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禦座後頭傳來一聲輕輕淺淺的咳嗽聲,是那位垂簾聽政的年輕王太後。


    劉壽聽著這聲咳嗽,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坐直了身子。他煞有其事的朝左手邊望去,朝那位站在文官隊首的清矍老者問道:“謝相怎麽看?”


    老神在在的丞相謝文鏡方才似乎在打瞌睡,聽見大王的叫喚,才微微睜開一雙老眼。扯著那老邁的聲音道:“臣惶恐,咳,人一上了年紀耳朵就有些不靈光。不知道大王說的是哪件事?”


    謝文鏡一開口,這大殿之上的議論聲便漸漸停了下來。


    這位謝丞相已年近七旬,是北周的四朝元老,門下弟子門生無數。雖然這些年在朝堂之上被裴淵壓製,手中的權力也越來越小,但丞相之位仍然堅如磐石。


    “謝相,方才咱們是在商議讓惠王殿下統領周齊邊境駐防大軍的事。”孫有章開口道。


    “本相怎麽不記得,周齊邊境有這樣一支大軍?”謝文鏡睨他一眼道。


    “如今三國已成同盟,東齊卻按兵不動,咱們不得不防。”孫有章義正言辭道:“若是等到東齊出兵,咱們就會完全陷入被動的境地。為今之計,唯有先下手為強!”


    “嗬,自顧尚且不暇了,居然還想著主動出兵挑釁。”謝文鏡顫巍巍的笑道:“孫侍郎還真要咱們大周將中原列國都得罪個遍?”


    “下官沒有這個意思!”孫有章辯駁道:“無論如何,料敵先機做出布置,不過是有備無患。又何來挑釁之說?”


    “你說是駐防,安知齊人不會以為你心存不軌。”謝文鏡冷哼一聲道:“原本東齊就被排擠在三國聯盟之外,才會如今還在猶豫不決的作壁上觀。若是我們先調兵過去。恰巧是推了他一把,將齊人往聯軍那邊推去。到時候,大周就真是如了孫侍郎所預料的那樣,四麵楚歌,孤立無援了!”


    孫有章有心反駁,卻被謝文鏡一眼瞪得不敢吭聲。到底是掌握權柄數十年的重臣,雖然老邁。威嚴仍然懾人心神。


    “丞相說得是!”不少明哲保身的中立派也紛紛點頭道。


    “如今外敵入侵。咱們萬不可再多生事端了。”


    “那孫有章什麽身份,就算兵部尚書告病,兵部也由不得他做主。”


    “噓。那孫家可一直是惠王的人。”


    “裴……攝政王一死。惠王看來又開始動別的心思了。”文官末尾的兩名官員小聲嘀咕。原想直唿裴淵的名諱,話都出口了,卻還是臨時改了口。


    大殿之中還有一些人始終陰沉著臉,冷眼旁觀。他們都是被打上裴氏一脈烙印的人。而且都算是裴係中名聲權位不顯的那一些。至於裴係的中流砥柱,便如同兵部尚書徐之桐那般。紛紛告假在家。也因此,大殿之上的文武群臣空了大半。


    孫有章也是瞅準了這個機會,才在朝堂之上發難。可惜,他那點昭然若揭的心思。終究沒能在謝文鏡的眼皮子地下如願達成。


    ……


    “老臣參見太後。”散朝之後,謝文鏡被王太後單獨宣召覲見。


    “謝相快免禮!”太後麵容憔悴道。她是北周大學士尚修儒的小女兒,其姐尚雨柔嫁與謝文鏡的獨子謝鵬程為妻。因著這層關係。她與相府的關係一貫親厚。


    “飛揚近來可好?”尚雨煙先開口道。


    “還不是老樣子,老臣這孫兒向來頑劣。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會收收心。”謝文鏡搖著頭道。


    “哀家有意讓飛揚入禦林軍當個副將,丞相覺得如何?”尚雨煙道:“飛揚畢竟是壽兒的表哥,有他守衛王宮,哀家也覺得放心些。”


    “太後決定了?”謝文鏡雙眼銳利道,哪裏還有半分朝堂之上的老邁腐朽之色。


    “禦林軍上上下下都是裴家的人,哀家實在寢食難安。”尚雨煙麵色疲憊道:“如今裴淵一死,裴黨群龍無首。也隻有趁著這個時機,才能夠將禦林軍奪迴來。”尚雨煙語帶哀求道:“哀家和王兒孤兒寡母的,也隻能求丞相了。”


    “太後還沒弄明白嗎?”謝文鏡歎了口氣道:“現在北周最大的危機不在內而在外,現在並不是鏟除裴黨的最好時機。若是我們真的動手,朝廷上上下下軍政各處必定元氣大傷。正好給了他國可乘之機。”謝文鏡麵容嚴肅道:“這才是亡國之道。”


    “置之死地而後生不是嗎?”尚雨煙臉上帶著一抹瘋狂之色道:“若是今次妥協了,就算擊退了三國聯軍又如何?國政還是把持在亂臣賊子手中,壽兒依舊不過是個帶著王冠的傀儡!”


