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半天,兩個人最後達成協議——穀雨負責為葉公子做一次小籠包,他同意她還錢,並且高風亮節,對她妄圖賴賬的行為不再追究。


    穀雨覺得,自己真是見了鬼了。


    兩個人在超市買齊材料,迴到葉家的別墅,秦川不在,穀雨開始忙活,她想早點擺脫這個壞蛋。


    葉念澤把穀雨放在廚房做苦工,自己迴樓上的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穿著睡褲,頭發還滴著水,就大大咧咧地下樓拿飲料。


    港島的天氣,到了盛夏,出門一趟就是一層汗,這會兒洗過了澡,還是覺得燥熱,他拿起遙控器,將空調調低了幾度。一轉身,看到在廚房忙碌的穀雨,圍著碎花小圍裙,鼻尖上沾了點麵粉,額頭上掛著汗珠,一雙白白的小手,卻把和麵、剁肉餡、拌調料等活兒做得十分利索。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孩子的手可以這麽巧,能將軟趴趴的麵團擰出一個個漂亮的形狀,整齊地排列在蒸籠裏,就像一隻隻白色的小豬,模樣憨厚,可愛極了。


    他越看越餓,慢慢的分不清,他究竟是想吃包子,還是想吃她。


    他放下飲料,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從身後將她抱了個滿懷,貼在她小巧的耳朵邊,低喃道:“我餓了。”


    穀雨嚇得一驚,手裏的包子掉在地上,摔得一塌糊塗。她的腦子有點暈,她就知道,這個壞人沒安好心,卻掙不開他的懷抱,這溫暖的懷抱,熾熱的懷抱,帶著淡淡的沐浴露清香的懷抱……


    “一……一會兒就好了,你再等等。”她結結巴巴地說,想掙脫,卻用不上力氣。


    他低頭,在她脖子上親了一下:“我等不了。”


    穀雨慌了,像隻受驚的小兔子,手忙腳亂地向旁邊躲,他卻寸步不讓。這時穀雨一縮頭,仗著自己個頭小,從他胳膊下麵鑽了出去。


    葉念澤站在原地,沒好氣地瞧著她:“你是鼴鼠啊,還會打洞?”


    “不是說好了,我做小籠包給你吃,你就不再欺負我了嗎?你怎麽又這樣?”繞過流理台,穀雨站在一個安全距離,捂著自己撲撲亂跳的小心髒,驚惶未定地看著他,氣得直跺腳。


    葉公子笑得像隻狐狸,對她招了招手:“我不欺負你,你先過來。”


    穀雨才不信他,撒腿就跑。


    他一個箭步衝過去,長臂一伸,揪住她的衣領,像拎兔子一樣將她拎起來,直接扔在沙發上,接著撲過去,把人壓在沙發角,沒好氣地說:“我說,你是不是傻?我說了這麽多,做了這麽多,你還不明白我是什麽意思?”


    穀雨一驚一乍地望著他:“你什麽意思?”


    “我要不喜歡你,我為什麽來找你?為什麽拉你上車?為什麽跟你說這麽多話?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望著她迷茫的小眼神,他歎了口氣,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喜歡你,你是不是必須得聽到這四個字,才能明白我的意思?”


    穀雨看著他,忽然哭了,伸出兩條胳膊,緊緊地摟住葉念澤的脖子:“討厭,你不早說。”


    佳人投懷送抱,然而葉公子並不享受,他拉了拉吊在他脖子上的小人兒,艱難地說:“先別激動,你勒得我喘不過氣了……”


    穀雨趕緊鬆手,擦了把眼淚,破涕為笑:“我有亞斯伯格症,我沒談過戀愛,這個領域對我來說太新鮮,很多隱喻、暗喻、明喻,我都聽不懂,可能我也不太溫柔,但是我會迴去學,努力學,你別嫌棄我。”


    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他覺得特別心疼,溫柔地將她摟進懷裏,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不嫌棄,你本來就這麽傻,應該我來習慣你……”


    穀雨一邊揉眼睛,一邊哽咽:“我還有很多缺點,你得慢慢適應。”


    他啞然失笑,寬宏大量地說:“隻要你別出去找野男人,我都能接受。”


    穀雨不解地望著他:“明哥算不算野男人?”


    “他不算。”


    “麵店的阿恆呢,水果店的小明呢,還有陳伯、富哥、財叔,他們算不算野男人?”


    “他們也不算。”


    “韓恕一呢?”


    葉念澤咬牙:“我說的就是他。”


    穀雨有點懵,一雙小手摟著他的腰,十分不解:“他那麽斯文,人又好,哪裏像野男人?”


    他捏著她的下巴:“我說是就是,以後少見他。”


    穀雨想了想,最後總結:“你嫉妒他。”


    “我嫉妒他?”


    “你不但嫉妒他,你還詆毀他。”


    葉公子剛想反駁,這個用一雙小手撩得他心猿意馬的小姑娘,又十分篤定地說:“因為他比你人好,你就嫉妒他,詆毀他。可問題是,我為什麽要因為你的嫉妒去拒絕一個那麽好的朋友?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就少見他。”


    他無言以對,隻好窮兇極惡:“嘖,你又來勁了,是不是?”


    穀雨從他懷裏抬起頭:“不,我隻是不理解。我剛才跟你說了,我有很多缺點,很多你們認為合理的事,我都覺得不合理。所以你必須跟我講清楚,你不說清楚,這麽沒道理的事,我做不到。”


    他捂著額頭,好吧,她已經提前說明了,是他自己說不介意。


    “不過,你現在是我男朋友了,我要照顧你的情緒。”穀雨仰起臉,望著他:“所以,你還吃包子嗎?還是,你想吃我?”


