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闌尾切除十天後,傷口愈合良好,百裏燕著手替王翰拆線,同時又給他開了一個療程的清熱解毒消炎藥草藥,令其每天三副水煎,按時服用。並囑咐期間靜養,不能亂動,多喝稀粥,切記生冷。


    王翰的“疾惡腸癰”到此告一段落,日後隻要查訪複診兩次,可保不再複發。


    騎馬走在迴府路上,百裏燕若有所思,眼見八月底九月初,今年的東風還是不來,這意味著自己出逃計劃很可能要延後。


    原本打算九月中旬司機出逃,怎奈時機遲遲不至,出逃的計劃也是一再擱淺。暗自思索之際,行至東市,隻見博源君騎著高頭大馬,身後隨扈仆役烏泱泱一大片,車載馬拉大量物品,一路招搖過市向南而來,顯然是準備離城打算。


    見百裏燕迎麵而來,博源君喜出望外,催馬上前攔住去路:


    “本君正欲前往公子府上,未曾想卻遇上了。”


    “有勞博源君掛念,博源君這是要離城嗎?”百裏燕邊說,目光邊是打量著隨行車馬,頗有種攔路搶劫的感覺。


    這時博源君又說:


    “如今糧已借到,本君正欲迴國。待到改日燕公子還歧,務必來本君府上一敘。”


    “那是自然,本公子與博源君約定之契書,博源君不曾忘卻吧。”


    “嗬哈哈……”博源君大笑:“此事本君豈能拋之腦後,燕公子且可放心,本君言而有信,莫不會食言。”


    “那好,博源君請。本公子尚有要是,不便相送。”


    “嗯,本君告辭!”


    二人各自做禮,隨後分道揚鑣。


    關於上次博源君做客王碩府中一事,百裏燕也曾問過王蕊,她說她不知道。但問博源君,顯然又不合適。


    此事百裏燕始終覺得蹊蹺,而且就在博源君會晤王碩第二天,晉王又召見博源君,就此傳出借糧一事。倒底借了多少,目前還不得而知,但時間這麽巧,百裏燕很是疑心。


    迴到質子府,何寬已經守在門外左顧右盼:


    “何伯,何事這般焦急。”


    “世子,傳聞公叔闊病危。”


    “病危!何時之事。”


    “也就是一個時辰前傳出消息,公叔闊吐血,晉王已經擺駕相國府,所有醫官齊聚府邸,怕是也就是這幾天了。”


    “嘶……”


    百裏燕心感不妙,公叔闊若死,晉王勢必要舉大喪,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出逃,豈不正當時?隻是可惡這東風不來,氣溫不降,又碰上秋老虎,要是不能趁著平湯城大舉舉喪出逃,恐怕日後機會不在。


    正當思索之際,背後突來一騎,仔細一看,是王礪:


    “妹夫!”


    王礪大喚,百裏燕迴首嚇一跳。


    王礪喊自己妹夫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早兩年就喊過,隻是這大街上就這麽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百裏燕已經談婚論嫁。


    王礪催馬而來,一個急刹勒住胯下戰馬:


    “妹夫,速速隨我前去相國府。”


    聽到這裏百裏燕知道,肯定是晉王召見,甚至也可能是公叔闊臨死拉自己墊背。想到這裏,百裏燕明知故問:


    “內兄可知何事。”


    “隨我去了便知道。”王礪大急。


    “也罷。”


    背起藥箱,百裏燕越上馬匹,跟隨王礪直奔相國府。


    相國公叔闊發病已有半年,但時好時壞,加上保密措施嚴密,百裏燕一直沒弄清公叔闊得了什麽病,就知道眼睛瞎了,身體虛弱,最近一直咳嗽,今天又吐血,怎麽跟個肺腫瘤癌症晚起一樣,可這年頭沒什麽空氣汙染,也不抽煙,惡性肺腫瘤的概率很低,要麽是肺炎?


    顧不上那麽多,既然晉王召見,肯定是用盡手段,否則也不能讓自己去。


    就在百裏燕趕赴相國府之際,相國公叔闊躺在病榻之上奄奄一息,室內隻有晉王一人陪伴在旁:


    “大王……老臣……老臣恐怕不能再輔佐大王啦……”公叔闊奄奄一息,咳喘無力。


    晉王淚水奪眶,動情說道:


    “相國且放寬心,晉國有寡人,有太子,更有相國舉薦賢良輔佐寡人,晉國有朝一日定能圖霸中原。”


    晉王緊握公叔闊枯手,目中含淚語重心長。下刻公叔闊吃力說道:


    “老……臣知道,大王之雄心可圖天下,無奈老臣行將去見先王,不能再陪伴大王,但老臣放心不下晉國啊,故而臨終之前獻計三策,縫於錦囊之內。”


