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之後,隻剩下不明真相的群眾在原地議論紛紛,以及臉色煞白,下不了台的鄭氏。


    這到底是什麽節奏?原來不是妥妥地定萩娘一個殺人罪嗎?


    那個什麽公子是哪冒出來的?你哪隻眼睛看到他是自殺了?


    最可恨的是,那公子和捕快說了幾句話之後,怎麽捕快連人都不抓就跑了呢?


    你們這樣睜眼說瞎話,玩忽職守真的好嗎?


    鄭氏得意之時還以為萩娘從此迴不去了,早就吩咐一輛馬車先載人迴臧府報信去了,如今可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得好好想想迴去怎麽和臧俊解釋了。


    最後隻能鄭氏和萩娘一輛馬車,其他婢女仆婦租了一輛馬車一起迴去。


    鄭氏本已經大感頭疼,萩娘偏偏坐在她對麵,禮儀周全地侍候著,一會“母親嚐嚐這糕點可好吃?“一會”母親喝口水吧,看您臉色不好“,甚至還拿起帕子想為她擦汗。鄭氏隻覺得渾身別扭,奉上的東西一點都不敢入口,又要注意自己的臉色不要過於難看,真是難為她了。


    她猶豫半響,還是試圖解釋道:“大娘,母親並不是存心為難你……”


    還沒說完萩娘就接過話頭去,毫無怨懟之色地微笑著說:“兒明白母親的心意,難為母親多年來對兒的細心嗬護,兒銘感於心。此次實在是事出突然,難怪母親一時沒看清楚誤會了兒,也是因為母親對兒關心的緣故。”


    鄭氏臉色緩了緩,掩耳盜鈴地自我安慰道:“正是如此,大娘能體諒母親是最好的了。”


    萩娘神色不變,繼續說道:“兒愚鈍,隻是如果母親還一心希望兒嫁入鄭家,又或是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的話,兒就會心煩意亂,到時候在父親麵前不小心說漏了嘴,把母親今天說的話都泄露出去了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鄭氏抿起了嘴,麵目十分可怕,她陰沉地問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萩娘完全沒搭理她,自顧自地說:“要知道,今天母親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是眾目睽睽,父親隨便找幾個道士詢問就能知道真相了。再不濟,還有今天親眼看見王公子自殺的那位公子作證,母親可知那位公子是誰?”


    鄭氏正是很疑惑這件事,於是問道:“是誰?”


    萩娘笑得很歡快:“不告訴你。”


    鄭氏的臉又綠了。


    迴到臧府,鄭氏吩咐今日隨侍的下人都守口如瓶,幸而當時她沒有一時口快自報家門,當時在場的大多數人並不知道萩娘是丹陽臧家的。隻是琅琊王氏瓘郎在季子廟“因情自殺”的消息又成了最新的八卦,沒多久就流傳到了建康城內。


    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謝瓔。


    最驚訝甚至還有點擔心的人是謝琰,他都還沒開始布局,王瓘就莫名其妙自己死了。


    最奇怪的是,他派去跟蹤王瓘的人甚至迴報說“王瓘被一名女子刺死,南郡公卻一口咬定王瓘是自殺,庇護了那位女子”。


    這劇情令人不解,誰是敵誰是友也如霧裏看花般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不管是表麵功夫也好,裝模作樣也罷,王家的訃告既然送到了謝家,謝家肯定是要去吊唁的。這樣的大事,按照規製舊例陳郡謝氏家主謝安攜其子謝琰謝瓔一起去了王家,由於王瓘和謝瓔正在議親,謝瓔依禮穿了素服。


    王謐看上去一下子老了許多,這件突如其來的慘事似是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他完全不知道王瓘心有所屬,甚至事後連那女子都沒找到,整件事情透著一股子陰謀的氣息,其中最有動機最可疑的就是麵前謝氏這一家子。


    他太注意觀察這三人的神態,以至於謝琰謝瓔下拜之後依禮需要他親手扶起的事情都忘記了,還是管家推了推他的手,他才反應過來。隻見謝琰神色狐疑,謝瓔麵無哀切。他又怒從心頭起,完全忘記了自己和兒子設計謝瓔的事情,隻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他。


    然而琅琊王氏並非浪得虛名,王謐雖不如謝安年長,卻也是浸淫朝堂多年,心思深沉。


    他很快拿定了主意,露出和藹的神色,向謝安說道:“勞煩謝大人親至,還請諒解在下乍然喪子,心情沉痛,不免失儀。”


    謝安安慰道:“世事難料,各人壽數乃是天定的緣法,還請王大人莫要過於悲傷。”


    這話在當時來說確實沒說錯,也是正常的安慰之辭,隻是那王謐是心裏有事的人,不免又想多了。什麽叫天定的緣法,難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兒子該死嗎?


    他壓抑住怨恨的神色,垂眸說道:“正是如此。”一邊命人請來一名披麻戴孝的少年,隻見他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泛紅,神色黯淡,正是曾經去過謝家的機敏少年王球。


    王謐拉住自己二兒子的手,命他給謝安見禮,又介紹道:“犬子王球,年十五。癡讀幾個文字,才學美名更勝於我的長子王瓘。如蒙不棄,還是給您做個女婿,您看可好?”


    謝安被將了一軍,神色不變。最著急的是謝瓔,她一點都不想嫁給王家人,哪怕是這個俊美異常的嬌俏少年她也一樣不想嫁。


    謝琰也著急,但是在這個場合,長輩們說話的時候是沒有小輩插嘴的份的。


    謝安權衡再三,終於答道:“如此真是一樁佳緣,貴公子品貌俱佳,有急智,我也是非常喜歡的。隻是小女已然及笄,貴公子卻還年幼,如今時間也不合適,雖然我們做長輩的希望她們能在一起,但是實在是年齡上並不相襯。“


    王謐一笑,他早就料到謝安會這麽說,他淡定地說道:“不出月亦可辦喜事,謝大人若可應允,在下感激不盡,所有禮儀規製一應齊全,絕不會有絲毫不妥。”


    謝安一昧微笑,不置可否,王謐卻毫不著急,似乎隻是開玩笑一般說道:“我們王家誠意十足,您如果還推脫,可見是看不起我們琅琊王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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