    穀雨指了指廚房的包子,又指了指自己,眨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葉念澤愣了一下,扶額大笑,揉了揉她的發頂:“小丫頭,賣萌可恥,你知道嗎?”


    穀雨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自己的小白牙,說:“不知道。”


    他突然覺得口幹舌燥,貼在她耳邊,曖昧地說:“我想先吃你。”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穀雨的生活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是一樣的上班,一樣的幹活,一樣的做功課,一樣的吃飯睡覺。


    但是心情,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覺得自己太幸福了。她喜歡了七年的男人對她說,他也是喜歡她的,她等待了七年的愛情,終於開花結果,她做了七年的夢,終於美夢成真。穀雨覺得,這世上還有什麽比這更幸福的事嗎?


    這段日子,她跟葉念澤幾乎每天都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看電視,一起聊天。他會帶她去很好的餐廳,請她吃很好吃的東西,陪她說一些很無聊的傻話,抱著她睡覺的時候,還會講故事給她聽。


    她再也不是一個人,不用每天迴到家,要麽對著電腦,要麽就是對著四麵冰冷的牆壁。從此以後,她有愛人,有朋友,有親人,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兒女。


    幸福的家,溫暖的家,她渴求了很多年的東西,仿佛一下子就近在咫尺,是真的近在咫尺。就像她想了許多年的人,每每看著他的照片都覺得他遠在天邊,明明知道兩個人都在同一座城市,卻是可望不可及。


    現在,她隻要伸伸手就能觸碰他,隻要張開雙臂,就可以擁抱他,隻要仰起臉,就能親到他——每次想到這些,她就高興得要飛起來。雖然,偶爾也會有些小小的不如意,但他對她那樣好,溫柔細致,事事貼心,她覺得自己可以忽略那些小小的不如意。


    總之,穀雨對當下的生活非常滿意。愛情美滿,生活平順,手裏也有了一些小錢,她可以慢慢將小錢變成大錢,然後就可以從韓恕一那裏買迴以前的房子。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在穀雨幸福的藍圖上占了很大一部分空間的葉家少爺,最近卻有點鬱悶。


    下午三點,葉念澤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一個小時之前,銀行打電話過來,業務經理十分禮貌地通知他,他的一張白金卡被人刷到限額——這個月第三次。


    葉念澤揉了揉太陽穴,他不是第一次給女人附屬卡,卡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刷到極限,男女之間那些逢場作戲,他從不真心投入,卻向來大方。可他不是“凱子”,每張附屬卡都有限額,限額到了,情也就盡了,從此各不相幹,好聚好散。


    說不清楚是出於習慣,還是某種補償心理,他也給了穀雨一張附屬卡,讓她給自己添置些東西,畢竟,他是真的很忙,不可能天天陪著她。


    小姑娘第一次見到白金卡,好像看到什麽稀罕物件,眼睛都在閃光,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讓葉念澤看得又好笑,又心疼。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顧清明還活著,穀雨應該活得像個小公主一樣,衣食無憂,簡單快樂。


    說不內疚是假的,兩個人在一起呆得越久,這種內疚感就越深,尤其…….當他看到她的手,心裏都是說不出的難受。就是這種內疚,讓他不知不覺之間,對這小丫頭特別縱容。


    所以,第一次知道穀雨刷爆了附屬卡,他沒多想,隻是默默地提高了限額,隻認為她是圖新鮮,手裏忽然有錢,就控製不住花多了。第二次稍微有些想法,兩次間隔的時間太短,他有點好奇,她到底買了什麽東西,讓銀行查了賬單,卻發現,原來兩次都是提現。到了第三次,他再也坐不住了,倒不是心疼那些錢,卻不得不擔心她是不是被人騙了,尤其她那個姐姐,簡直就是一個無底洞。


    左思右想,他還是打了個電話給穀雨。


    電話通了,那邊一片嘈雜,噪音很大,葉念澤把手機往旁邊挪了挪,大聲問:“穀雨,你做什麽呢?”


    穀雨好像正跟什麽人說話,說完才得空理他:“正上班呢,今天人很多,你有事兒嗎?”


    聽到小姑娘這樣直接,葉念澤反倒有點說不出口,隻能“曲線救國”:“穀雨,你最近買什麽東西了嗎?”


    “東西?沒有啊。”


    沒有?那錢都花到哪兒去了?他幹脆直截了當:“你一個月三次刷爆了卡,什麽都沒買?你把錢都用到哪兒了?”


    穀雨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因為附屬卡,卡主來興師問罪了。


    “你給我的時候不是說,卡裏的錢可以隨便花嗎?”


    葉念澤噎了一下:“是,我是這麽說的。”


    “你心疼了?”


    “不是心疼,我是擔心你是不是被人騙了。”他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是不是你姐姐,她迴來問你要錢?”


    有客人點單,廚房又在叫人,穀雨有點忙不過來,隻得對電話那邊的人迅速地交代了幾句:“我沒被人騙,那些錢也沒給立夏,是我用來賺錢了。你放心,那些錢算你投資,本金我會還給你,年底還有分紅,具體的分法,等見麵再詳談……”


    葉公子瞬間懵了,她要分紅給他?還要見麵詳談?


    明哥喊人過去幫忙,看到穀雨在講電話,沒說什麽,可一雙眼睛總在她身上打轉,表情很不滿。穀雨趕緊說:“我真的很忙,我要去工作了,你自己玩,拜拜。”


    她說完就掛了,留下葉念澤,對著自己的辦公室發呆。不知不覺間,怨念橫生,她居然用那麽公式化的口吻對他說話,一點都不顧忌,一點都不害怕他會生氣。葉念澤忽然覺得,自己的小心翼翼,簡直不值一提。


    這小丫頭是不是覺得,他說過喜歡她,他們兩個在一起,從此以後就萬事大吉了?


