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立刻跳出來主持大局:“夫君,你別聽他胡說,昨天我和嚴媽媽去的時候,他正和大娘雙雙關在房內,府內許多家奴都是親眼所見的,可以隨便找人問話!”


    萩娘委委屈屈地說道:“母親,昨日您進來的時候,劉家小公子正是在用膳,筷子都拿在手上呢。這也是大家眾目睽睽之下清清楚楚地看到的呀。”


    鄭氏的高貴冷豔範完全維持不下去,再這樣下去,萩娘會揪著他們是不是在吃飯這個問題不放和她胡攪蠻纏說個半天。


    她冷笑一聲,問道:“好,既然在用膳,那為何看到我進來就要跑?”


    寄奴一臉老實的樣子,說道:“我,我肚子疼……”


    臧俊都聽不下去了:“胡鬧!都在胡鬧!”一甩袖子就要走。


    鄭氏此時也顧不得自己之前構思的那些套路了,趕緊拉住臧俊說道:“阿郎,還有別的事呢,您稍安勿躁。”


    她又對著嚴媽媽說道,“把采葑帶上來問話。”


    采葑上場的架勢十分浩大,她坐在軟藤編製的箯輿上,由兩個家奴抬了過來,氣息奄奄地趴在了地上,顯然是被用過重刑的樣子。


    臧俊怒指著鄭氏的鼻子道:“你怎的下手這般重?我們臧家何嚐有這樣苛待下人的規矩,你……你也太過狠毒了。”


    鄭氏也是一驚,昨天動刑的時候都吩咐了不要往顯眼處和要害招唿,怎的這般看來竟是與預期的完全不一樣,這樣的傷勢,說是刑求都不為過了。


    她趕緊掩飾道:“夫君過慮了,嚴媽媽向來體貼下人,問話的時候僅僅是小懲大誡而已。”


    又轉向采葑問道:“昨晚你交代的事情,再跟阿郎說一遍。”


    采葑迷迷糊糊地說道:“不知主母要聽哪件事?”


    鄭氏不好直接說事,免得有指使之嫌,隻好和顏悅色地說道:“你都一一說了罷,隻不許有遺漏。”


    萩娘見了采葑的傷勢,原本對她的那些不滿也煙消雲散了,人心都是肉長的,人身更是肉長的,這樣重的刑用下去,隻怕自己都經受不住,雖則平日對幾個丫鬟都十分和氣,到底也沒有過命的交情,能為了主子做到這一步,已是十分不易了。


    采葑答道:“女郎最喜歡的菊花是紫色的翠菊,最愛喝的茶葉是六安茶,茶水要八分溫熱的,略燙的那種……最喜歡的寢衣是那個黃花梨頂豎櫃左邊抽屜裏的月白色袍服,最喜歡梳的發式是雙平髻,配一對海水紋青玉簪……最喜歡的香料是雪中春信……”


    “夠了!”鄭氏沒耐心聽她絮絮叨叨,直截了當地說:“你就先說說劉家郎君的事情吧。”


    采葑應道:“是……”


    “劉家小公子是在去年夏天第一次爬進我們家的,那時候他還那麽小……”采葑象征性地比了一下個子,繼續說道:“開始女郎還以為是小狗小貓爬進來了,大家過去一看才發現是個孩子,臉上手上都是傷,因為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天色又晚了,女郎心地善良,才留了他洗漱,用膳。隻是第二天那孩子自己跑了,因此也就隨他去了。”


    鄭氏得意地問道:“這麽說來,劉家公子在去年就與大娘熟識,並且交往至今,沒錯吧?”


    采葑沒有說話,用歉意的目光看著萩娘。


    萩娘並不在意這些小事,寄奴來西苑的事情本就不是秘密,即便采葑不說,其他人也未必不知道,就連那個呆頭鵝鄭玉都見過。她撫慰地對采葑點點頭,微笑地問道:“不知母親首次去季子廟上香是在何時?”


    這話問的突兀,鄭氏見她沒頭沒腦問了這麽一句,愣了一下,答道:“這哪還記得清,十來歲的時候吧。”


    萩娘轉而問臧俊道:“父親可知,季子廟的觀主法顯道長住持寺廟有多久了?”


    臧俊也被她問得不知所雲,想了想,迴答道:“三十來年了吧,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就已是一方高人了。”


    萩娘隨即反問鄭氏道:“這麽說來,法顯道長在二十年多前就與母親熟識,並且交往至今,沒錯吧?”


    鄭氏覺得她簡直是無理取鬧,怒斥道:“你這孩子好沒道理,每年最多去一次兩次而已,又沒有經常見麵!”


    萩娘笑吟吟地答道:“正是,劉家小公子也不是經常來蹭吃蹭喝呢。”


    鄭氏被她繞了一圈繞了進去,呆呆地接不上話。


    臧俊卻笑道:“我兒果真聰敏,連為父都沒猜透你的用意。”


    這不是批鬥大會嗎,這和諧的氣氛是要鬧哪樣?


    鄭氏急忙又對采葑說道:“還有今年夏天在溧陽阮家的事呢?”


    萩娘心裏一跳,在阮家她唯一做的出格的事情隻有一件……隻是,采葑怎麽知道的?她捏了一把汗,跟謝琰那次的相會,實打實的是“私相授受”,如果采葑當場說了出來,隻怕等著她的結果多半不妙,父親肯定是歡天喜地,隻怕當晚就一頂小轎直接把她送入謝府去了……


    她緊張地看著采葑。


    采葑卻十分猶豫地看著鄭氏,說道:“夫人……這場合,好像不合適吧……?”


    鄭氏看了看圍觀的家奴,雖然有點可惜,還是吩咐嚴媽媽清場,屏退了眾人。


    采葑於是不再隱瞞,坦白地說道:“奴婢在溧陽阮家的時候,聽說太夫人所出的嫡子三郎,在建康為官時,結識了陳郡謝氏的琰郎,並且交情十分深厚。當時太夫人一見到女郎就十分疼愛,又擔心夫人誤了女郎的婚事,因此曾想過將女郎許給謝氏琰郎為妾,卻被女郎拒絕了。”


    這話三分真,七分假,聽起來似乎是十分隱秘的事情,實際上卻對萩娘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損害。


    萩娘鬆了一口氣。


    鄭氏張口結舌,這死丫頭,昨天說的明明是“女郎與陳郡謝氏的琰郎私相授受,因此溧陽阮家受益匪淺……”


    臧俊卻很高興,他興高采烈地說道:“這等好事,大娘為何拒絕,趕明兒我就給阮家三郎寫信去,我們臧府是千肯萬肯啊。”


    話題又一次被岔開了。


    萩娘哭笑不得,這活生生地變成了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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