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燕起初打算的很好,背著鎖子甲和其他裝具,突破缺口之後一路狂奔四五裏地問題應該不大,因為先鋒營平日極為注重耐力。


    先鋒營的老底子都是步兵,再遠一點是市槽轉運使的兩百步兵,即便後來換裝騎兵後,徒步奔襲的科目並沒有取消。成年人戰訓期間,每日十裏負重二十斤武裝越野十裏地,少年每日負重十斤六裏越野,隻要有時間,越野是必選科目,因此先鋒營的體能極好。


    但要說為什麽隻跑十裏地,而不是二十裏地?其實毫無疑問,百裏燕也想搞每日二十裏越野,每月一次六十裏奔襲,但歸根到底是沒錢。


    跑步是需要花力氣的,花力氣的根本是吃飽飯,跑得越遠,速度越快,耗費體能越大,吃飯也就越多。


    要是天天都越野十二十裏,每月再拉練一次六十裏,所需要消耗的糧草、肉類、鹽、菜油,將是精銳戰卒的兩倍,普通戰卒的三倍,甚至更多。


    這就意味著養一個身體素質過硬的的戰卒花費的資源,可以養三個普通戰卒。如此巨大花費,哪裏來這麽多錢糧開銷。所以歸根到底,養精兵養強兵,打的依然是國力。


    蔣傑一班少年子即便百裏燕不在,每日六裏越野是不折不扣的完成,體能相當好。身披二十多斤甲胄兵器和裝具,依然健步如飛,殺出重圍之後跑出三裏地連大氣都不喘一口。


    反觀吳登部下及其梁國禁軍這五六百人,急速奔襲兩裏地就要死要活的,出來時是共計七百多人,殺到東街後,隻剩下五百不到,損失了兩百多人,少年子僅損失了幾人,其他都是這些老兵油子,被叛軍追上後從背後殺了個人仰馬翻。


    “快,都跟上,前麵就是太子府!”


    百裏燕不停的催促,身後的叛軍雖說已經被拉開一段距離,但好歹隻有兩百多步的距離,說追上立馬就能殺過來。


    “魏,魏將軍,我等實在是跑不動了,休息片刻吧!”吳登氣喘籲籲說道,梁軍也好不到哪兒去,都是禁軍重步兵,一身細鱗甲,份量少說三四十斤重。


    “不行,還有一裏地就是太子府,不能在這裏停下。”


    百裏燕嚴詞拒絕,但轉念一想,照現在這個情況,即便是殺到了太子府,恐怕也夠嗆。要是不能恢複體力,屆時還有可能被太子府外的叛軍反撲。


    思來想去,他也想不出有何緩兵之計,又是看了眼地形,火勢向著東北方向蔓延,百裏燕頓時眼前一亮:


    “快,這邊走!”


    隊伍旋即轉向東北與來時方向完全相背而行。


    大火蔓延方向正是茗水河所在,太子府與梁國公使府中有池塘,池塘的活水便是引自茗水河。


    西寰當年興建太子府時,還不滿足於引一條水路那麽簡單,愣是開挖了占地三十畝還多的大型池塘,栽上樹木用以消暑納涼,因此太子府中有一條寬一丈半,深七尺左右的引水渠,一直通往府外的茗水河。


    身後追兵追得緊,繼續原定路線前往太子府,無疑要被前後夾擊,不如先想辦法甩掉追兵再做打算。


    將人馬迅速拉走,少時追兵殺到方才百裏燕一眾人等歇腳處:


    “人呢,跑哪兒去了!”


    “剛才還在此處,會不會跑太子府去了!”


    “有可能,此前消息來報,要我等嚴防梁軍與太子府同流合汙,此前他們一直在向東南跑,一定是梁國人繞走他路,想甩掉咱們去太子府。都給我散開搜,絕不能放跑了!”


    “諾!”


    數百人迅速散開搜索,東麵與東南兩個方向成了重點搜索區域。百裏燕此時卻是反其道而行之轉向東北,沿途發現零星民軍夜巡隊,一個不留的全給利索幹掉。


    跑出一裏多地,發現茗水河,此時火勢燒的很大,大街小巷閑雜人等充斥在街上,盡可能避開人群,以免再次招來追兵。


    待到行至河邊,吳登等人氣喘如牛癱坐在地上,百裏燕此刻慶幸沒有直接跑去太子府,就眼下的狼狽和脫力,根本無力繼續作戰,真能給包了餃子。


    休息片刻,百裏燕令蔣傑拖了鎧甲裝具,派人下河摸摸水深。


    當年住在益草堂時,百裏燕也來過茗水河釣魚,河中心的水有些深,少說得要一丈三尺。但顯然這麽多人披堅執銳背著一二十公斤的裝具不可能遊泳過去,隻能摸著緊挨河岸的淺水區域一路摸到太子府附近。


    約莫數分鍾過去,蔣傑等五人從河裏上岸,水確實有些深:


    “將軍,河中心少說有一丈四五尺深,根本沒有落腳之處。”


    “那兩側淺水之處多深,可否落腳?”