    他問坐在對麵的秦川:“她剛才說,要分紅給我,我有沒有聽錯?”


    “你沒聽錯,有個會賺錢的女朋友,多好。”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不,我在羨慕你,但我更好奇,她最近到底賺了多少?”秦川抱著手臂,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


    葉念澤不以為然,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屏幕上跳出股市走線圖:“最近行情不好,她手裏資金有限,時間又短。實戰跟模擬不同,一支股票是漲是跌,受很多因素的製約,30%已經是極限,就算顧清明來操盤,最多也就是50%,再多就不現實了。”


    秦川卻不這麽認為:“你說的是優秀的普通人,穀雨記憶力驚人,分析力強悍,她是個天才。”


    葉念澤說:“牛頓,愛因斯坦,莫紮特,他們都是天才,碰巧他們都有亞斯伯格症,但是你不能說,所有亞斯伯格症患者都是天才。”


    秦川笑了一聲:“真是近墨者黑,如果不是看著你,我還以為這話是穀雨說的。”


    葉公子想了想,噗嗤樂了:“是啊,最近傳染了她的傻氣。”


    “話說迴來,你還是不想讓她為你操盤?”秦川問。


    說起這個問題,葉念澤有些糾結:“等等再說吧,她哥哥的事,還不知道她會是什麽反應。而且天賦這種事,向來是把雙刃劍,我擔心她狀態不穩。”


    秦川表示讚同:“也對,小打小鬧還可以,大筆資金還是要慎重。說真的,你們最近相處得怎麽樣?”


    “挺好的。”


    “好到……她最近在別墅過夜,你們要分房睡?”


    葉念澤從文件上抬起眼:“你怎麽知道?”


    “她自己說的,她問我,你是不是覺得她不夠漂亮,才跟她分開睡。”


    葉念澤合上文件,揉了揉鼻梁,歎了口氣:“你怎麽說的?”


    “我當然告訴她不是,不過看小丫頭的樣子,似乎不太相信。她說,我不告訴她就算了,她自己去找原因。唉我說,你什麽時候改吃素了?還是……”秦川點到為止。


    葉念澤將筆扔在桌上:“我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她。”


    “啊?”


    “她不懂。”


    秦川愣住了:“不懂?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在她的認知裏,男女朋友就是可以親一親,抱一抱,摟在一起睡覺,但如果更進一步,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操作。”


    秦川聽得目瞪口呆,“不會吧,現在還有這樣的姑娘?她平時不是有上網嗎?她都看了些什麽?”


    葉念澤瞥了他一眼:“學術論壇,財經新聞,你以為她是那些宅男怪叔叔?這兩天她還對我說,想跟我生個小寶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她。”


    秦川忍不住笑,越想越有意思:“她不會以為兩個人親一親,抱一抱,孩子就會自己生出來吧?”


    葉念澤瞪了他一眼,神色不悅。


    秦川收起笑意,搖了搖頭,依然覺得不可思議:“簡直像中世紀來的……不過仔細想想,也能理解,她父母早逝,她哥不會教她那些,姐姐又不管她,她整個青春期幾乎都是自己一個人度過的,沒有接受過正規的學校教育,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還有那種病,難免在認知上會有缺陷。”


    總算說到葉公子的心坎兒上了,他為難地揉著太陽穴,對秦川大吐苦水:“最要命的是,她樓上還住著一個妓女,這麽多年,不知道聽了多少不入流的床戲。每次我想更親近點,她就嚇得像隻兔子,好像我要虐待她一樣。偏偏她還特別喜歡抱著人睡覺,不分房睡,完全沒辦法。”


    秦川看著眼前的男人,頭一次,覺得他有點可憐。


    “要麽,你帶她去看幾場三級片?反正小丫頭自己也好奇,說必定就開竅了呢。”秦川出主意。


    葉念澤冷笑:“你這點子還能更爛一點嗎?她本來就抵觸,看到那些黃暴的內容,萬一落下點心理陰影,你怎麽賠給我?”


    秦川凝目看了他一會兒,笑道:“我發現你最近變了,懂得替別人著想了。”


    “是,我還開始戒煙戒酒了。小丫頭說了,人家韓恕一不抽煙,不喝酒,謙謙君子,溫文爾雅,那才是好男人的典範,讓我多向他學習。”說到這兒,葉公子咬牙,骨節捏得咯咯響,“那丫頭到底明不明白,在一個男人麵前提另外一個男人的優點,這是犯了大忌?”


    看著葉念澤一臉不爽的樣子,秦川反而覺得很痛快:“我覺得,她是真的不明白。不過這一點,我認同她。人家穀雨沒說錯,你真的該戒煙戒酒。還有,別總是一言不合就欺負她,男人嘛,要有風度。”


    葉念澤“哼”了一聲,懶洋洋地看著椅背,歎道:“她有病,我當然要讓著她。其他都還好說,我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


    “韓恕一已經走了一個月了,就快迴來了。如果知道我跟穀雨正在交往,你說他會是什麽反應?”


