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駭穗與昨日一戰,百裏燕(既魏賢)基本可以斷定,鼎煬侯此人隻會紙上談兵,空有一副皮囊,但不可否認,鼎煬侯此人武勇過人,早年也是靠著積累戰功進入的權利核心。


    但陣前率軍衝殺和坐鎮中軍運籌帷幄,根本就是兩碼事兒,能衝殺者未必就是帥之才。


    鼎煬侯此人怕是在此之前從未獨斷掌軍,此番是其第一次獨立統軍作戰,很多情況都是想當然的去幹。縱然他是飽讀兵書,但死搬教條做事僵化,一味的去模仿理論內容,理論又不是萬能的寶典,充其量是參考書,變通才行。


    許是連韓合都看出對麵坐著的這位這是一“本書”,然後就成了韓合翻書,鼎煬侯照章辦事。而昨日攻城晉軍傷亡不大,韓合定是翻把鼎煬侯這本書看透了,嚐到了甜頭。


    見趙遜難下決心,百裏燕此時又道:


    “趙將軍,今夜在下願去親自探營,以探晉軍虛實。”


    “不可,閣下為本將出謀劃策受益良多,若有閃失,於我軍大為不利。”


    “將軍大可放心,在下定不讓晉軍察覺。”


    “莫非閣下已有妙策?”


    “也談不上是何妙策,隻是更利接近晉軍大營罷了。”


    百裏燕打算今晚親自去探營,一來找出韓合大營所在,二來為攻打晉軍中軍選定攻擊路線。


    眼下趙遜麾下還有四千多騎兵,用的是宋國進貢晉國的戰馬,馬匹甚好,但騎兵多是步兵改編,騎戰能力很低,但如果能用騎兵衝開晉軍大營,並非不是沒有一線生機。


    趙遜深思熟慮後打算一試,若是就此把晉軍帥旗、帥帳置於杜陽城內的消息報給鼎煬侯,鼎煬侯必然興師動眾強攻杜陽城,久攻不下發現被騙,還得按自己一個謊報軍情的罪名。


    下午,百裏燕著手準備今晚探營,他從營外割了不少蒿草,編成了草衣縫在一件戰袍上,往身上一披趴在地上,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土坡。


    “蕭,魏大哥像不像個小土坡。”


    “像,真像。可魏大哥做這麽個草衣做什麽呢。”蕭不解說道,眼睛瞪得很大。


    “魏大哥今晚要出營,明天就迴來。”


    蕭愣了一愣,挪了挪身子緊挨著:


    “魏大哥能不去嗎。”


    “不能,蕭是怕大哥迴不來吧。”


    百裏燕淺然一笑,摸著她的頭,蕭擔心的說道:


    “嗯,魏大哥認字,蕭喜歡魏大哥。”


    百裏燕一愣,隻見蕭傻傻的紅著臉,頭也埋了下去。他知道,蕭其實是想有個依靠,一個吃飽飯活下去的依靠。


    “真是個傻孩子。你還小,也知道喜歡人?”


    “魏大哥對我好。”


    蕭的臉更紅,百裏燕淡淡一笑,卻什麽都沒說,心裏是酸酸的。


    如果是現代社會,一個十五歲的女孩也許會攀龍附鳳遊走幾個男生之間,挑最中意的一個。但眼下,活下去是人們最大希望,也是奢侈的。


    沒有多想,百裏燕繼續編著草衣,然後又做了兩件。趙遜安排了兩個斥候跟隨自己一起探營,一來能有個照料,二來一個人的說辭難免令人生疑,要是三個人的說辭都一致,基本上可以肯定內容的真實性。


    黃昏時,趙遜在大營外找了一處無人之地,帶著兩個細作已經等在那裏,百裏燕一席破爛的布衣,幾乎與老百姓無異,隻是懷中揣著一把青銅匕首,手裏拖著三件草衣。


    “見過趙將軍”


    抬手略施一禮,趙遜目光落在草衣上,不禁問道:


    “閣下這是……”


    “草衣,披於身上用以迷惑晉軍,也可禦寒,白天夜間皆可,夜間更好。”


    “原來如此。本將軍乍一看真以為隻是一堆草,若是鋪開,怕是難以分辨。”趙遜大為中意,隨後將隨行二人介紹一番。


    隨行的兩個細作,一個叫趙光,一個連姓都沒有,叫“甕”,想必家裏應該是做陶器的,甕做的最好,所以就取了這麽個名字。二人年紀都很大,少說四十出頭,頭發已經有些花白。


    “趙將軍,此去也許一夜,也許兩夜。若是在下明日此時未能歸來,將軍當另行計議,以免誤了戰機。”


    “本將明白。”話音落下,趙遜看向趙光說:“趙光,此行皆依魏賢之計行事,務必保護好魏賢,不得有任何閃失。”


    “屬下遵命!”趙光一禮肅拜,迴答的很是堅定。


    隨後百裏燕隨同趙光、翁二人接著黃昏的掩護,悄然向北而去,最後漸漸消失在趙遜的視野中。


    三人走的並不快,一直向北走了兩裏地,這時天也已經黑了,這時百裏燕突然停下:


    “趙光、翁,我等先在此歇息,待到戌時我等再行探營。”


    趙光不解問道:


    “此時天色已黑,閣下為何不趁早行動。若是晚了,拖到天亮,怕是被晉軍察覺。”


    “眼下兩軍皆有細作趁夜活動,上半夜定是活動猖獗,你我三人一起行動,萬一被晉軍細作、斥候發現,便是功虧一簣。”


