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個太監,趕緊解釋道:“我們來的路上,路過禦花園的時候,青柳姑娘被捉迷藏的十三皇子撞進荷花池了。”


    “掉荷花池?如此一來,那這朝服到底是落水前就濕了還是落水後濕的,豈不是無從考證了?”太子嘖嘖出聲。


    青柳:“迴……迴稟陛下,王妃娘娘的衣服,是幹的,這點小陳公公能作證,我抱出來的時候,他也看見了。”


    “我可沒看全,隻能說,它露在外麵的是幹的。”那小太監道。


    事情到了這一步,確算是死無對證了。


    而這個時候,那倆宮女更是一口咬死看見的就是令狐芷,甚至又說出了一些細節。


    但這些細節都是令狐芷到禦書房來對峙之後展現出來的,令狐芷一一反駁,斥責她們為了求活而故意潑髒水,一時間吵的雞飛狗跳。


    武帝沉著臉,情緒越來越糟糕。


    這個時候,太子就上前一步,打算說點什麽。


    然而,方子澄卻先他一步,朗聲道:“父皇,既然疑罪從有,那就將令狐氏收押吧。”


    令狐芷也震驚地看著方子澄,她其實也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卻沒想到,提出要把她收押的人竟然是方子澄。


    怎麽能是他呢?


    她猛的抬頭看他。


    可男人目光堅定,嘴角微微下掛,將整個麵容都繃地如那麵具般冰冷堅硬,眼風都不曾分她半點,冷漠得讓她倍感陌生。


    原以為,即便瞞下了曾共患難的過往,這麽久的真心相待,也捂暖他的心。


    原以為,即便捂不暖他的心,也總能教他在關鍵時出手相護一二。


    卻原來,一切都是徒勞,她連他的信任也博不來。


    令狐芷想,許是自己之前對他的期待太多了,又許是之前他給的幻覺太強了,不然,她這會兒也不會憑空生出這麽多的失望來。


    方子澄又道:“雖然那朝服做不得證據了,但她身為我的王妃,在宮中行動也是備受矚目,去了哪裏做了什麽,自然能查出來。”


    今日汙蔑令狐芷之事,其實有諸多漏洞,父皇此時不過是因為著急而被蒙蔽,否則迴過味來,定也能意識到其中疑點。而此事突破口也很明顯,隻要之後花點功夫稍稍一查,必能水落石出。


    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卻不是真相,而是追迴諜報名冊。此時若是請求父皇徹查令狐芷被冤之事,反而容易引來怒火。


    太子方琮明驚訝之餘,不忘補刀:“九弟妹若是下獄,少不得要吃苦頭?九弟你也太無情了!還是想法子速速洗淨她冤屈才是。”


    “當務之急,還是速速追迴那諜報名冊。”方子澄看了一眼神色灰敗的令狐芷,心底裏揪了一下,但還是道:“她是我大梁王妃,便是為我大梁受點委屈,也是應當。”


    嗬,倒是慷慨的很!


    這是令狐芷入京後,第二次下獄了。


    天牢雖然沾了一個“天”字,可環境卻遠不及寧王府地牢。


    陰冷潮濕不說,還透著一股酸臭腐朽的味道,寂靜的黑夜裏,有叮當作響的鐵鏈,也有囚犯不甘的嘶吼,如冤魂惡鬼刺痛耳膜。


    不過,令狐芷也非沒有過過苦日子的人。


    她當年為求一個從戰俘營逃出去的機會,愣是趴在滿是馬糞的馬廄裏三天三夜,終於絕望中求得一線生機。現在這境況,看似兇險,其實遠不如那時生死一線。


    如今,她身上至少係著兩個人的生死。一個是大梁戰神方子澄,一個是侯府公子令狐宏宇。


    誠然,後麵這個可忽略不計,但前麵那個的分量,足可以在她真的定罪的情況下也保她一條狗命。


    方子澄之於大梁的意義是十分不同的,若諜報名冊泄露之勢不可逆,那大梁邊境的安穩則如鏡花水月,國無悍將,便弱如羔羊,這點武帝不會不明白。


    而諜報名冊若能追迴,那她盜名冊之冤也就洗白了,更不必擔心生死之事。


    雖然在禦書房的時候,令狐芷被方子澄那句“收押”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點當場爆炸,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卻覺得實在沒有必要。


    疑罪從有是武帝的意思,即便方子澄不開口,這牢她也得入。


    既無性命之虞,那便等一個結果吧。


    她盤腿坐在稻草上,閉著眼睛複盤入宮之後的所見所聞,想到底什麽地方惹起了人的注意。


    與此同時的端慶宮,宣旨太監從衛鞅手裏接過了一個小錦囊,打開一看,發現竟是滿滿一袋金瓜子,臉色一變,趕緊推拒:“這……這怎麽使得!”


    太監當然愛財,可他深諳“在宮中,貴人們的賞賜並非隨隨便便就能拿”這個道理,尤其是超出尋常賞賜太多的打賞。


    衛鞅又遞:“聽說您有個親戚在天牢當差,負責犯人的食宿?”


    太監眼珠子一轉,笑容也誠心實意起來:“確實有。不知我家妹婿能為侍衛長大人做點什麽?”


    衛鞅低聲道:“好好照顧我家王妃。莫冷著餓著。”


    “這是應該的。王妃千金之軀,隻要未定罪,便是入了天牢,那也是貴人。”太監把小袋子塞了迴去,“奴才這就去找妹婿言語一聲。能照料王妃娘娘,是他的造化,斷不敢居功。”


    他不收,可衛鞅卻強硬塞進他懷裏,笑道:“我家王爺素來賞罰分明,賞就是賞,收著吧!勞煩公公了。”


    待送走太監之後,衛鞅就迴主殿複命。


    方子澄坐在輪椅上,盯著自己的膝蓋愣神,就連衛鞅進來都沒及時發現。


    “爺,那邊已打點妥當了。不過畢竟是天牢,即便食宿有照看,王妃也未必就不受委屈。”


    “她沒那麽嬌氣。”方子澄迴過神來,“讓你查的事情,你查清了嗎?”


    “查清了。確如您所猜,案發時王妃應該是在月華宮中。若能請到月華宮的人作證,王妃就能輕易洗脫嫌疑了。”衛鞅頓了頓,有些不解,“也不知王妃為何在禦前時不直接言明此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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