    秦川臉色一變,沒了之前玩笑的心情,這的確是個問題,葉念澤必須要麵對的問題。


    “我想,他應該不會祝福你,還會揭你的老底。”


    葉念澤點點頭,這段日子每次想起那個人和那件事,他的心情就跌到穀底。


    “阿澤,要麽在他迴來之前,你自己先跟穀雨交代一下。有時候傷人的不是真相,而是隱瞞真相的人。”


    葉念澤沉著臉不說話,下意識地去摸香煙,可是拿了起來,又慢慢放下,一時之間,他有些無措。


    桌上的手機響了,葉念澤拿起來一看,是穀雨打來的。他按了接聽,穀雨的聲音清脆地傳過來:“我今天五點下班,你會不會來接我?”


    葉念澤知道——如果他說“不會”,那穀雨下句話一定是“哦,那我迴家做功課了,拜拜。”這小丫頭,有時候簡單粗暴到令人發指。


    他笑了笑:“我去接你,咱們一起吃個飯,今天晚上,在我這邊住?”


    “嗯,好的,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說。”


    穀雨說完就掛了,連個拜拜都不說,葉念澤幾乎能看到電話那頭,小丫頭毫不留戀的表情。他放下手機,看著秦川,無奈地說:“等等再說吧,我還沒想好怎麽開口。”


    晚餐在一家高級中餐廳,老字號,這裏的鮑魚是特色,葉念澤提前幾天訂好了座位,所以他們來了就能吃,不用排隊。


    作為一個資深吃貨,穀雨的胃口永遠都是那麽好,整整一盤子上等三頭鮑,她又吃了很多。


    葉念澤看著她一聲不響,默默耕耘,腮幫子不斷鼓動,就像一隻小鬆鼠,他忍不住想笑,拿起餐巾替她擦了擦嘴:“那些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慢點吃。”


    穀雨聽話地放慢速度,含糊不清地說:“我也不想這樣,麵店工作太忙,吃飯的時間特別短,我不快點吃,就要餓肚子,習慣了。”


    葉念澤聽得有點難受,也有點心疼,倒了一杯飲料,放到她麵前:“麵店的工作如果太辛苦,你可以考慮辭掉。”


    穀雨喝了口飲料,點點頭:“做到下個月,我就不做了,忙不過來。”


    葉念澤不用問,也能猜到她最近在忙什麽,但他覺得奇怪:“為什麽要等到下個月?現在才月初,你不是還要辛苦一個月?”


    穀雨夾起盤子裏的鮑魚,邊吃邊說:“沒辦法,明哥一時請不到合適的人,隻能先幫他頂著。”


    葉念澤不以為然,他知道穀雨的工資,對麵店那個肥膩的胖子明哥,心裏十分厭惡:“什麽找不到人,他就是看你好欺負,像你工資這麽多低的員工,當然不好找。”


    穀雨看了他一眼:“可我沒飯吃,就要睡大街的時候,也是他雇的我。再說,萬一哪天我炒股失敗,又變得一無所有,明哥至少會給我一份工作,我也是為自己留後路。”


    葉念澤愣了一下,心裏一陣尷尬,堪堪地笑了一聲,揉了揉她的頭發:“小妹妹,想得挺遠啊。”


    穀雨自豪地點點頭:“那當然,顧家家訓,未雨綢繆。對了……”她忽然想起了什麽,放下飲料杯子,從挎包裏掏出一張紙,推到葉念澤麵前:“這是我做的計劃,你看一下,我從你那兒拿走的錢,到年底的時候,我大約能賺到這個數,所以,我可以分給你這個數。”


    穀雨拿出筆,在紙上劃出兩個數字。葉念澤看了一眼,笑了:“小妹妹,你的目標定得太高了,你達不到。”


    他居然不相信她?在穀雨的認知裏——你可以罵她情商低,罵她拎不清,但絕對不能質疑她的智商,尤其是她操盤的智商。穀雨二話沒說,拿出手機,打開自己的股票賬戶,遞到葉念澤麵前,說:“事實上,我已經賺了這個數,所以這個目標,真的一點都不高。”


    看著那一串數字,葉念澤吃了一驚,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著穀雨得意洋洋的樣子,不由地笑了:“你該不是弄了個假賬戶,故意騙我吧?你要是隻用那麽點本金,就能賺到這些,你可以把我手下的操盤手秒成渣了。”


    穀雨撇了撇嘴,不滿道:“我可以把賬號和密碼都給你,你自己去查,以小博大是我的強項。你就是直男癌,見不得女人比你強。”


    葉公子隻是笑,捏了捏她飽滿的蘋果肌,曖昧地說:“看來,你的智商跟情商成反比,跟胸圍倒是成正比。”


    穀雨的臉刷地紅了。她身上其他地方都瘦,整個人也是嬌嬌小小的,唯獨胸圍,相當出挑,飽滿的小胸脯傲然挺立,就像一對發育成熟的水蜜桃。


    所以,每天晚上摟著她睡覺的葉公子不止一次感慨:那些好菜好飯,她都沒白吃,隻是肉都長在胸上了。


    穀雨咬著吸管,看了看身邊一本正經的男人,他拿著她的手機,正在翻看她的買賣記錄,每一條都看得很仔細,好像在估量什麽。他側臉的輪廓很漂亮,五官深邃,鼻梁挺直,單層雙眼皮,眼睛下麵有兩條好看的臥蠶肌,傳說中薄情寡義的薄唇,此刻微微抿著,是時下年輕女孩最喜歡的類型。


    穀雨越看越喜歡,這麽好看的男人,居然是她的男朋友,害羞和歡喜的情緒從心裏一層一層漾開,像燒開的水,冒出無數彩色的泡泡。


    這幾天,她惡補了不少關於男女情愛的知識。自從葉念澤不再跟她一起睡覺開始,穀雨就意識到,他們之間出了問題,可究竟是什麽問題呢?她想不通。好在,先天的不足可以通過後天來彌補,網上有的是現成的理論和五花八門的教材,隻要她有心想學,就沒有學不會的道理,何況她的學習能力向來很牛。