    兩軍交戰,各自都派了不少斥候、細作活動,甚至有冒充敵方兵士探入營中的情況,下半夜是人的生理低潮。哪怕是連續了幾十年夜貓子,生理機能在晚上依然比白天的抗性更低,視覺和感知能力也就最低。


    而上半夜正好相反,所以上半夜出動的風險,比下半夜更高。其次百裏燕發現,軍隊中夜盲症的情況較為普遍,主要還是營養不良造成的結果。上半夜月光比下半夜亮,被發現的概率也就高的多。


    打定主意,三人披著草衣趴在地上,一邊啃著光餅,一邊觀察附近情況。約莫半個時辰後,東南一百多步地方發現一個黑影,這個家夥由東而來,基本可以肯定就是晉軍細作。此前若是貿然出動,怕是這個點上已經相遇。


    看到這裏,百裏燕悄聲說道:


    “趙光,你可看見。”


    “看見,像是晉軍細作。”


    “正是,我等開始慢慢向晉軍大營爬動,不要起身。”


    趙光不解了:


    “閣下,此地距離晉軍大營少說三裏,爬要爬到何時。”


    “爬到後半夜,便可開始行動。走吧!”


    “遵令!”


    借助夜色和草衣掩護,三人緩慢爬行在野草灌木之中,絲毫不覺是三個人爬在地上移動。待到月至中天之際,三人立身而起迅速移動,晉軍東北大營已清晰可見。


    遠遠看去,杜陽城外晉軍東北大營一切如常,雖然隔著兩百多步,營中的火光依然清晰可見,但這個距離上依然很難搞清晉軍大營內部情況,此時百裏燕心想,若要是能有個望遠鏡該多好。


    隻是百裏燕也擔心,一旦望遠鏡的技術擴散,又將是災難性後果。


    持續觀察了半刻,待晉軍營外巡哨隊過去,百裏燕三人弓著腰,披著草衣放低姿態,迅速接近晉軍大營,接近至八十步速度放緩,每走三步停一下觀察,不作連續急進運動,接近至三十步內,悉數趴在地上匍匐前進。


    晉軍東北大營戒備森嚴,透過木柵可見營內人員來往頻繁,不過因為分兵緣故,大營的規模不是很大。仔細觀察片刻,沿著木柵爬了百十多米停下,繼續觀察情況,可見營中秩序井然,絲毫看不出到底是韓合中軍本部人馬,還是其他各營人馬。


    盡管去年在韓合營中呆有一段時間,但也不是所有兵士都臉熟,難以通過認臉找出韓合的中軍大營。不過營中一個情況倒是令人費解,晉軍的東北大營沒發現騎兵蹤跡。


    按說晉軍有三萬多騎兵,總不可能安置在城內吧,不在東北大營,那就在東南大營。可如此一來東南大營的晉軍不就太多了嘛?


    晉軍眼下有小九萬人,撇開三萬騎兵,杜陽城內有兩萬步軍,那麽另外四萬步軍按理說應該是東北、東南大營各一半。如今東北大營未見大量馬匹,這意味著東北大營少說有三萬步軍,而東南大營該是三萬騎兵和一萬步軍。


    難道韓合集中騎兵主力置於東南大營,他的中軍帳也在那裏不成?


    想到這裏,百裏燕再爬了兩百米,這時他忽然發現似乎少了什麽:


    “怪了,難道韓合就不怕鹹軍的騎兵偷營?”


    不是其他,晉軍東北大營竟沒有檔馬車和阻擋騎兵攻擊的其他器械。


    前番說過,當下對付騎兵的手段非常成熟,檔馬車是跟隨步兵移動的機動車輛,可配合步軍用於阻擋騎兵。即便是紮營,檔馬車也該是設置要害之處,防禦敵方騎兵。尤其是眼下雙方大軍已經對峙,就更應該設置檔馬車。


    東北觀察許久,隻零星看見些檔馬車,難道是晉軍檔馬車已經沒了?想到這裏,百裏燕悄聲問道趙光:


    “趙光,晉軍檔馬車有多少。”


    “按製,每一萬人配屬檔馬車五百輛,晉軍少說該有三千多輛,加上輜重車輛,五六千該有。”


    “這麽多。”


    百裏燕不禁吃了一驚。這麽多車輛不可能全都損失,況且說,韓合在駭穗是全身而退,即便肥城一戰損失大量糧秣軍資,但不至於把隨軍的東西丟了吧。


    這麽多車輛,占地麵積極大,不可能放在杜陽城內,那是放在了東南大營不成?似乎也不太可能。如果在東南大營,這麽多車,依然規模龐大,趙遜昨晚派人探營,不可能不發現異常。百裏燕甚至可以斷定,東南大營也沒有多少檔馬車。


    如果東南大營也沒有檔馬車,那這麽多車輛去了哪裏呢?


    想到這裏,百裏燕不禁胸口一墜,想到韓合定有後手。


    為佐證自己的想法,百裏燕開始向東南大營爬去。路過東門之際,卻是發現杜陽城東門是開著的,隔著幾百米可見城中豎著一杆大旗,但是旗杆明顯矮了一大截。


    杜陽城是城塞,城牆高度不過四五米,甚至還沒有,如果用正常旗杆,城外高台能看到,但如果旗杆砍掉一大截,那麽城外高台怕是看不見了。如此一來,鼎煬侯目視看不見城中帥旗和帥帳,但是細作迴去稟報,弄得不好鼎煬侯反而更加堅信韓合中軍就在城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帝國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督金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督金衛並收藏帝國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