今夜先拔南營,明日再攻王宮,最後解決太子府與梁國公使府的五千精銳。”


    彥平抬頭看了眼月亮,估摸著再有一個半時辰就要天亮,城南大營的廝殺聲比之前半夜已經減弱不少,倘若鹹王控製了局麵,顯然太子府外的亂軍早該潰散。


    現在來看,鹹王已經無法控製各軍,被死死困在了王宮之內,而太子與太子妃西寰都身在宮中,正是群龍無首。


    思來想去,彥平覺得百裏燕所言不無道理,隨即令人打開水門,接應百裏燕一眾人等進入太子府。


    太子府西門沒有陸路但有個偏門,府內引水渠通往茗水河的一座水門,水門院牆之內有個木質的平台,而水門之外有個鐵鎖吊橋。隻要將水中的鐵柵收起,放下吊橋,便能順利打開偏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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