    惡補之後,單純了二十二年的小姑娘,忽然開竅了。


    原來,真正的情侶應該是這個樣子;原來不是隻有妓女跟嫖客,才會有那麽親密的接觸;原來他每次想那樣對她,不是想虐待她;原來隻有這樣,才能生出寶寶。


    研究過男性和女性的生理特點之後,穀雨終於明白,葉念澤為什麽不再抱著她睡了。


    過去的這段時間,她一直以為自己跟他是對完美的情侶,兩個人相親相愛,傳說中的“琴瑟在禦,莫不靜好”也不過如此了。如今她才明白,其實他們之間一直少了一層關係,一種特別重要的關係,一種能讓人熱血沸騰、心醉神迷的關係。想著想著,她的小臉又開始發燒,連看著葉念澤的眼神,都有了些不可描述的味道。


    葉念澤將手機還給穀雨,發現小丫頭的眼睛裏像含了水,連耳根都紅了,以為她著了涼,手在她額頭上試了試溫度,低聲問:“是不是感冒了?怎麽臉這麽紅?”


    穀雨趕緊搖頭,將手機放迴口袋,低著頭不敢看他,悶聲說:“你看清楚了嗎?如果沒問題,年底我們就這麽辦。”


    葉念澤笑了一聲,將那份計劃書放迴她的包裏:“我不要你的分紅,本金也不用還給我,錢是給你的,你可以自己處置。再說了,這也沒多少錢。”


    穀雨其他方麵糊塗,說起經濟賬卻是有板有眼:“這不行,親兄弟明算賬,我是一個有原則的姑娘,還是清楚些好。”


    葉公子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調侃道:“算得這麽清楚,那這頓飯,是不是也該aa製?有原則的姑娘。”


    小丫頭想了想,斷然拒絕:“不行!你是我男朋友,你有義務帶我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如果你什麽都不為我做,那我要你幹什麽?”


    他摸著下巴笑:“原來我的作用,就是天天哄著你玩。可是我讓你開心了,我又有什麽好處?”


    “我可以跟你生寶寶,如果你願意。”


    又來了,他無奈地看著她,故意揉亂她的厚頭發,就像搓一朵黑色的花:“小妹妹,什麽都不懂,就不要亂說話。”


    穀雨順了順自己的頭發,垂下眼,不敢看他,臉紅紅地說:“我懂。”


    “你懂什麽?”


    穀雨抬起下巴,忽然貼過來,看著他的眼睛:“葉念澤,我真的懂。”


    迴家的路上,依舊是司機開車。


    穀雨靠在葉念澤懷裏,白天工作太累,這會兒吃飽就想睡,打了個嗬欠,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酣然入夢。


    葉念澤低頭看著懷裏的小姑娘,剛才還精神飽滿地跟他賣萌,不過一會兒,就睡得像頭小豬。她雪白的臉蛋就像一團糯米糍,總是一副很好吃的樣子,讓人想一口吞下。心裏忽然升起一股柔軟的情緒,過去不曾有,以後除了她,或許也不會再有……


    他在她的頭發上親了一下,輕輕將她推開,安置在一邊,從公事包裏拿出電腦,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提了提神,接著打開文件,細細查看。


    到家的時候,他看完一份報表,穀雨已經趴在後座上睡得天昏地暗。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看著四周,這是她的房間,她在葉家的專屬房間。自從他們開始交往後,秦川就自覺地搬走了,所以現在一樓沒人,二樓隻有他們兩個。


    穀雨看著空蕩蕩的臥室,心裏有點小失落——她已經對他說,她懂了,他怎麽又這樣?起身,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旁邊的房間,貼在葉念澤的房門上聽了聽,裏麵沒有動靜。她推開門,沒看到人。但浴室裏有水聲,他應該在洗澡。


    穀雨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舒舒服服地躺在葉念澤的床上。兩個人的床差不多大,她卻總覺得他的床更舒服——床單紋理誘人,被子好像也特別柔軟,枕頭上有男士洗發水的味道。


    她像隻小鬆鼠一樣鑽進他的被子裏,到處都是他的氣息,感覺就像在他的懷抱裏,又安全又舒服。穀雨打了個嗬欠,翻了一個身,又睡著了。


    葉念澤邊擦著頭發邊從浴室裏出來,腰上圍著浴巾,累了一天,隻想上床好好睡一覺。他將毛巾丟在一邊,打了個嗬欠,掀開被子……


    然後,他嚇了一跳。他的小女朋友,幾乎是光溜溜地躺在他的床上,全身上下隻穿了一件白襯衫,還沒係上扣子,像隻*的小羊羔,膚如凝脂,細腰纖纖,波巒疊嶂,兩個胸脯擠出一個深深的小*,兩條細腿還無知覺地蹭來蹭去,蹭來蹭去……


    他唿吸一窒。此時此刻,葉念澤心中似有一萬隻羊羔奔騰而過,可愛的、調皮的、傷心的、我見猶憐的、聰明過人的、一本正經的……每一隻都像極了穀雨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他捂住眼睛,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轉身找了條床單,將她整個裹起來,包得像個粽子,將她扛迴旁邊的客房,放在床上。為了安全起見,他沒打開包著她的床單,隻是稍稍將床單鬆了點。幫她調好空調的溫度,轉身離開了。臨走之前,還沒忘記把她的房門鎖好,以免她半夜再搞一次突襲。


    做完這一切,他又出了一身汗,然後,他疲倦地迴到自己的房間,卻再也睡不著。一夜春夢……


    第二天早上,穀雨安靜地坐在餐桌邊,安靜地吃早餐,安靜地享受早晨的陽光。實木餐桌上的早餐很豐富,她又吃了很多。


    葉念澤在看英文版的財經報紙,手邊一杯黑咖啡,一副社會精英狀。


    穀雨伸頭瞧了瞧,他看的東西,她隻認識幾個單詞,她琢磨著,的確該學英語了,否則以後會跟他有代溝。


    葉念澤不經意抬頭,看到小丫頭鬼頭鬼腦地向這邊瞄,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含笑問:“不生我氣了?”


