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燕(既魏賢)不禁多看了兩眼,那兩女子也忍不住赤紅著雙腮扭扭捏捏,目中隱晦著怯怯的羞澀。百裏燕停下腳步,迴頭問那個子稍高的女子道:


    “你們都叫什麽?”


    個子略高的女子含羞說道:


    “迴叫將軍,小女子春柔。”


    “小女子春芳。”另一女子說道。


    百裏燕皺了皺眉:


    “你們都姓什麽?”


    兩女子甚是奇怪各自看了一眼,春柔說道:


    “小女子沒有姓,跟了將軍,自當是姓魏。”


    “沒姓!”這讓百裏燕想到了蕭娘。


    時下沒姓的大有人在,至少三成以上的丁口沒有姓氏。


    造成這一情況的原因也很複雜,人類形成社會之始,姓氏是家族部族的象征。出現奴隸製後,姓氏是權貴的特權,奴隸製瓦解後,姓氏的來源主要是權貴的旁係、改姓,以及陸續出現的士紳階層自命姓氏,老百姓的姓氏大多來自生產生活。


    當下沒有姓氏的原因,要麽是父母沒有姓氏,要麽是奴隸,奴隸剝奪了姓氏,再就是人口逃荒,流動之後,大量遺孤沒有姓氏。


    想到這裏,百裏燕繼續問道:


    “那你們何時進的宮,可有家人。”


    像是說中了二女傷心處,春柔目色哀傷的搖了搖頭:


    “十歲時,春柔是被爹爹賣給了人販送進到宮裏。”


    “春芳你呢?”


    “我是母親是奴隸,春芳自小被帶進了宮裏。”


    “那你現在還是奴籍?”


    春芳搖了搖頭:


    “入棠籍為棠女,可除奴籍,春芳現在是棠籍。”


    春芳紅著臉說道,百裏燕皺眉不解,他還從來沒聽說過“棠籍”這種戶籍,不禁問道:


    “告訴本將,何為棠女?”


    春柔、春芳各自有看一眼,春柔小心問道:


    “將軍難道不知?”


    百裏燕搖搖頭,他確實從未聽說過棠籍,至少晉王宮裏不存在這種戶籍製度。


    “二位姑娘請賜教。”


    “春柔不敢,不瞞將軍,棠籍之女其實,其實……”春柔咬著嘴唇欲言又止。


    “其實什麽?”


    “大人可知海棠花?”


    “何意?”


    “花朵之所以美麗,是因花朵盡裸而令人陶醉,故而棠籍就是家妓,隻是留下了處子之身,等著賞賜給文武將臣,隻是好聽些罷了。”


    “原來……如此!”


    百裏燕吸著寒氣,心中頗為震驚。


    宮女被作為侍妾賞賜給文武大臣的情況並不少見,晉王宮也有專門負責招募專供賞賜有功將臣“美人”的內侍機構。


    宮女通常都是從小招募,十二歲後開始分流,有的隻能是端茶送水,甚至是洗衣服倒馬桶。有的則進入禮樂司培訓成舞姬,也有像春柔、春芳二女,直接培養成妾侍的女子,所有女子都將根據姿色和特長分為三六九等。


    進入棠籍和分配到禮樂司的女子姿色並無二致,君王看中的中意女子隨時可以臨幸。但與百花亭中舞姬相比,春柔、春芳二女更多幾分媚態,棠籍的女子顯然是有些不同的。否則不會有別於他國,而專門列出在外。


    想到這裏,百裏燕問道:


    “宮中棠女除你二人,還有多少女子?”


    “迴將軍,還有十幾人吧。”春柔道。


    百裏燕皺了皺眉頭,覺得似乎太少了:


    “是如你們這般花季的十幾人,還是宮中所有棠女隻有十幾人?”


    “迴將軍,連我與春芳在內,十幾人,還有幾個小妹妹未曾算在內。”


    “那如此說來,你等棠籍之女並不多。”


    “是的。”春芳迴道。


    百裏燕起先隻以為春柔沒有實說,現在看來,入棠籍的女子應該都是如春柔、春芳二女這般身懷媚態勾人心魂的女子。


    這等女子不同於尋常美麗女子,她們生性媚態姿色撩人,一個眼神,一個笑容,都能令男子怦然行動,比起肖春玉、蕭娘這等自然之美,棠籍女子更能禍害男子的意誌。


    美女當中此等媚態女子的比例極少,能挑出十多人,也是不得了的數量,鹹王一次給了兩個,也是下了血本。無非是想消弭自己的意誌心性,如此便可被其所拿捏,久而久之反叛之心不臣之舉,都將消弭於溫柔鄉中蕩然無存。


    “當真是好手段,鹹王竟也能幹出這樣下三濫的勾當!”


    心中暗道,百裏燕繼續說道:


    “你二人雖是鹹王所賜,但本將已有家室,將來給你二人找個好人家嫁了,也好還你們一個好歸宿。”


    春柔、春芳麵麵相覷點了點頭,便再未做聲。


    走在出宮路上,百裏燕五味雜陳。這鹹王又嫁外甥女,又送美人兒的,手段不是一般的下三濫,想必當初任用公孫嶽,定也是被公孫嶽的下三濫伎倆給蒙住了,正是他二人臭味相投,才能尿進一個壺裏。


    這說曹操,曹操就到,途經泰康殿之際,趕巧迎麵碰上公孫嶽火急火燎趕去禦花園,百裏燕本不打算鳥他。正要繞道,這貨自己貼臉上門找麻煩。


    “嗬嗬,魏將軍!”


