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再次找姚盛,廣叔子、高勳已經連夜離開,本想再向廣叔子了解愚論派的內參消息。


    但轉念又想,羅鬆亭都能察覺的事,廣叔子這等泰鬥又豈能被宵小所蒙蔽,其定是有更大的一盤棋要下,否則斷不能親赴鹹國遊說鹹王以犧牲鹹國為代價,拖住黑巾軍。


    戰爭是血與火交鋒,背後是諸子百家思想的激烈碰撞,讓這個時代真正意義上邁入了戰國。


    梁國跨海遠征的消息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黑巾軍的耳目遍布底層大眾,梁國的消息應該早就傳到了孫國。


    永興河西岸的黑巾軍最近幾日的的異動也說明了問題,黑巾軍是提前知道了梁軍到來,正在為即將開始的冬季戰事做準備。


    先鋒營駐紮在冠湯渠最前沿,新補的四百新兵經過老卒的臨戰整訓,被分別充入已經打殘的六個百人隊,另抽調精銳老卒和部分新兵,重組了四支精銳百人隊,用薑乾調撥的一百件廣信生產的鎖子甲,配置了重甲百人隊。


    當初從荒村共帶走三百多件鎖子甲,配置了兩支百人隊,經過半年的消耗,荒村的鋼製鎖子甲經受住了殘酷考驗,因戰洞穿的鎖子甲共計有十二件,另有二十六件因局部揮砍次數過多,鏈環嚴重扭曲損壞外,沒有一件是因材質而首戰損壞的鎖子甲。


    受損鎖子甲都及時得到更換,並運迴荒村修補,缺額部分則從剩餘的一百件中補入鎖子甲百人隊。同時作為一種激勵措施,但凡英勇殺敵者,也能得到鎖子甲。


    廣信南下時,先鋒營除了騎兵便是步兵,兵種、軍械單一,瑞田作戰暴露出嚴重戰術問題。


    時下以軍團結陣作戰,兵種以千人為單位調配。一個都統麾下要麽全是長槍兵,要麽全是劍兵,或者鉤鐮槍、弓弩。結陣作戰問題不大,各個兵種以千人、五千人為單位相互交替掩護,克製敵方軍陣弱勢兵種。倘若是打遭遇戰混戰,千人為單位的單一兵種,就很容易吃虧。


    先鋒營此前是五百槍騎兵,五百青銅短劍輕步兵,遭遇弓弩兵、重甲軍以及鉤鐮戟長槍陣,很是吃虧。


    瑞田寨一戰後,先鋒營騎兵損失過半,馬匹多數抽迴了廣信軍本部,剩下的全是步兵,新兵又占了半數,百裏燕借機新組了建製,抽調老卒組建四支精銳百人隊,建豹韜營。


    豹韜營下轄兩支半身鎖子甲百人隊,重甲鎖子甲百人隊、強弓百人隊各一支,司空南出任豹韜營統軍。剩餘六支百人隊組建龍武營,三支配發鉤鐮戟,三支繼續裝備青銅短劍,但一律配發厚木盾,由百裏燕兼任,蘇洪為見習。


    十月下旬,先鋒營迎來移防重組後首次臨戰,安泰侯率禁衛先鋒營三千提前抵達陔陵的消息傳至永興河。當天夜裏,黑巾軍利用鹹軍麻痹大意,對瑞田寨發動空前攻勢,攻陷瑞田寨外圍三號土堡,一度威脅切斷烏坪過河通道。


    趙遜速調步軍增援烏坪,保障過河通道暢通,於第二天黑巾軍發動全線攻勢,冠湯渠易守難攻,黑巾軍繞過冠湯渠正麵,集中兵力擊潰北麵歲當郡客軍鎮守之昶曲河口南下,薑閔調百裏燕親率鋒營,王九步卒三千,會同姚盛增派的兩千人馬北上增援歲當郡客軍投入戰鬥。


    交戰持續兩日,先鋒營陣亡二十六人,傷一百五十一,無一重傷殘疾,共斃敵一百八十一,俘獲人一百六十四,戰至十一月初二,黑巾軍偃旗息鼓全線停止攻擊。


    這天,薑閔在下榻帳中問計,羅鬆亭對梁軍遠征一事心存疑惑:


    “主公,梁軍遠征鹹國,此前為何一點風聲都沒有?”


    “黑巾軍距離梁國尚遠,但萬涅亂賊以下犯上自稱君父,便是淩駕於天子之上,梁國於情於理都要出兵。出兵孫國實為不利,眼下孫國主力軍團不複存在,梁國養兵二十萬,沒有孫國主力軍團相助,正麵難以抵禦黑巾亂賊。


    此時黑巾軍主力集中於東線,梁國出兵遠征並非沒有道理。隻要將黑巾軍主力殲滅於東線,西線孫國、長孫國便就安全了。”


    “主公所言有理,不過梁國怎能用此險計呢。”


    “鬆亭以為不妥?”薑閔不惑問道。


    “主公,梁國多年不知兵戰,國內無一人有此等智謀,在下以為,此事未免來的蹊蹺。”


    “嗯,鬆亭所言極是,那依照鬆亭所見,梁國遠征的背後,到底誰人在出謀劃策。”


    “這恐怕不好說,天下人能者眾多,梁國權貴勳戚之中也許有我等所未知之能人。而此計明為鹹國,實為梁國。


    孫國主力已經瓦解,隻能扼天險守思水江,阻擋黑巾軍過江,但也隻能擋一時,擋不住一世。待黑巾軍喘息兩年,水軍建成,勢必要會師西進蕩平孫國,直搗梁國取梁天子而代之稱帝。


    但眼下,思水江天險橫亙兩岸,黑巾軍無法過江,便隻能先打我鹹國,奪取鹹國平原與造船工坊,替其建造戰船,而後出內河入大海無所不能。


    如此來看,梁國恐是有意將黑巾軍拖在鹹國,讓孫國得以喘息呀。”


    “那為何不殲滅黑巾軍呢?”


