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泥膏”一種因煤炭汙染的石膏,用於清熱解毒鎮痛止血。


    廣信公薑閔何氏患有血崩,其他郎中開出的方藥中就有黑泥膏一味藥。時人並不知黑泥膏與白石膏成分相同,由於黑泥膏出顏色外,白石膏所有特征一致,百裏燕為確認這一點,曾用水浸泡篩選,後發現黑色物質是碳化,顆粒較粗比木炭硬,因此黑泥膏的秘密就是煤顆粒,黑泥膏的主要成分仍然是石膏。


    此外藥方當中還有“劣碳石”一味藥,劣碳石其實是煤矸石,用以替代煤炭入藥。【注1】


    草藥醫學博大精深,煤炭確實可以入藥,用以治療崩漏、月經不調,經期疼痛以及腹痛等病,但是煤炭性熱,而煤矸石含碳量少,可以替代煤炭入藥。


    巧的是廣信城藥鋪的黑泥膏和劣碳石,都通過海運來自梁國關嶺郡的鬆桃城治下的安梁,由此可以基本斷定安梁這個地方可能有煤炭。


    煤炭的開采過程中伴隨有大量的伴生礦物,如高嶺土、石膏礦、石墨礦、鋁土礦等。


    煤矸石是煤炭礦藏中含量最高的伴生物,因熱值低,能效差,現代工業幾乎難以用於燃燒。當下時人對煤矸石的認知僅僅在於其和煤很像,但很難用於燃燒,尚不知煤矸石是煤炭的伴生物。


    安梁同時產出黑泥膏和煤矸石,交叉共同性強,出現煤炭的概率無疑極高。


    據目前掌握的公開信息,梁國僅有一處的煤礦在沛水郡,經常發生透水事故,因此產量不穩定,供應量很少,無法滿足梁國的需求。


    而時下煤炭是戰略物資,勘探技術的不成熟,讓絕大多數礦物資源隻存在於偶然發現,因此國內資源的稀缺除了進貢和掠奪,很難通過市場從國外交易到大額的煤炭,隻能想辦法自給自足。


    當然,僅僅根據黑泥膏與煤矸石就斷定有煤礦實屬武斷,但很多時候能供你選擇騰挪的選擇空間相當有限,既要達成目的,又要沒有資源可供驅使,就隻能空手套白狼,萬一失敗了,至多是他百裏燕說大話,損失一把橫刀罷了,反正臉皮這種資本是不要錢的,揭了一層還能再長。


    然這些道理是不能說給安泰侯的,現在用一座煤礦換一百五十萬石糧草和五萬匹戰馬使用權,絕對是包賺不賠的買賣。


    “侯爺,梁國若能得煤礦一處,比之一百五十萬石糧草又算得上什麽呢。”


    “魏將軍當真安梁有煤石?”


    “在下有八成把握確定安梁地下有煤石。”百裏燕(既魏賢)肯定道,臉上絲毫沒有任何的羞愧。


    姬通思考了片刻,心裏其實並不抱多大的希望,他隻當是一個單純的賭局。


    “好,安梁若有煤石,本侯便做主此賭。”


    “一百五十萬石糧草,五萬匹戰馬絕非小事,侯爺能替天子做主?”百裏燕半信半疑。


    姬豐當初從百裏燕手中買走白酒和醬油的製作工藝,都是簽下分利契書的,一百五十萬石糧草和五萬戰馬不是小數目,姬通想都不想就應下這件事,百裏燕不禁懷疑安泰侯有沒有誠意,還是篤定自己是虛言托大,絕沒有找出煤礦的可能,而故意戲弄自己。


    他倒是不擔心姬通發現煤礦之後故意隱瞞,而是擔心他來個不認賬。


    “侯爺不會言而無信吧。”


    “魏將軍隻管放心,隻要安梁有煤,本侯即刻兌現賭約。”


    “何以為憑。”百裏燕正色道。


    “魏將軍莫非信不過本侯,還要立下契書不成。”姬通立時有些不悅,並無白紙黑字立下字句的打算。


    百裏燕當然有自知之明,君國大事國家利益都是空手套白狼的多,時下鹹國腰杆不硬底氣不足,哪裏可能讓姬通心甘情願立下字據。


    “在下相信侯爺信守承諾,不會為了一座煤礦而丟了一座鐵礦吧。”


    “鐵礦!”姬通聞訊大驚,他將信將疑說:“魏將軍還知梁國有鐵礦。”


    “隻要侯爺按約兌現賭約,平定黑巾軍後,在下可為梁國再找一處鐵礦,當然,價格嘛好談。”


    憑空是不可能知道梁國地下哪裏有鐵礦,真得要實地考察,不過用來詐一下姬通倒是可以。隻要安梁煤礦屬實,鐵礦之事也就由不得姬通耍詐抵賴,除非他不想要鐵礦。


    時下受製於勘探技術和經驗積累,礦產大都隻能依賴於自然暴露,而北方多平原丘陵山地極少,裸露礦藏並不多,因此要從平原上發掘礦藏不是一件易事。


    況且砡工派的總部就在梁國、長孫、孫國三國交接之處,梁國想要探礦何其便利,但這麽多年過去,除了銅礦、錫礦、鉛礦外,砡工派對鐵礦、煤礦的尋找技術一直沒有突破。


    梁國近水樓台始終沒有先得月,姬通斷不會為了一百五十萬石糧草,五萬匹戰馬而放棄一座鐵礦。


    姬通此時半信半疑,究其原因,仍是不信安梁之地有煤礦,但百裏燕的為人他還是有些了解的,誇大其詞一次,全當是年少輕狂,托大兩次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然這些話從百裏燕嘴裏說出,又不像是假話,姬通反而開始猶豫起來。


    “魏將軍,莫非將軍精通探礦之術?”