    說著,公叔闊左手從枕下費勁氣力,掏出三個錦囊,斷斷續續道:


    “錦囊之計可保我晉國渡過三難,老夫料定此番兵伐鹹國定當不順,故而錦囊之一,為攻鹹。錦囊之二乃攻誌國。錦囊之三,萬一晉軍不敵誌國,大王可看最後錦囊。有此三策,老夫死後可保晉國十年無憂。十年後,大王與太子,切記勿信讒言,如此方可……咳咳……”


    公叔闊陣咳連連無力再言,晉王看在眼裏,痛惜萬分:


    “相國暫且養病,寡人一定尋來名醫,醫好相國之病。”


    公叔闊擺了擺手,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此時門外來人稟報:


    “啟稟大王,公子燕已到。”兵士隔門說道。


    “速請至此處。”


    “諾!”兵士退走。


    而與此同時,百裏燕等在前堂,現場擠得水泄不通。不光是王碩、範濤等人已經趕到,整個晉王宮除了值班的以外,所有醫官齊聚在此,百裏燕正在了解公叔闊病因。


    根據許醫官描述,公叔闊大概半年前飲食減少,最近開始咳嗽,有血痰,今天突然咳血,迅速病危。連吃了兩副藥,才緩過來。


    少時片刻兵士前來,領著百裏燕前往內院公叔闊寢室,一開門,就見晉王守在一旁,他上前行禮道:


    “歧國質子拜見晉王。”


    “歧世子免禮,寡人聽聞世子小小年紀習得妙手迴春之醫術,今日丞相病重,不知世子可否醫治。”


    “這個……”百裏燕臉色為難。


    都七老八十了,你讓我給醫好他,甭說這年頭看不好,就是二十一世紀,也沒哪家醫院敢打包票給個病入膏肓的重症老年人給看病,真以為是北京301醫院呢,專給首長看病。


    此時晉王瞧出端倪,於是臉色一沉說:


    “莫非世子不願?”


    “迴晉王,相國年事已高,平常百姓能逾古稀者寥寥無幾,相國如今高壽,皆賴晉國三代君王之恩德。是人定有百年之事,此乃天地定數,醫者豈能強留。


    故而晉王所期,本世子恐怕難為之,還望晉王恕罪。”


    “既如此,寡人恕你無罪。”


    “謝晉王!”


    晉王此前已經知道,相國也就是這幾天的日子,百裏燕措辭全在常理之內,反倒是這個時候誇大其詞,晉王反而起疑。


    百裏燕放下藥箱上前一步,晉王讓開空隙,讓其診脈。


    百裏燕先是仔細觀察一番,可見公叔闊臉色發暗,氣色極其不佳,而後翻開眼皮,可見瞳仁已經發白,這意味著是白內障致盲,公叔闊是得了白內障導致失明。


    診脈顯示脈象虛弱,不是一般的虛,很可能是心力過勞,導致心力枯竭,說白了就是心肌長期承受壓力,心肌損傷,加上年老體弱,血壓供不上,所以連把脈都成問題。


    看到這裏,百裏燕與公叔闊道:


    “相國,請將舌頭伸出。”


    “啊……”


    公叔闊伸出舌頭,百裏燕仔細觀察,舌頭輕薄無光,齒痕嚴重,是積勞成疾後最近用了冰鑒,導致的寒氣入侵。咳嗽乃至咳血,不太像是肺炎,肺癆倒是有可能,也就是結核病。


    肺炎是體內支氣管炎症蔓延,肺結核是外部結核杆菌入侵,長期無法殺滅而緩慢病變,現在連百裏燕都怕起來。


    把脈許久,晉王問道:


    “相國病情如何,能否醫治?”


    “以時下物力,怕是迴天乏術,本世子隻能拖上一陣,但卻也拖不了幾日。”


    “哦……”晉王聞訊能拖,便是大喜,忙又追問道:“世子快快說來。”


    “晉王能否借一步說話。”


    “隨寡人過來。”


    跟隨晉王來到無人處,百裏燕道出實情:


    “晉王,相國之病傷及肺腑,駕鶴西去已是定數。本世子隻能拖延一段時日,待到藥力耗盡,恐怕難以為繼。”


    “那世子能拖幾日?”