    羅鬆亭搖了搖頭道:


    “不,斷不會如此。黑巾軍主力若被殲滅,隻能迫使叛賊更大範圍煽動叛亂擴張實力,讓思水江以西陷入浩劫。如此一來,黑巾軍非但要丟去現在辛苦打下的局麵,同時還要麵臨喪失主力後被圍剿局麵。


    如此雖對列國都有利,但孫國、梁國都不願見到戰火燒到思水江以西,甚至燒到梁國的土地上。因此,不能把黑巾軍逼的太急,而是要先讓各國穩住陣腳積蓄力量,而後再聯兵伐叛。”


    “可如此一來,遭殃的不還是我們鹹國。”薑閔擔憂道。


    “正是如此,這才是在下真正擔心之處。


    此事明麵上對鹹國有利,實則將把鹹西、丘南、都郡西郡變為焦土,鹹王與內朝不可能為了梁國十萬兵,讓黑巾軍占了三郡。更何況有晉軍坐鎮。


    黑巾軍斷無衝過永興河攻打陔陵之可能,鹹軍完全可憑一己之力,於今年年底收服都郡全境,明年黑巾軍是勢頭衰竭,各國起兵討伐,鹹軍再收服鹹西、丘南也隻是時間問題。


    現在要將黑巾軍死死拖在鹹國,於鹹國毫無任何好處可言,除非鹹王得到了不為人知的好處。”


    “不為人知的好處?”薑閔緊蹙眉頭思考了片刻:“梁天子難不成還能封禪鹹王什麽虛名?此時此刻還能有什麽用。”


    “是啊,在下也奇怪,這梁天子究竟給了鹹王什麽好處,竟能讓鹹王拿兩郡之土地交換梁國十萬大軍的支持。”


    二人說話之際,薑乾挑簾而入:


    “父親、羅先生,剛才得報,黑巾軍前線西撤了。”


    薑閔頓是一驚:


    “全線西撤!”


    “是的父親,冠湯渠西岸的黑巾軍正在拔營,不像是詐敗,是有序退走。”


    羅鬆亭這時說道:


    “不對,此乃詐計。”


    薑乾詫異,連道:


    “羅先生何以見得?”


    “哼!”羅鬆亭冷冷一哼,目中閃過一絲狡黠:“永興河東岸晉、鹹聯軍雖有四十萬之眾,晉軍按兵不動坐山觀虎鬥,黑巾軍並非不知。


    鹹軍三十餘萬,有七八萬少年軍,年老軍卒四五萬,真正中堅戰力至多二十萬。黑巾軍西岸之兵少說四十餘萬,比之黑巾賊軍,晉、鹹兩軍心猿意馬貌合神離,難有聯兵之舉,即便是梁國十萬大軍開到永興河,這三國聯軍如何聯兵尚且難說,豈能指望三國之兵能精誠協作共禦外敵。”


    “嗯,鬆亭此言有理啊。”薑閔讚同道,繼續又說:“但黑巾軍突然西撤,將西岸拱手讓予我,會是什麽用意呢?”


    薑乾插話道:


    “會否如呂濟那般,以平地天雷殘害我軍。”


    “不無可能,但不排除黑巾叛賊還有其他意圖。”羅鬆亭猜測道,思釀片刻接著說道:“少主,魏先峰現在何處。”


    薑乾不屑道:


    “尚在昶曲,難道羅先生還想問計魏賢?”


    “魏先峰對黑巾軍邪術多有心得,黑巾軍突然西去,定是又要以邪術害命,不得不防。而且趙遜此時定是知道了此事,謹慎些,暫還不會大舉過河,定要派出斥候細作,查清來龍去脈。魏賢若能窺得一些端倪,我軍也能提前有所準備,免得被動。”


    收服昶曲之後,百裏燕、王九二人暫時留在昶曲協防,岸黑巾軍天亮後突然拔營,同樣引起百裏燕、王九注意。


    黑巾軍拔營井然有序,絲毫不像是潰逃,更不是倉惶撤退,更像是有計劃有節奏的在撤退。


    黑巾軍撤後,駐紮昶曲的廣信軍悉數撤迴,於下午返迴冠湯渠駐地。各軍奮戰多日已是疲憊不堪,百裏燕剛剛洗漱,正要睡下,羅鬆亭不親自來


    “羅先生怎麽來了。”百裏燕(既魏賢)又合上衣衫坐在榻前。


    “羅某擔心黑巾軍西撤其中有詐,想與魏先峰商議此事。”


    “有詐?”百裏燕兩指拖著下巴緊鎖眉頭。


    要說幾十萬人半天之內撤的一幹二淨,也真是喪心病狂,說裏麵有詐,不是沒有可能。但他實在想不出來,黑巾軍能以什麽手段坑死幾十萬人,難道還能再下一場暴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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