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巡城軍統領對著秦相柳怒目道,眼中卻含著一絲畏懼。這人好快的速度,好高的武功。


    “小七,聽四哥的話。你先過來,我保證不讓他們放箭傷了荊鋒。”秦相柳恍若未聞,隻對著蘇青珃緩言道。


    正在蘇青珃心神鬆動的那刻,潛伏過去的兩名隨從猛的從黑暗中衝出。目標卻不是荊鋒,隻為了安全將蘇青珃帶過來。


    他們速度極快,卻有人比他們更快。


    “吼!”荊鋒一聲大吼,像是發狂般撞在一人身上,抬腿橫踢將另一人踢飛。隻是一息之間,這二人的算計就全部落空,反倒惹得一直壓抑腦中怒氣的荊鋒徹底爆發。那張瘢痕滿布的臉上猙獰一片,就這麽顯露在眾人麵前。像是被烈火焚燒,從地獄中衝出的修羅惡鬼,將要吞噬一切生靈。


    不好!


    秦相柳雙目劇張,二話不說就掠身向前。荊鋒已經瘋了,必須將小七拉過來。巡城軍統領站直了身子戒備著,手一揚就要命令軍士放箭。李南卻趁虛而入,將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全場無人敢動,這是無涯山弟子二人的決戰。


    就在秦相柳的手即將觸到蘇青珃衣角的那刻,蘇青珃的腰間卻出現了一雙手。被天蠶絲綁住的荊鋒,上半身隻有手腕以下能夠活動。居然以一種極怪異的姿勢將她抓住,然後運起內力,衝天而起。


    “放開她!”秦相柳暴喝,躍身而起。當蘇青珃被荊鋒挾住的那刻,他的心神分明有一絲混亂。


    和昨日一樣,荊鋒似乎想要故技重施,突圍而逃。但這次並非孤身一人,而是抓了蘇青珃一道。巡城軍統領被挾持,同時畏懼荊鋒的武功氣魄不敢上前,其他武功弱者愛莫能助。隻有秦相柳,緊追不舍,運起了十二分的力氣,勢要攔截荊鋒將人救出。


    這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蘇青珃感覺自己的腰側仿佛被滾燙的鐵鉗扣住。轉頭看向身後荊鋒的臉,有一股不自然的潮紅,眼中濃重的殺氣暴漲。那雙眼睛盯著追趕而來的秦相柳,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隻有一股令人心驚膽寒的殺氣。


    他想殺人,他想殺了這個咬住自己不放的討厭蒼蠅,他想殺了秦相柳!承影的蜂鳴已經越來越密,一劍封喉,一劍無血,他殺人,隻需要一劍。


    而秦相柳,眼中帶著幾分焦急,卻絲毫沒有退讓。在他眼中,荊鋒已經再不是可敬的師兄,隻是一個心智全無的殺人狂魔。他要救出落入魔掌的蘇青珃,不顧一切,就算,殺了荊鋒!他的手中不知何時握住一副巴掌大的白玉小弩,上頭隻有一支同色的小箭。


    蘇青珃見到那副小弩時雙眼一縮,這是數十年前唐門門主贈給駱無涯的極品暗器——追命弩。此物以寒玉製成,弩箭比玄鐵更利。若被這追命弩箭射中,利箭破體而入,寒氣則變作寒毒,侵入五髒六腑,順經脈而行,寒毒入心,中者必死。


    死在追命弩下的高手,不計其數。


    就算荊鋒神智清醒,一身本領全部施展的時候,這追命弩對他也是不小的威脅。當年秦相柳被西秦先王送入無涯山本就為了避難,一個幾歲大的稚齡之童身後竟跟了無數西秦高手追殺。駱無涯將此弩送給秦相柳,本就是作為壓箱保命之物。這些年,憑借這追命弩,秦相柳在羽翼未豐之時逃過三次絕殺之局。沒想到這第四次,卻是對著自己的同門師兄。


    無關仇怨,不為保命,隻為救人!


    “好快!荊鋒入魔之後身法竟比從前更快,要不是現在被天蠶絲所困,更是抱著小七有所拖累,我根本就追不上他。”秦相柳心下暗驚,將一身內力運轉到極致。他的武功本就遜色荊鋒一籌,此刻額間已經沁出汗珠。


    就是此刻!


    城門之處已是燈火通明,趁著荊鋒飛躍城門之際,秦相柳離他不過三尺之距。這個距離,秦相柳有十足的把握在荊鋒閃躲前將他射中,並不會傷到蘇青珃分毫。


    秦相柳眼神一凝,盯住荊鋒的背心一穴,食指微微彎曲,就要扣下扳機。他不得不小心謹慎,萬一追命弩未對荊鋒造成傷害,就會錯失阻攔他最好的良機。


    “不要!”蘇青珃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秦相柳身上,看他果然準備用追命弩射殺荊鋒,不由驚唿出聲。竟扭動身子擋在荊鋒身前。


    兄弟鬩牆,師門慘劇。他們是最親近的親人,不該刀劍相向!


