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百裏燕開門,眾人站等盡看他的笑話,於是一擁而入,範濤緊隨在後:


    “燕公子,想必此刻廖大人已然轉危為安吧。”範濤語帶嘲諷。


    “空口無憑,範大人一看便知。”


    範濤聞訊心感不妙,難道真被百裏燕給治好了?想到這裏,範濤舉步而入,直奔許醫官:


    “許醫官,廖大人病勢如何?”


    “這……似有好轉。”


    許醫官難色浮麵,語焉不詳。範濤遂又問:


    “何為似有好轉。”


    “老夫也道不清其中奧妙,隻是現在廖翰大人脈象平穩,氣色轉還,應該已無大礙。”


    “如此說來,公子燕醫術確實了得。”


    此時眾郎中圍住榻上廖翰,目光都落在右腹蓋緊紮著的繃帶,口中議論紛紛,爭相給廖翰把脈。與此同時,百裏燕背著藥箱往外走,本想會會宋國太子,誰知道這個慫蛋居然打著覲見晉王的幌子,扔下廖翰自己跑了。


    難怪能坐上宋國太子,感情有晉國內應,扶這個爛泥上牆,要不然也不能對晉國俯首帖耳。百裏燕一路走出內院,在館驛前院見到等候已久的西門芸芳:


    “聽聞廖大人病疾已除,燕公子果然醫術高明。”


    “芸芳姑娘妙讚,在下愧不敢當。廖大人既已病除,本公子仍需趕迴府邸取些方藥,這幾日不免要守在館驛,以免惡疾複發。”


    “那我隨公子同往。”


    “芸芳姑娘心意本公子心領,如今盛夏酷暑,姑娘應當早些迴府,以免中暑昏厥。”


    “唉……”西門芸芳一息長歎,隨後二人往外走:“公子是有所不知,公子昌每日必來同文書苑,令我好生心煩。”


    “公子昌?”


    “正是。”


    公子昌天天上門同文書苑這件事基本上是滿城皆知,結果就是全城除了姒昌之外,其他王公貴族、世家子弟公子都不敢去同文書苑。


    就因為公子昌是晉王虎子,身兼平湯城軍職,晉王寄予厚望,跟他爭風吃醋,遭到報複打擊也是早晚的事。


    西門芸芳今年十六,也到了可以出閣的年紀,顯然公子昌取了一房正室之後不滿足與此,目光已經盯上西門芸芳。


    百裏燕估摸著,公子昌如果此時向晉王提出迎娶西門芸芳,晉王肯定不允,原因大致有二。


    其一,兵伐鹹國在即,晉王很可能讓公子昌隨軍出征,既使無須戰場殺敵,也能吸取經驗,班師迴朝也好有個戰功鍍金。


    其二,百裏燕料定倘若伐鹹,時間當在秋末,距今不過一兩月時間,此時讓公子昌娶親,無異於沉溺於女色。反倒是不如許諾將西門芸芳許配給公子昌,以激勵其鬥誌,如此反而更有利於公子昌出征。


    綜合以上兩點考慮,不排除公子昌近日有什麽大動作。


    不過百裏燕也不是傻子,西門芸芳從小與自己交好,關係密切,現在故意親近自己,顯然是某種愛慕的暗示,但是礙於王蕊已經許配,西門家難以托人做媒。


    眼下西門芸芳心急如焚,想來已經是聽到了什麽口風。


    想到這裏,百裏燕道:


    “芸芳姑娘,為何不迴梁國呢?”


    “我也想,可父親擔心路遠橫生事端,故而未許。”


    “既如此,本公子有一計,可助姑娘脫困,隻是不知姑娘願否。”


    “哦,公子有何良策!”西門芸芳喜出望外,兩頰瞬時泛出些羞澀。


    “芸芳姑娘你且過來。”


    “嗯。”


    西門芸芳湊近上前,百裏燕貼近其腮小聲說了片刻,隻見西門芸芳花顏失色滿臉驚容:


    “哈啊,好臭好臭,這可怎麽使的,豈不令人鄙夷。”


    “誒,眾人皆鄙夷,姒昌豈有獨愛之理。芸芳姑娘若從我言,此事可成,若是不從,那就無計可施了。”


    “可要是裏外臭的難以見人,日後可怎辦呀。”


    “誒,此臭並非長久,沐浴洗去也就是了。但是隻要沾上,便是臭不可聞。”


    “那,容我問過祖父大人,再做定奪如何?”


    “無妨,在下先行迴府,這就告辭了。”


    “嗯,公子慢走。”


    看著百裏燕漸去的背影,西門芸芳的臉頰上隱隱浮起兩朵紅暈。


    不久迴到質子府中,何寬等候多時,見百裏燕歸,上前便道:


    “世子,此前晉人曾來索要公子用器,公子可知。”


    “確是本公子授意,當時事出緊急,也是無奈之舉。怎麽,晉人莫非另有他圖。”


    “迴世子,晉人取走二物同時,還在府內四下翻找,雖未拿走器物,卻也實在欺人太甚。”


    “是嘛,這個範濤,著實可憎!”