    穀雨把臉扭到一邊:“別跟我說話,我討厭你。”


    葉念澤忍俊不禁。自從穀雨在自己的房間裏醒來,發現房門被反鎖了,叫了半天,他才給她開門之後,她就恨上他了,已經恨了一個早上。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葉念澤問。


    穀雨握著叉子,將一片烤培根放進嘴裏:“今天我晚班,不用去那麽早。你不用上班?”


    他翻了一頁報紙:“今天是周六,我休息。”


    穀雨這才想起來,原來已經周六了,想了想,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她說了不再搭理他的,怎麽又搭理他?鬱悶地戳了戳盤子裏的荷包蛋,穀雨對自己十分不滿:“說了不搭理你,我又理你,真沒記性。”


    葉念澤笑了,將報紙對折放好,對她的小打小鬧不放在心上:“乖了,晚上想吃什麽?”基本上隻要提到吃的,穀雨的心情就會特別好。


    小姑娘喝光杯子裏的牛奶,擦了擦嘴巴,對他說:“今天晚上我不跟你一起,我要迴家做功課,下周有新政出台,盤麵會有震動,我需要提前準備。”


    葉念澤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問:“下周走勢,有什麽想法?”


    “實體經濟疲軟,市場信心略有不足,新政出台隻能暫緩問題,整體走勢不會有太大起色。”她將最後一塊麵包放進嘴裏,想了想,又說:“不過個股依然有機會,我看好科技和互聯網,大數據時代,處處商機,你手下的操盤手怎麽說?”


    葉念澤喝了口咖啡,隨意道:“跟你的想法差不多,非牛非熊的行情,是賺是賠,全看個人道行。”


    穀雨點點頭,忽然問:“你聽沒聽說證券這支股票?”


    他放下咖啡:“聽過,最近很有名的妖股,聽說有人一轉手就賺了十幾倍,直接小康變中產,中產變土豪,怎麽了?”


    穀雨咬著自己的叉子,建議道:“如果你手下的操盤手握著這支股票,周一開盤,無論它怎麽瘋漲,都讓他們快點拋,否則後期可能損失慘重。”


    “哦?你怎麽知道?”


    “那支股票背後有莊家在操控,還是一個狠莊,他們資金吸得差不多,就會拋售套現,我們這邊不同於上證,沒有漲跌停,跟美股也不一樣,沒有熔斷機製。這種妖股井噴之後,接著就是一瀉千裏,可能最後會跌得一毛都不值,到時候拋盤都來不及。”


    他笑了一聲:“哪隻妖股背後沒暗莊?給我個心理價位,我參考一下。”


    穀雨放下叉子,看著他:“你這是在考我?這是妖股,莊家的拋盤價哪是那麽好預測的?能預測,就不叫妖股了。”


    葉公子也放下叉子:“怕了?”


    小姑娘撇了撇嘴:“激將法,一點誠意都沒有。”


    “那你想怎麽樣?”


    穀雨雙手交疊在餐桌上,認真道:“我給你價位,如果誤差不到五毛錢,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好!”他答應得很爽快,又問:“如果你錯了,怎麽辦?”


    穀雨說:“我錯了,我就無條件答應你一件事,但是你不能讓我做壞事,也不能讓我做沒道理的事。我答應過哥哥,要做一個好姑娘,好姑娘不能做壞事。”


    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討價還價,葉念澤快笑抽了:“好,但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你贏了,你想讓我做什麽?”


    小丫頭看了他一會兒,神秘地說:“等我贏了再告訴你。”


    在葉念澤家裏膩了一個上午,穀雨下午要迴麵店工作,吃完午餐,葉公子親自開車送她迴去。


    穀雨側著頭看窗外的風景,挎包裏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聽了一會兒,對那邊說:“沒有,我很乖,立夏?沒見過她,嗯嗯……你還要半個月才能迴來?好吧,我等你,禮物?我想要……”穀雨報出一串名單,思維連貫,口齒伶俐,顯然蓄謀已久。


    葉念澤聽得目瞪口呆,這小丫頭,不但是操盤小能手,還是個宰人小能手,這刀子磨的,半點不含糊。


    穀雨放下電話,正在開車的人瞥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韓恕一?”


    她點頭:“他在歐洲出差,已經去了一個月,還要半個月才能迴來。”


    想起這個人,葉念澤心裏就有些發悶,甚至煩躁,忍不住問:“穀雨,如果有一天,我跟韓恕一發生矛盾,你會偏向誰?”


    穀雨給了他一個字:“他。”


    “為什麽?”


    “因為他比你誠實,而且厚道。”


    如此簡單的答案,卻讓他無言以對。他心裏更加煩悶,對著穀雨諄諄誘導:“穀雨,老實人也會有壞心眼,而壞人在某個特定條件下,也有善良的一麵。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穀雨認同他的說法,一本正經地說:“我知道,我前幾天看過一本書,叫做《路西法效應》。書的內容就是講訴好人是如何變成惡魔的。作者在1971年做過一個監獄實驗,得出的結論是:人的性情並非我們想象的那麽重要,善惡並非不可逾越,重壓之下,好人也會做出暴行。”


    葉念澤點點頭,穀雨扭頭看著他:“你忽然問我這個問題,不會又想在韓家兄弟背後搞事吧?你可別再折騰了,你再來一次,我可替你兜不住了。”


    前麵是個岔路口,葉念澤打轉方向盤,笑了一聲:“我們正在合作,他們那個基建項目,我可是投了大筆資金,我折騰他們幹什麽?”