    “短則十日,多則三兩月。倘若能拖至今冬,熬過今年明春尚有一線生機,但絕拖不過明年仲夏。”


    “既如此,世子速速開方,隻要是天下盡有之藥,寡人不惜重金求取良藥。”


    此時百裏燕又是犯難:


    “隻是……”


    “隻是何事。”


    “本世子方才已說,短則十日,長則兩三月,最多不會拖過明年年初,故而藥力過後相國舊疾複發,本世子亦無能為力,還望晉王恕罪。”


    “寡人恕你無罪便是。”


    “謝晉王。”


    公叔闊的病,就是有青黴素、鏈黴素、異煙肼,也不一定治得好,畢竟年紀在這裏,又病入膏肓,結核病又容易複發,保命顯然不現實。百裏燕著眼的是讓公叔闊拖到天冷,天冷之後東風一起,自己就能出逃,然後從此逍遙法外。


    如果公叔闊先死了,舉喪就得提前,自己就很難逃出晉國。


    晉國位於大陸以東,隻有刮起東風,熱氣球一路向西飛,才有可能飄出晉國,進入誌國。如果是北風或者南風,最後隻能落在晉國之內,到時候一張影繪圖天下海捕自己,還是逃不掉。


    但如果公叔闊的命攥自己手上,還不是想讓他什麽死後死,就什麽時候死,到時候說起來自己還讓他苟延殘喘了幾天,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良心。


    與晉王說定,晉王火速遣人送百裏燕進宮,隨行還有許醫官。百裏燕前腳離開相國府,後腳範濤與晉王說道:


    “大王,相國病危一事,絕不能讓他國知曉。”


    晉王點頭肯定說:


    “此事寡人心中有數。”


    “那歧國使者張奇如何是好,萬一公子燕將此事告知予其,張奇定然謀劃公子燕歸國一事。況且公子燕此番有恩於晉國,大王切不可一時心慈手軟,放過公子燕。”


    “那依愛卿之意,當如何?”


    “趁此時公子燕進宮,火速令人傳命歧使張奇,責令歧國使者離開平湯城,返迴歧國。”


    “無故驅逐歧使,怎能掩人耳目,如此與掩耳盜鈴有何異。”


    “非也,大王可賜歧使美玉錦帛金銀珠寶之物,以結好歧國之名,令其迴國。而後大王以幽禁之法,讓公子燕禁足與王宮、王碩、相國府三地之間,令其無法與外人勾連。”


    “即便如此,眼下已有傳聞,傳言相國抱恙,又如何欲蓋彌彰?”


    “我王可散出消息,便說歧國世子百裏燕醫術迴春,治愈相國惡疾。如此既能應付歧使,亦能安撫各方悠悠之口。”


    “好,如此甚好!寡人即刻下旨。”


    就在範濤獻計之時,百裏燕已入宮中,跟隨許醫官來到醫官署,準備開方抓藥:


    “燕公子,天下能有之良藥,十之七八晉國一應皆有。隻是老夫還是不明,相國病危,老夫連開兩副猛藥,皆未見好轉,燕公子何以醫治如此惡疾。”


    百裏燕一邊找藥,一邊說道:


    “敢問許醫官,可知相國所患是何病症。”


    “久癆咳喘之疾。常言道十病九癆,乃痼疾,不可愈,久必生戾危及性命。”


    “既如此,晉王何故賜冰鑒予相國,許醫官難道不知寒濕之害處?”


    “唉……老夫早與我王提起此事,隻是大王不忍相國病痛折磨,隻好為之。”


    “那不結了,此病所忌無非肮髒與寒濕,加之高熱,頑疾非但難見好轉,甚至加重病勢。而且此病病灶非在胸口,而在肺陰,故而此病名曰肺癆。由外因而發,初發此病便該將息調養,唿吸天地之淨氣,而非唿吸戾氣。”


    百裏燕邊抓藥邊細說道理,許醫官或許懂,或許不懂,都跟自己沒關係。有關係的是醫館的藏藥太多,很多都是前世中醫中沒有的。也就是說,許多的植物並非地球上有的植物,所以記憶中許多信息也匹配不上。


    找了一盞茶時間,共計搜羅十九味藥,開了三副藥,一副用於調理,一副溫熱脾胃去濕固本,最後一副用於激發免疫係統產生抗病因子,促使人體免疫係統自己防禦。


    即便如此,也隻能盡量拖延,畢竟草藥方劑的作用周期太慢,要人體產生足夠的抗病因子,周期太長,等不到治愈,就能病發,這也是中藥見效慢的主要原因。而且百裏燕下的都是猛藥,基本上吃了他的藥,再吃其他人的藥,就不靈了


    藥方開出,許醫官過目嚇一跳:


    “燕公子,此三副藥醫理不通啊!”


    “那敢問王醫官,鹽可入藥否?”


    “不可,鹽怎能入藥。”


    “既然鹽不可入藥,人能缺否?”


    “不可或缺。”


    “既如此,鹽不可入藥,又缺而不得,如此醫理可通否?”


    “這個……”許醫官啞口無言。


    顯然當下時代背景,藥物的本質問題研究的並不深入,別說大千萬物皆可入藥,就是砒霜也能治療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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