    很顯然,範濤讓人打著自己的名義進府四下搜查,目的無非就是想找出符合他們心境的東西,好置自己與死地,不過本公子是那種給你抓把柄的人嗎。


    想到這裏,將藥箱遞給何寬,百裏燕繼續又說:


    “何伯,不去裝一壇臭腐乳,給西門姑娘送去。”


    “世子,那不是給病人用的賤物嗎。”


    “雖然臭,確是難得的滋補佳品,聞之奇臭,食之滋味無窮。另外,過幾日我寫一份配方,你親自去西門府上傳授西門姑娘製作之法。”


    “那好,老朽這就去準備。”


    腐乳富含氨基酸、有益菌、精致蛋白和鈣元素,還有其他食物所不具備的維生素b12,能有效抑製惡性貧血,堪稱是窮人的肉中黃金。


    百裏燕製備腐乳起先是為了給王蕊治病,後來開始給嚴重貧血和營養吸收不良的看病老百姓免費贈送。之前吃貨博源君聞了這個惡臭,險些沒跳窗逃走,顯然時下沒人能接受這個味道。


    除了腐乳,百裏燕還做臭豆腐,百裏燕給西門芸芳出的注意就是臭腐乳,隻要她跟這東西天天沾上邊,就等於西施得了口臭,香妃散發狐臭一樣,就是再美,也沒人敢要。


    做腐乳、臭豆腐的味道令人作嘔,這要是西門芸芳自己能做,整天做,天天做,還不給臭的裏外發臭,而且更可怕的還在於人的聯想能力。


    試想這麽臭的東西還吃嘴裏,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些排泄物,給某些抱有美好虛幻色彩想法的人,造成嚴重的心理障礙。


    可以想見,如果西施挖鼻孔,香妃搓腳氣,王昭君放屁打嗝噴口水,然後還把手往嘴裏送,論是天下英雄,也過得美人關。


    黃昏時,百裏燕配了副清熱解毒消炎藥,騎馬直飛宋國館驛。闌尾炎雖然不是什麽大手術,百裏燕擔心傷口感染和“庸醫”這頂帽子。


    而在就在當天夜裏,百裏燕趕到宋國館驛不久,範濤來到相國公叔闊府上,就今天下午百裏燕給廖翰治病一事詳細道出原委。


    “恩師,據許醫官所言,百裏燕切開廖翰之腹,剪除其中病灶,而後以針線相縫,廖翰得以轉危為安,如今高燒已退,怕是不久便能病愈。”


    “是嘛……咳咳……”公叔闊吃力拄著拐杖,循著聲音看去範濤說:“想當年老夫聞聽百裏燕性格突變,乖張異常。常以針線縫於雞兔腹腑,未曾想到,如今他已能自創醫術,不簡單呐,咳咳……”


    公叔闊咳得厲害,說話還沒咳嗽的時間長。晉王念及公叔闊年老體弱,又值酷暑,特意令人送來冰鑒,每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送冰解暑,久而久之公叔闊寒氣入侵,最近咳嗽不止,明顯有加重跡象。


    “唉……都怪老夫當年心中一軟,錯失了良機,未能將其斬草除根,如今已然成患,咳咳……”


    “恩師,我觀百裏燕僅僅精通醫術、烹飪,並非棟梁之才,恩師何以如此忌憚?”


    範濤不解問,公叔闊神色嚴肅起來,他說:


    “需知醫理之道形同勢理,治國之道如烹飪小鮮呐,此二者百裏燕皆遊刃有餘,其早晚必成我晉國大患,咳咳……”


    “但如今其以墜入恩師設下之圈套,不需半年能變能令其喪命,恩師為何如此憂心。”


    “唉……老夫年事已高,自知命不久矣,身後之事怕是也就是這一二年之內。老夫是放心不下大王啊,近日聞聽大王曾有便血,可是有此事啊。”


    “迴恩師,確有此事,不知恩師何意?”


    “大王雖乃一代明君,卻不成器難有主見,故而對老夫言聽計從。倘若老夫駕鶴西去,怕是大王聽信讒言,將晉國帶上歧途。而且,晉王三子不成氣候,難堪重任。你務必與老夫門生故吏輔佐我王及太子,以保我晉國江山社稷永世昌盛。”


    “範濤定當不負恩師囑托,即便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


    二人談論許久,範濤直到生更半夜方才離去。


    也就是第二天,傳出博源君造訪王碩的消息,第三天消息傳開,破天荒的傳聞晉王同意借糧。


    百裏燕聞聽消息頗為很意外,又聽宋國人攀談,百裏燕恍然大悟。哪是什麽晉王破天荒,根本是做了姿態給宋國人看。


    博源君是梁國人,其入晉國不久,為了防止晉王不借糧,就撒出人手大肆收購商賈、官宦出售的高價糧。這件事晉王當然知道,但沒阻止,目的是為了博源君的錢。但是晉王又想得到梁國的虛名,所以也得名義上借一點,比如借個一萬石、五千石的,意思意思。


    隨後博源君就得走人,一路上與其他購糧隊伍一匯合,無論是買的、送的還是借的,總量會非常可觀,然後晉王輿論再這麽一宣傳,博源君買的糧食也就成晉王送的。


    對於老百姓而言,當下信息渠道狹窄,消息傳遞緩慢,他們的輿論渠道隻能聽朝廷和官府的宣傳,但對於列國來說,誰心裏都清楚。於是晉國既豎了牌坊,又做了婊子,還籠絡了人心拿到了虛名。


    同時宋國太子進貢戰馬,正好又撞在這個當口上,晉王就能拿已經借糧給博源君這件事搪塞宋國。你瞧,我也不富裕,地主家也沒餘糧了,借給博源君也就一萬石糧食,再多也沒有。


    結果隻能是宋國平白無故自己貼臉找打,還被訛詐成千上萬匹上好的戰馬。


    其實這就是政治,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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