    穀雨看了他一眼:“你這個人,可難說。我哥說你聰明過人,就是疑心太重,心裏的彎彎繞繞太多,容易走偏。”


    葉念澤看著前麵的路況,沒什麽表情:“有些事,不是我能控製的,我不提防他們,他們也會算計我。”


    穀雨扭過臉看著他:“葉念澤,我覺得你很奇怪。”


    他驀地一怔:“哪裏奇怪?”


    “你好像一直在預設立場,把自己放在跟韓家兄弟對立的位置。雖然這個世界沒有永遠的朋友,但你是學經濟的,你應該知道,在商業領域,敵人可以合作,對手可以言和,資金可以融合,限製可以規避,打破局限,才能爭取利益最大化。所以,隻要你們的根本利益是不相衝突的,你根本沒必要提防他們。”


    穀雨雙手一攤,質疑道:“在商言商,你們分屬不同領域,不是競爭對手,他們為什麽要針對你?你們現在是合作夥伴,你的資金對他們而言是雪中送炭,算計你,等於算計自己,韓家兄弟不傻,為什麽要做損人不利己的事?完全說不通嘛。”


    小丫頭句句切中要害,葉公子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總不能說因為我逼死了你哥哥,又讓你失去了一根手指,所以韓恕一恨我入骨,讓我不得不防。


    這個理由,他能不能說出口?


    沒等到葉念澤的答案,穀雨的眼睛轉了轉,又說:“除非……”


    “除非什麽?”


    “你以前得罪過他們。”


    “理由呢?”


    “幫派才講道義,商人隻看利益。如果他們拋棄了利益,隻能是為了某種不得不做的理由。比如,你過去做了特別對不起他們的事,讓他們就算放棄利益也要針對你。”穀雨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我猜對了?”


    葉念澤心裏有點瘮得慌,這小丫頭的腦子轉得太快,一旦開動起來,總讓人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平靜地說:“不是,我提防韓家,其實是為了你。”


    穀雨指著自己,一臉迷惑:“為了我?”


    “你跟韓恕一關係那麽好,他如果橫刀奪愛,我當然要還擊,所以不得不提防。”


    穀雨聽完,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而葉念澤目不斜視地盯著路況,被她看得心裏發毛。半晌之後,她嫣然一笑,帶著幾分羞澀,幾分幸福地說:“原來是這樣,你不用擔心,他不是那種人,他對我就像對妹妹一樣。再說,我是個專一的姑娘,我隻喜歡你。”


    他心裏稍鬆,騰出一隻手,揉了揉她的黑頭發,歎道:“是啊,除了我,誰會喜歡你這朵奇葩。”


    他這句話倒是沒撒謊,穀雨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專業領域,智慧過人;至於情商,不提也罷。


    車開到樓下,穀雨親了一下葉念澤,心滿意足地下車了。看她進了唐樓的大門,葉念澤才掉轉車頭。可是,剛開出幾米遠,他就看到了一個人,一個他十分不願意見到的人——顧立夏。


    他的眼神瞬間冷了,目光緊鎖住她,眉心微皺,過了一會兒,將車停在路邊。


    顧立夏站在唐樓下麵,用手擋住火辣辣的太陽,吸了吸鼻涕,渾身控製不住地發抖。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臉上沒有任何妝容,烏青的黑眼圈,蒼白得像一隻鬼。穀雨就在樓上,她猶豫著要不要上去,忽然被人一把揪住後脖子。


    她嚇壞了,那人力氣很大,一直把她拖到後街的暗角,她才站穩了看清楚,原來是葉念澤。


    葉念澤厭惡地看著眼前這個萎縮顫抖的女人,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扔到天邊去,或者挖個坑埋了,讓她永遠消失不見,永遠不再出現在他們麵前!


    然而,他隻能想想。


    他鬆開手,笑了一聲:“你上次拿了我的錢,答應我再也不會出現在穀雨麵前,你是不是吸毒吸失憶了?”


    立夏嚇得縮在牆角,用手捂住頭:“我不是故意迴來的,錢都花光了,我沒地方住,我已經幾天沒吃飯了,我不迴來找她,根本沒地方去。”


    葉念澤聽到這番話,恨不得一腳踢她上西天:“你丟下她六年不管,錢花光了就跑迴來找她,你惡心不惡心!?”


    立夏用手擦了擦鼻涕,畏畏縮縮地說:“我也不想這樣,要麽,你再給我些錢,或者給我貨也行,我拿了就會走,絕對不會再騷擾你們,保證守口如瓶。”


    他沉下臉:“你說什麽?”


    立夏“嘿嘿”一笑,指著路口:“我在那兒觀察好幾天了,你經常送她迴家,你不就是怕我迴來,會告訴她當年的一切嗎?我保證什麽都不說,拿了錢就走。”


    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領,表情猙獰:“你就不怕我讓你永遠都開不了口?”


    “你殺了我,她一定會懷疑。”


    他冷笑:“你吸毒,社會關係複雜,我讓人做出意外死亡的樣子,她一個小姑娘怎麽會懷疑?”