    索性,越亂越好!


    隻要劉壽不死,隻要王權能夠保存。哪怕自損八百,也要借聯軍的這把力道將北周朝廷的毒瘤鏟除。


    謝飛揚心情沉重的離開了王宮,他並未被太後說服,也沒能說服那個急欲奪迴權柄的王太後。


    “啟稟太後,北邊傳來迴信了。”


    尚雨煙迴過神來,麵色狂喜道:“快呈上來,給哀家看看。”


    素白的絹帛上隻寫了寥寥兩行字,尚雨煙原本疲憊的臉上卻像是注滿了無窮的信心和力量。


    ……


    “我不同意!”蘇問北大喝道:“不親手攻打北周,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我灰羽城十萬大軍,絕不可能與仇寇為伍,助周軍抵禦三國的征討!”


    不止是國家間的摩擦,而是真真切切的血海深仇。當年淮南王蘇宗越正是在齊周戰場上負傷,最後才會在壯年便溘然長逝。當年北周軍主帥是裴瘋子裴淵,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蘇宗越是間接死在了裴淵手上。


    “暫時你隻需要按兵不動。”韓陌道:“如今東齊的處境十分尷尬。聯軍和北周都派了使者過來,但大王最後還沒有做出決定。”


    “看樣子,是哪邊出價高,大王便會倒向哪邊。”蘇問北嗤笑道:“我東齊是在待價而沽嗎?”


    “一切以國家利益為重,這並沒有什麽錯。”韓陌道。


    “那你呢?”蘇問北盯著他道:“你來灰羽城隻是來傳訊?你的最終目的地是哪裏?青山關,還是廣平城?”


    齊王確實還沒有做出決定。齊國富饒,軍力也強大。雖然這次三國聯軍將他撇除在外的舉動,讓他心生不快。但前幾日匆匆趕來的聯軍使者,確實開出了令人心動的條件。


    唇亡齒寒,是弱者才會有的擔憂。齊王也未嚐沒有過吞並其它幾國,統一中原的念頭。如今這場戰爭,或許正是中原即將一統的開始。


    哪個君王又不想成為天下共主,問鼎中原?


    “這要看北周朝廷的態度。”韓陌避而不答道。


    “我建議,你直接去廣平城。”蘇青珃開口道。


    “你們的目的地也是那兒?”韓陌道。


    “不。”蘇青珃搖了搖頭道:“我和花吟夕會去青山關。”


    “所以說,你是站在聯軍那邊?”韓陌麵色微凜道:“我知道西秦那位庸王爺是你的同門師兄,而前一陣子,南楚大王才封了你做南楚郡主。”


    “我會去青山關,阻止三國聯軍的進攻。”蘇青珃道:“若你相信我的話,就請你帶著東齊的善意去廣平城,讓周齊結盟。”


    “為什麽?”韓陌冷然道:“這無關信任不信任。我是東齊人,是東齊的軍人。我不會拿東齊黎民百姓的安危開玩笑。”


    “因為我知道,北周隻是開始。這場戰爭不會停歇,它會肆虐整個中原,讓天下生靈塗炭。”蘇青珃道:“中原四國數百年的平衡不能被打破,我要在戰火燎原之前,想辦法將它平息。”


    “好,如你所願。我會去廣平城。”韓陌沉默半晌,終於看著她的眼睛開口道。


    ……


    “花……妹夫,你躲在這裏幹什麽?”蘇問北對縮頭縮腦躲在牆根後頭的花吟夕道。


    花妹夫,這是什麽稱唿?


    “嗬嗬,我就是在這兒吹吹風。”花吟夕裝腔作勢道。


    有你這麽吹風的嗎?我看是躲在這兒偷聽吧。


    蘇問北瞥了眼隔壁院子中站著談話的兩人,心中很是了然。


    “你要是想聽,就大大方方的過去聽。躲在這兒算什麽事兒?”蘇問北毫不留情的戳穿他道。


    “你以為我不想嗎?”花吟夕咬牙道:“姓韓的那個家夥,有什麽事不能當著大家的麵說。非要把小花叫出來單獨談話?”


    “咳!”蘇問北忍不住道:“好像是小珃主動叫他出來的吧。”


    “你說什麽?”花吟夕偏頭,麵無表情的盯著他道。


    蘇問北隻覺得一股威壓鋪天蓋地的將他鎖住,身上連一絲內力都調動不出。這花吟夕究竟是哪裏來的怪物,怕是武林神話駱無涯的武功也不過如此了吧!


    “我是說,韓陌那個小子真不要臉。小珃明顯不想搭理他了,他還偏要死皮賴臉的湊過來。”蘇問北艱難道。


    “你也這麽覺得!”花吟夕一臉找到知己的模樣狠狠道:“姓韓的還真是不要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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