    “哦,相國大人!”


    百裏燕不願找麻煩,還是恭敬行了一禮,公孫嶽目光落在春柔、春芳二女身上,心中很是詫異。


    春柔、春芳二女所著粉綢霓裳是棠籍之女才穿的霓裳,公孫嶽是相國,這點他比誰人都清楚。鹹王一次便賜了兩個棠女,公孫嶽自然清楚其中是什麽份量。


    “魏將軍乃鹹國新晉翹楚,如此年紀便是出任了安泰侯策應使,著實令人刮目相看呐。”


    “不敢不敢,皆賴趙帥提拔,大王信賴,末將才有今日寸功。近日公務繁忙,也未曾親自拜謁相國大人,魏某改日定親自登門拜訪相國大人。”


    “誒,你我同朝為臣,當盡心輔佐大王才是,結黨營私實乃不軌之舉,魏將軍萬萬不可如此。”


    公孫嶽說的振振有詞,不禁讓百裏燕覺得這是二百五,還是腦子有病。


    自己比他小幾個官階,他反倒貼臉奉承,既不合禮製,亦不合人情世故官場規矩,鹹王現在已經公開樹立趙遜在軍中威信,意在壓製大司馬薑嚴,取而代之已經是早晚之事。


    公孫嶽與薑嚴同為太後一黨,這個時候居然想起要拉攏自己,是他後知後覺,還是廣叔子謀權老道,公孫嶽不曾看破。


    重用趙遜這麽明顯的政治信號,公孫嶽都看不出來,顯然已經不是廣叔子權謀了得那麽簡單,而是公孫嶽此人的思維狀態確實有些耐人尋味。


    一定要用近現代的行為方式,來形容此時的公孫嶽的話,他無疑屬於那種超樂觀,而沒有自知之明,且是盲目樂觀紙上談兵,嚴重缺乏基層執政經驗,做事脫離實際,存在危機性格缺陷,是個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的這號人,也就是俗稱的二百五。


    目中閃過一絲異色,百裏燕試探問道:


    “相國大人,天色也是不早了,相國如此匆忙,不知所為何事呀。”


    “哦,大王昨夜召內朝商議籌建新城之事,因國庫錢糧急缺,滿朝文武不讚同者居多,本相隻得請示大王再議此事。”


    公孫嶽言語之間絲毫沒有提及籌建新城的具體背景,且是當著百裏燕的麵說出口,全然不像是在做戲。十有八九鹹王確實未將籌建新城的內情告知公孫嶽,否則麵對始作俑者,公孫嶽還能這麽淡定?


    不過百裏燕反更覺得奇怪,公孫嶽在相位上蹲了十幾年,難道就沒有安插暗樁耳目,就一點消息和內情都打探不到?他不相信,反而更覺得公孫嶽這般表現,更像是在做做。


    如他這等權位的高官,絕不可能犯下這等低級錯誤,甚至連朝廷的政治風向,公孫嶽竟也絲毫沒有察覺,種種情況都不太正常。


    現在還不好說公孫嶽是故意裝癡做瞎,還是真一點不知情,但寧可相信他是有意而為之,也不可不防他。百裏燕甚至相信,眼前看似人畜無害的公孫嶽,也許並非如其外表這般良善。


    過去十多年,鹹國推行的種種新政,哪一件不是極盡殘酷的盤剝老百姓,哪一件不是傷及國本禍害地方,裝癡做瞎的背後,也許還存有另一張不為人知的麵孔。


    百裏燕不動聲色,接過公孫嶽的話說:


    “黑巾軍勢頭來勢兇猛,末將自然希望能夠多築城塞抵禦叛軍襲擾,既然糧草不濟,末將職微言輕,此事不敢妄下定論,還望相國見諒。”


    “嗬嗬,魏將軍所言極是。本相還要向大王稟明,魏將軍慢走。”


    “丞相慢走。”百裏燕深施一禮,隨即帶著二女轉身離去。


    公孫嶽的輕鬆,讓百裏燕愈發覺得莫名其妙,他笑的太輕鬆了,絲毫不為他的腦袋擔心。過去十幾年間,不知多少鹹國百姓因他的新政餓死、困死、戰死,甚至被官府處決,他居然臨走時還笑得出來。


    剛走出沒兩步,隱隱感覺身後有一雙陰狠的目光正緊緊盯著他,突然迴過身去,卻見是公孫嶽的背影越走越遠,剛才那個陰狠的目光,難道會是他的?百裏燕心中一個冷顫:


    “不對!這個公孫嶽有大問題!”


    心中暗道,春芳這時問道:


    “將軍看什麽呢?”


    “沒什麽,走吧。”


    百裏燕斷定,公孫嶽方才定是用一雙陰狠的目光在背後審視著他,若是如此,公孫嶽此人絕非善類,其定是一個巨大的不穩定因素。其外在的表象,都是為了迷惑所有人,也包括他的同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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