    “河岸邊淺水處四尺左右,挨著河岸走許是沒有問題。”


    百裏燕琢磨著岸邊淺水區四尺深度應該不深了,隻要挨著河岸保持好重心,應該還不至於摔進河裏淹死。想到這裏,百裏燕即刻讓人下河,沿著河岸淺水區摸著茗水河向太子府方向運動。


    水裏行進的速度比不上陸路,盡管從下水地點通往太子府這段水陸隻有不到兩裏地,但花了至少四地裏的腳程才能走完。索性一路上路上沒有遇上橋梁,否則定有叛軍守在橋頭,火光一照之下必然無處遁形。


    此時大火還沒燒到茗水河,但城南殺起來後,城東失火,殃及百姓數以千計,茗水河兩岸零星有百姓聚集,眼尖的很快就見到河中有人在走,於是立馬引起了巡夜民軍的注意:


    “快看,河裏有人!”


    喊叫著,為首的什長操起手中的火把,卯足樂了力氣衝著對岸扔了過去,結果扔到一半的距離,火把落入河水當中,但微弱的光亮卻是暴露了百裏燕一眾五百多人的蹤跡。


    “速速稟報將軍,快去!”叛軍什長喝道,迅速又招來附近的民軍前來助陣。


    眼看著百裏燕等人繼續往東南方向摸索,一幹叛軍愣是束手無策幹著急。百裏燕等人在南岸,叛軍在北岸,寬度相距三十多步,夜巡隊沒有弓弩手隻能幹瞪眼,而最近的一座橋在以西的三裏地界,想要過河,要麽繞道過橋,要麽做船。


    叛軍四下找船,倒也發現了幾條過河的小舟,可惜一次隻能渡三四人,幾條船也就裝十多人,很難起到什麽作用,不等劃到對岸,就被百裏燕讓人蔣傑等人裝備的繩鉤、套索給弄翻了船,還連帶淹死了叛軍十幾人。


    這時有叛軍靈機一動,反握手頭的長槍,懟著對麵昏暗中的敵兵就是一梭槍,隔著三十多步扔標槍倒也是好主意,可惜沒刺中。倒是這個時候效仿的叛軍多了起來,紛紛用手頭的長槍做標槍使喚,懟著對岸的百裏燕等人一陣狂扔。


    百裏燕見叛軍投擲長槍,當即下令所有人側過身蹲在水裏,盡可能的減少人體暴露“被彈麵”。


    所謂“被彈麵”就是武器彈藥所能攻擊的有效麵積概率,這個麵積越小,被擊中的概率也就越小,反之越大。


    除了躺下腳底或者頭頂正懟著攻擊方向外,人體側麵麵積無疑是最小,而躺著用腳底對著來襲方向顯然也不可能,除非你是體操運動員。


    於是在密度本就不夠的標槍麵前,命中率顯然就低的可怕,二十多支長槍先後紮向南岸,一個都沒刺中。


    要說這些當兵的各個都是好手,擲槍術也不含糊,落點都是衝著人體上半身的高度去的,要不是百裏燕讓人都蹲下,側麵朝向北岸,這麽些長槍扔過來,多半要有人喪命。


    現在都擦著頭盔插在泥裏,倒也給百裏燕送來二三十支長槍。於是乎原本就隻有幾十人的巡夜隊,一下自半數人沒了兵器。


    有了這個教訓,百裏燕立即加快了腳下步伐,北岸的叛軍數量顯然不多,而南岸附近又非城東的核心地區,太子府又在附近,因此茗水河南岸附近現在是沒有叛軍聚集,叛軍都集中在了太子府和公使府。


    但保不準時間一長,對岸的叛軍調來弓箭手,這樣一來,除了百裏燕和蔣傑等一幹配有鎖子甲的少年子外,其他人都可能淪為活靶子。


    但時間終究是站在了百裏燕的一邊,約莫一刻鍾後,距離太子府水渠入口隻有兩個街巷的距離之際,百裏燕毫不猶豫的爬上南岸。


    茗水河雖然直通太子府水渠,但王宮大內引水渠的水門處有鐵柵,很顯然沒有誰願意有個小偷或者流民潛水進入大院當中。更別說此時此刻是叛軍當道,鐵柵的設置就是用來防人的。


    剛一上岸,北岸叛軍已經調來弓弩手,百裏燕見勢不妙,拉著人馬往南躲入街巷當中借助牆院避箭,結果一陣數百支箭齊射,少時便聽幾聲淒厲慘叫,不幸有無辜百姓中箭倒地。


    此時蔣傑等少年子胸口狂跳,這多半是他們入伍以來第一次深陷重圍,而在此之前的衝殺,身邊身後或多或少的背向著大後方,多少是有些心裏安慰,但現在深陷叛軍腹地,要說心裏不害怕不緊張那是假的。


    “將,將軍,眼下如何行事?”蔣傑問道,聲音明顯顫抖著。


    “怕了吧。”百裏燕半開玩笑的說道。


    “不怕!”


    “嗬嗬,不怕是假的。死了那麽多弟兄,論誰都怕死,本將其實也怕死,你信不信。”


    吳登、蔣傑等人聞訊,齊齊看向百裏燕,心裏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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