    立夏打了個冷戰,然而人有急智,她馬上說:“還有韓恕一呢!他沒有放棄,這幾天一直在找我,如果我死了,他一定會徹查到底,到時候,你的秘密,穀雨全都會知道。”


    葉念澤略略一怔:“我有什麽秘密?”


    “你們當年是怎麽對我的,如果她知道了,你覺得她還會相信你嗎?”


    他怒極反笑,指著她的鼻子:“你到底要不要臉?那種事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說?”


    立夏梗了梗脖子,為了錢豁出去了:“我為什麽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因為你,我至於變成現在這樣嗎?你們葉家當年有把我們當人嗎?我哥哥是怎麽死的?我跟穀雨的手指又是怎麽沒的?”


    她舉起手在男人麵前晃了晃,見他不出聲,以為他心虛,便壯著膽子繼續道:“我要求不高,你給我錢,我馬上消失。我對你沒有惡意,她就是一個小白癡,你想拿她怎麽樣,我完全沒意見!”


    葉念澤忍無可忍,一個耳光扇過去,重重地抽在立夏臉上,看著她倒在地上,恨不得再補上一腳。立夏沒想到他會動手,縮在地上不敢動彈。


    他指著她,厭惡至極地道:“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別拿著你那點爛事來要挾我,要不是看在你是穀雨親姐姐的份兒上,我早就把你剁碎喂狗了!還你完全沒意見?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有意見?!你當你妹妹是傻子?憑你幾句話,她就會信你?看看你平時的德行!”


    看著顧立夏跑遠,葉念澤平息了一下情緒,掏出手機,給秦川打了個電話。秦川聽完他的講訴,也覺得不可思議:“這個顧立夏真是窮兇極惡,那件事也敢拿出來跟你討價還價。你當時就不應該給她錢,本來不理虧的,現在反而顯得你心虛了。”


    說起這件事,葉念澤也頗後悔:“我那時隻想讓她滾得遠遠的,別再騷擾穀雨。”


    秦川歎息:“這種人錢花光了就會迴來,給她錢隻會越來越糟糕。”


    葉念澤恨道:“我當時沒想那麽多,也沒想跟小丫頭更進一步,唉,算了……我現在就是擔心她會到穀雨麵前,把當年她在葉家發生的事,添油加醋地亂說一通,穀雨單純,我怕……”


    秦川說:“穀雨的單純是看人的,對於她信任的人,她不會過多的猜忌。但她同時又是一個思維縝密的人,若是沒有邏輯,隻靠煽情,就算把謊話在她麵前說一千遍,她也不會信。顧立夏那件事,你沒做過,她誣賴不了你。我倒是擔心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


    “她哥哥的死,還有她的手指,這是你確實理虧的地方。就算你逼死顧清明是為巧巧報仇,可顧家姐妹是無辜的,如果顧立夏拿這件事來指摘你,你賴不掉。還有……你跟穀雨交往到現在,一直隱瞞事實,她有理由懷疑,你是別有用心。”


    “那就別糾結了,讓那個女人徹底閉嘴!”


    秦川立馬說:“咱們現在還真動不了她,我剛收到消息,韓恕一這幾天一直派人盯著她,估計是他人沒迴來,還沒想好應該怎麽安置她。你現在動她,隻會讓事情更加難以控製。”


    葉念澤深吸一口氣:“我現在還真是投鼠忌器。”


    秦川想了想,對他說:“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你剛才說,顧立夏在公寓樓下守了好幾天了,那韓恕一的人……”


    葉念澤猛地一驚,是的,顧立夏盯著他們,韓恕一的人盯著顧立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按此推論,那麽韓恕一是不是已經知道,他跟穀雨這段時間一直在一起?


    “中午穀雨接了一通電話,是韓恕一打來的,我當時在開車,聽到一兩句,他好像沒問關於我的事。”


    “不奇怪,他心細如毫,人又在國外,事情沒弄清楚之前,當然不會打草驚蛇。”


    他笑了一聲:“所以了,我最討厭跟這種人打交道,媽的!處處都是細節。”


    秦川冷靜分析,“我看,六年前的事你已經瞞不下去了。你主動跟穀雨說,跟別人告訴她,是兩個效果,我建議你主動。”


    葉念澤頓了頓,低聲說:“再等等,韓恕一還有半個月才迴來,我需要一個緩衝的時間,讓她能接受我的話。”


    秦川在心裏想:她如果接受,你沒有這個緩衝,她照樣會接受。她如果不接受,你就算緩衝一輩子,她一樣恨你。可他不能把這些話說給葉念澤聽,設身處地,他能理解這位少爺的糾結和逃避,於是說:“好吧,你自己把握。”


    掛斷電話之前,葉念澤忽然說:“謝謝你。”


    他突如其來的謙遜,倒讓秦川吃驚了一把,笑問:“謝什麽?”


    “我最近有點亂,謝謝你幫我理清思路。”


    “你是關心則亂,咱們兩個的立場互換一下,我不會比你做得好。”


    “如果你是現在的我,我會罵你蠢貨,自討苦吃。”


    秦川笑了笑:“聰明人向來如此,看得清別人,看不清自己。別太擔心,她喜歡了你七年,結果未必有你想的那麽壞。”


    葉念澤拿著電話在原地轉圈,略微焦躁地說:“可是,我們正式交往才一個月,我心裏沒底。”


    “沒底是正常的,不過現在這個情況應該在你的預料之中,我們早就討論過,是你不願意放棄。”


    葉念澤看著自己的手:“我現在更不想放棄,我隻是……”他將電話換到另外一邊耳朵,“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當年的一切。”


    秦川幽幽一歎,想起這段糾結如麻的往事,隻覺得感慨:“這一點,我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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