    姬通問道,百裏燕坦然一笑,直言不諱說:


    “略知皮毛,侯爺若有差遣,在下定不辭辛勞。”


    “哦……”


    姬通輕輕一談,從百裏燕笑容中隻解讀一個內容。此子深藏不漏,所言應該不虛,姬通此時轉而開始考慮其是否要兌現這個賭約。


    正值思索之際,門外一將披甲執銳而入廳堂,躬身行了一禮緩緩說道:


    “侯爺,李公子迴來了。”


    “哦,快讓他過來。”


    “諾!”


    披甲男子退出不久,姬通笑著說道:


    “景尚公之孫,李公子迴府了,本侯代為引薦於魏將軍認識。”


    “哦,景尚公之孫!”


    百裏燕心中詫異道,轉念想到這不是自己的外甥嗎,這麽算起來自己跟姬通還沾親帶故。


    景尚公長子李埭的正室婦人是百裏燕姐姐百裏娟,二人育有一子一女,長子是年僅十六歲的李懿,次女李璿才十一。


    姬通的正室婦人李萄,又是李埭的妹妹,姬通便是李埭的妹夫,景尚公的女婿,李懿就是姬通的侄子,百裏燕的外甥,論輩分,李懿得喊百裏燕舅舅才是。


    不過眼下百裏燕以魏賢的身份活著,這個親萬萬認不得。


    少時片刻,門外大大咧咧走進一青少。青少升高一米七五有餘,披甲執銳英氣十足,眉宇間與百裏燕頗有些神似,常言道外甥像娘舅,這李懿繼承了百裏家俊美的衣缽,舉手投足間隱隱能見百裏燕的身影。


    “小侄兒參見安泰侯。”李懿深施一禮,言語間滿是玩味,並不將長幼尊卑關係當成一迴事兒,充滿稚氣未脫的少年氣。


    此時姬通立身而起哈哈笑,上前介紹說:


    “侄兒免禮,姑父父給侄兒引薦一下,這位是鹹王所遣策應使魏賢魏將軍,姑父已經收在帳下聽用,還不見過魏將軍。”


    目光投向百裏燕,李懿迅速掃過一眼略施了一禮:


    “梁國景尚公之孫,侍衛郎官李懿見過魏將軍。”


    “哦,魏某見過少將軍。”百裏燕行了一禮,心想這小子年紀不大,噱頭挺足,還封了個侍衛郎官,自己這個舅舅還得向他行禮,真是沒天理。


    此時姬通又道:


    “侄兒,魏將軍也是歧國人,日後可要多向魏將軍請教。”


    “哦,是嘛,魏將軍竟也是歧國人,我母親可是岐王姐姐呢。”


    “少將軍出生高貴,非末將所能及。”百裏燕道,心裏不禁想,我是你舅舅啊,你有個景尚公的爺爺就了不起,當真是忘了本,不知歧國疾苦。


    一番寒暄過後,李懿全然將長幼尊卑拋之腦後,大大咧咧自顧自說道:


    “姑父,陔陵城可真熱鬧,就是小了些,裝不下呀。”


    “誒,此來是長見識的,哪叫你遊山玩水了。”


    “是是是,姑父教訓的是。”李懿打著哈哈,拿起果盤裏的蘆柑吃了起來:“姑父,這位魏將軍這般年輕便出任姑父的策應使,小侄兒也領一隊人馬上陣廝殺可否。”


    “胡鬧,沙場廝殺豈能當作兒戲。姑父將魏將軍收於身邊聽用,便是叫你長長見識。魏將軍你這般年紀便四敗晉國老將韓合,今年更是連戰連捷大破黑巾叛賊,隻要若有魏將軍一半才能,我梁國也指日可待。”


    姬通滿口讚許之詞,百裏燕臉上一陣滾燙:


    “侯爺謬讚,不過是魏某運氣好些罷了。”


    “哦,是嘛。”


    李懿投來好奇之色,扔下手中的柑橘,見到桌上百裏燕橫擱著的橫刀,眼前頓時一亮,眼疾手快抽出橫刀,頓時一刀寒光閃過,噌的一聲通透脆響,李懿大驚失色:


    “好劍,好劍!”李懿讚口不絕,欲將橫刀占為己有:“姑父,此劍便送給小侄兒如何。”


    “侄兒,此乃刀,而非劍也。乃魏將軍心愛寶刀,還不還給人家。”


    “刀,如此好刀真是可惜。”


    還刀入鞘,李懿心有不甘的放迴案上,暗中偷偷瞪了眼百裏燕,似是在暗示百裏燕,應該主動的奉承他才是。


    【注1】中醫中煤炭入藥用於治療崩漏和月經不調,從西醫和化學角度論證分析,是煤炭中的焦油成分含有哢唑與喹啉類成分,能起到一定的消炎止痛效果。不過由於中草藥中煤炭含有的有效成分較少,因此效果較為緩慢,需要長期配伍其他草藥使用,這也是多數中藥減小緩慢的原因。


    由於中藥的成分複雜,其外在的表現是一鍋燉,實際上仍然是複雜的化學反應過程,而燒煮加熱恰恰是多數化學反應的必須工藝,而人體本身又是一個巨大的化工廠,因此中藥進入人體後部分被吸收,部分被人體獲取後再次轉化為其他成分,所以中醫藥物的複雜,關鍵是成分太多,進入人體後難以完全跟蹤檢測,現代技術手段尚無法全部實現數據量化,但就此說中醫是騙子,根本就是不講道理的耍流氓。西醫有本事不使用植物、礦物,能產生藥物嗎,不能。中藥進入人體後是複雜的反應過程,說的高大上一點,就是合成。隻不過太過複雜,無法被完全量化解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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