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新的任命書和一卷空白的詔令站在萩娘麵前的時候,王懿還覺得胸中有一團火在燒,不是燒化了自己,就是燒化了敵人,他熱血沸騰,隻願竭盡自己所學所能,去軍中效力。


    萩娘聽了他說的話,驚訝地叫道:“什麽?居然讓你去彭城?那地方最危險了!不行不行,琰郎,你去勸勸你哥哥吧,怎能讓王師傅去這麽危險的地方?”


    謝琰與王懿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肚子裏都咽下一句話:“婦人就是見識短……”


    王懿首先反對道:“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在下已然答應了謝將軍,決不會反悔的。”


    謝琰也勸道:“萩娘,人各有誌,你別用自己的想法去約束別人,父親就曾教導過我……”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萩娘老實不客氣地打斷了謝琰,對王懿吼道:“那你答應我的事情呢?你去彭城了我弟弟怎麽辦?”


    啊,太好了,終於不用做保姆了,王懿想到這裏,不由得更加感激謝玄。


    他麵上卻強忍著歡喜,老老實實地說道:“當然不會食言,不管我去哪裏,自是都會帶上小郎君的。”


    帶他去彭城?做夢!


    聽說那裏的流民戰鬥力不輸正規軍,正是一片混亂的時候。


    萩娘恨恨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地怒道:“王仲德,你給我記住!”


    自己好不容易說服了王懿幫自己帶孩子,卻堪堪被截胡了,這下可怎麽是好?


    謝琰疑惑地問道:“萩娘,為何要讓王懿帶你弟弟一起投軍?”


    萩娘不知怎麽跟他解釋好,自己家裏那種看似簡單,其實複雜的環境讓她難以啟齒。


    王懿卻嘴快,他麻利地說道:“女郎隻是擔心小郎君在臧家被她那個小媽欺負,其實根本都是白操心,那朱姨娘老實得跟隻麻雀似得,根本沒什麽心眼。”


    萩娘白了他一眼,對謝琰說道:“你別聽他胡說,我弟弟是跟著王師傅學武的,我隻是怕他離了王師傅不肯用心練武罷了。”


    她有多少心眼,謝琰還能不知道?見她嘴硬,便知道確有此事,取笑她道:“你弟弟隻比你小兩歲,如今也快十三歲了。漢時霍去病十七歲便擔任驃騎校尉,三國時周瑜十五歲定江東,淩統十五歲任司馬,可見英雄不在是否年少。為何你卻像個放不開手的小母親似得,不願讓你弟弟自己去闖蕩一番?”


    萩娘被他說得也有些許心動,隻是自己的弟弟從小沒娘疼愛,自己又沒能盡到長姐的職責,總覺得虧欠他良多,不願讓他獨自去麵對過於真實的人生。


    她扭捏地說道:“既如此,待我迴去找他談談,看看他心思再說吧。”


    王懿卻不願再同她墨跡,直率地說道:“女郎,我這就從軍去了,就此別過。不管來日征戰結果如何,隻能說但願我們還有重逢時。”


    他頗有些勇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萩娘忍不住取笑他道:“北線此時尚未開戰,你可別生了什麽小病小痛的,還沒上戰場就掛了,那可就貽笑大方了。”


    王懿悲憤地瞪了她一眼,很是鄙視她詛咒自己的這種行為。


    謝琰正是年少血熱的年紀,受到王懿熱情的感染,感同身受,含笑激勵他道:“是,願我們還有重逢時,願重逢時江山已複,壯誌得酬。”


    王懿這才恢複了躊躇滿誌的笑容,快步離開了。


    謝琰見萩娘仍是不高興的樣子,拍拍她的手背,溫和又寬容地勸道:“若是你弟弟願意從軍,我便讓他在京口,這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若是他想入仕,我自是也能安排,隻是年齡上還要再過幾年才行。你還在憂慮什麽呢?恩?”


    他從容的樣子十分自然,仿佛自己說的並不是什麽承諾,而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罷了。


    萩娘看著他年輕俊美的臉,除了對自己完完全全的寵溺,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雍容鎮定,一切紛亂的事情都在他心中早已想得井井有條,仿佛自己什麽都不用思考,隻需要享受他無比周全的安排和照顧就行了。她的心頓時好像被他溫柔的手撫過,暖暖地化開了似得。


    她柔順地依偎在他懷裏,輕輕地說道:“我小時候總是覺得,此生已矣,再沒有什麽值得我追求的事情了。然而年紀越大,反而想法越多。知道了我母親的死因之後,我全心全意所想的隻有一件事,就是怎麽弄死我的後母鄭氏。而鄭氏真的死了,我又操心著將弟弟接迴來的事情,還有照顧弟弟的事情,我總覺得我虧欠他太多,因此想要好好補償他,然而我卻愛上了你……”


    她仰起頭,癡纏的目光膠著在謝琰臉上,繼續說道:“我是一個自私的姐姐,對我弟弟的照顧,隻怕還沒有從小教養他的阮太夫人多,早知道我不能照顧好他,還不如讓他繼續住在阮府。”


    謝琰聽她說到“愛上了你”,隻覺得無比地幸福,卻難得地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壓抑著內心的激蕩,抓住她話中的一個小問題,疑惑地問道:“你小時候經曆了些什麽事情,為何如此心灰意冷。是你母親早逝之事嗎?”深愛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哪怕心中的那個人皺個眉頭,或一點點反常的言行都會引起愛人的關注,不管是怎樣小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問,願意去聽。


    不,不是的,是我突然從一個現代小白領,變成了古代弱女子一枚,連抽水馬桶都沒有的日子,你能想象嗎?


    這是唯一一件萩娘無法坦白對他述說的事情,倒不是怕他不信,隻是說了也沒有意義,反而讓他徒增煩惱。


    因此她隻是移開了眼神,低低地說道:“也許是吧。”


    謝琰立刻就發現了她這迴答十分敷衍,但他一貫地對她包容,信任,此時見她神色為難,顯然不願談起此事,也不再追問,隻是暗暗下決心更要全心全意地愛護她,決不讓她再受一星半點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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