    秦相柳大駭,最後一刻奮力將手向上抬起,離弦的弩箭偏了些位置,卻再無法將其阻止。


    “小七,躲開!”哪裏來得及,這麽短的距離,如無意外,這箭必會紮在蘇青珃的身上。以她如今內力全失大病初愈的身子,隻要挨上一點這恐怖的絕殺箭氣,就必死無疑!


    秦相柳雙目通紅,速度再一次加快,伸出左手想要將那支破空之箭抓住。卻隻碰到那支箭穿空而過留下的冰寒之氣,連箭尾都觸摸不到。


    “該死,隻差一點!隻差一點!”秦相柳慣常溫文,不動聲色的麵容竟然有些扭曲失控。顯然已經心急如焚,再做不出風輕雲淡之色。小七,小七,我一定會救你的,一定會!秦相柳緊咬銀牙,舌尖嚐到一絲腥甜,體中內勁翻騰。


    太快了!蘇青珃眼看這追魂奪命之箭倏忽之間就要刺入自己體內,卻全無閃躲之力。荊鋒扣在她腰側的手越發堅硬滾燙,根本掙脫不出。在這淩空之時,怎麽都躲不開追命箭的軌跡。


    會死嗎?蘇青珃看著那支破空而來的白玉小箭,心中甚至來不及驚恐畏懼。


    碰到了,秦相柳以燃燒心血為代價,指尖終於碰到了白玉小箭的尾端,瞬間就有一股冰寒之氣順著手指蔓延而上。卻再難阻擋那弩箭半分,那白玉的箭頭仿佛泛著陰冷的寒光,蘇青珃幾乎已經感覺到上頭撲麵而來的寒冰之氣。


    “哼!”一身悶哼。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荊鋒身形急轉與蘇青珃掉轉身形,那白玉小箭幾乎擦著蘇青珃的麵龐而過,卻是從荊鋒的肩頭穿透而出。荊鋒麵不改色,在半空中借力,一腳踏在秦相柳的胸口,借此反震之勢衝出城門。


    “砰!”一聲重響。


    秦相柳仿佛斷了線的風箏般,頹然墜地。五髒六腑本就因為激發內力有所損傷,荊鋒那一踏之力蘊含的氣勁更是讓他內腑巨震,直接從半空中狠摔在地,連身形都無法穩固。


    秦相柳單膝跪地,強行直起身子來,卻還是忍不住“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胸膛起伏,體內的傷勢再無法壓製。雙目死死盯著空無一人的城頭,他的聲音帶著些嘶啞道:“李南,叫人開城門。追,一定要把她救迴來!”


    ……


    蘇青珃心亂如麻,荊鋒依舊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挾持著她在城外漆黑的小路中奔走。速度比之前絲毫不減,夜風如刀般在臉上刮得生疼,卻感覺不到多少寒意,背後那人的身體實在太過滾燙。從一開始荊鋒的情況就很不對勁,體溫也在節節升高。


    一開始蘇青珃隻他扣在自己腰側的雙手過於灼燙,一路奔走之下荊鋒血氣運行更快,現在蘇青珃的整個背脊都像是貼在一塊烙鐵上,這是內力失控的征兆。漆黑一片的夜幕中靜謐無聲,空氣中卻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荊鋒,受傷了。


    蘇青珃今日本想借此機會將荊鋒喚醒,再不濟也能用天蠶絲困住他讓他不再受人操控。卻沒有料到巡城軍會這麽快出現,更沒有料到荊鋒會突然發狂。最後竟然害得秦相柳和荊鋒二人刀劍相向,生死相決。是自己太過托大了,天真到以為可以這麽輕而易舉的破掉敵人的圈套。若是不自作主張將荊鋒困住,他就可以輕易突圍逃走,不會與秦相柳相鬥。若是聽從秦相柳的建議,就不會被荊鋒挾持,惹得他二人都身受重傷。


    離開城門蘇青珃奮力迴頭最後一瞥,正好看見秦相柳墜落在地的慘狀,一眼變讓她的臉色變得煞白。


    蘇青珃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動搖和懷疑,“我做錯了嗎?”不該自詡聰明去和敵人周旋,不該冒進讓自己和親近之人都陷入險地。若是聽從四哥的話早日離開南楚,是不是對方的任何陰謀都無法施為了呢?什麽都不做,至少他們是平安的,他們不會受傷,至少……


    不!


    我必須這樣做!魔門和那些暗中的勢力不會停歇,他們的陰謀不會停止。就算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他們窺探的是整個無涯山,想要的是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任他們擺布,就算能夠活下去,又算什麽?


    蘇青珃的雙眼被烈烈寒風吹得睜不開,艱難的扭過頭來,看著荊鋒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的臉,心中一慟。這樣活著,並不比死了強。


    “三哥,他也一定不願意這樣。”


    荊鋒,不羈如風,磊落光明。


    過去二十年你護我無憂,現在我來救你,還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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