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一隻嫩白玉腿,她難耐地環上男人的腰際,無聲地催促他加重力道。


    濕潤中熱力脹大,將兩人逼到極致,她不由自主拱高柔身,任情亦忘卻自我地叫喊低泣。


    昏厥了,又從夢境返醒,夢中身如雲中驥,雲中驥又似未來心,皆飄忽而不可得,瞬興瞬消,抵不過真實的懷抱。


    她在男人強壯的臂彎下,他擁著她, 一隻粗獷大掌貼在她臍下三寸。


    她隱隱悸動,腹中有他傾泄的熱流,大掌平貼不動,仿佛有熱氣滲進她肚腹內,暖著那將來要孕育孩兒的小小宮囊。


    心間似痛非痛,又是那種莫名酸軟的感覺,她有些迷惘,厘不清了,隻覺得無邊無際的暖,暖得已誘出她的淚。


    半昏著,所以任性落淚,她小手摸索著去握他的粗掌,被他牢牢反扣。


    「阿若怎哭了?」他還有話?還問得語帶得意呢?


    「是被弄得哭了嗎?」這壞人!想槌他幾下都沒力氣。


    蜷縮在他懷裏,竟是如何睡沈,也已記不得……


    大寨尚武。


    這是因地理位置落在中原與域外的邊陲地帶,寨民們在以往盜匪猖獗時期為求自保,幾乎每個人都能打上一、兩套拳法,大刀和棍法使得出色的人也有那麽幾位,真要比,絕不輸江湖上成名人物。


    後來動亂平息,太平盛世到來,大寨的主心骨,孟氏宗族,族中子弟們漸漸分出習武與經商兩大門路。


    身為孟家人,自然都得學學自家傳了幾代的武學,但武藝一道除了下功夫勤練,亦講究天賦與體質,有些人再如何苦學,亦不過爾爾,總歸天資有限,難求突破。然,所謂一花一世界,天生我才必有用,雖不是學武的料子,卻能在其他道上闖出一片天。


    於是孟氏千裏走商的子弟多了,幾年下來形成另一股支撐大寨的力量。


    大寨的「尚武」是「守」,走商廣拓出去的「人脈」與「錢脈」是「攻」,攻守並濟才能在世道變遷中進退無懼。


    霍清若在年三十這一天,首次見到孟家年輕一輩中行商的大能手。


    據說是老四爺爺家的子孫。


    據說當時年方九歲便跟著南北走商,不到弱冠之年已能扛起京城生意,如今也才二十有四……不,過了年三十就多一歲,是二十五歲。


    又據說,是個模樣極清雅俊俏的孟家郎。


    年關將近時,婆婆已事前叮嚀再三,要她和孟冶無論如何都必須迴大寨一塊兒過年。想想,婆婆這招也高,柿子專挑軟的捏,她與孟冶相較起來,無疑是較軟的那一顆,隻須盯好她,她自然得盯緊孟冶,使命必達。


    孟冶雖僅是義子,背後到底是拖著這麽大的一個宗族,加上長輩都發話了,想兩人簡簡單單、寧寧靜靜過個年是絕無可能。


    夫妻倆早早打理好西路山中家裏的大小事,提前好幾日迴大寨準備過年。


    一返迴寨中,孟冶自然是忙爺兒們的事,而她依然跟著大寨女人們一塊兒混。


    直到年三十這一天的午後,最後一批趕著迴來過年的行商子弟終於入寨。


    經年在外的孟氏子弟先是進祠堂祭拜祖宗牌位,而後眾人在堂上拜見族長與老人家們,霍清當時跟女眷和族裏的小輩們站在邊角,終於瞧見大夥兒口中那個既俊且美、有能耐、有手段的孟氏佳郎——孟迴。


    老實說,這位算是她堂小叔的年輕漢子確實生得一張好皮相,五官是俊,但俊得有些失了棱角,太柔潤些,且唇紅膚白,幾要與姑娘家的花容較真。


    孟迴這般路子的綺顏玉貌,她早在冥主大人臉上看膩。


    從她有記憶以來,無良冥主驚世絕豔的宜男宜女相日日得見,而且年複一年容色不衰,這世間還有誰美得過他?


    光是美有何用?


    男人嘛,要能用、堪用、用得長長久久才好呢!


    腦袋瓜裏亂轉,她靜靜紅了臉,眸光不由自主溜向丈夫那邊。


    她與孟冶之間隔著孟威娃,他沒看她,目光很專注地落在堂上依序拜見長輩的年輕子弟們身上。


    拔背而立,沈肩墜肘,氣勁曖曖內含,厚實不張狂。


    她心口暖熱,有火竄燒似,豈料孟冶突然側目瞥過來!


    被丈夫逮到她在偷覷的瞬間,她相當「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迅速端正眸光,嘴角禁不住往上提。


    欸,被瞧見了!


    她甫收斂雙眸,倒有些出乎意料地對上某人視線。


    隔著一小段距離,已對長輩們行過拜見禮的孟迴正瞬也不瞬望著她。


    唔……莫非正是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盯著孟冶,人家卻來盯她?


    是說,這個「人家」直盯著她有何貴幹?


    見她綰發成髻,也曉得她是已婚身分,他看人的眼神卻也毫無遮掩……或者,正因為她已婚,嫁的人還是孟冶,所以……內心冷淡一笑,表麵仍溫溫婉婉,她沈靜迴視,頓了會兒才徐慢調開眼。


    「嫂,我家三堂哥生得很俊俏可愛吧?」孟威娃微靠過來,壓低嗓音。她話中的「三堂哥」指的是孟迴。


    「是啊,很俊呢。」霍清若學她低著聲。「不過若論可愛,還是威娃第一。」


    「嘻,嫂啊,我要是第一的話,那大哥行幾?我家大哥黝黑歸黝黑,高大歸高大,卻生得麵嫩不是?那也可愛得緊吧?」


    「自然是嗯……可愛。」不必裝,臉紅得挺貨真價實。


    她下意識再往孟冶瞧去,恰恰四目相接!


    她心口猛地一跳,想他習過武,耳力靈動,定然將她們姑嫂間的私語聽了去,囔他可愛呢,他會是什麽表情?


    ……結果,什麽表情也沒有。


    那雙深瞳不見光點,仿佛深不可測,他靜默看她,才短短一個氣息吐納間,他已將目光移開,以側顏對她。


    霍清若循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被丈夫兩眼鎖住的人,是孟迴。


    中間隔著偌大的廳堂,隔著許許多多的孟氏族人,兩男人以目光交鋒。


    那美玉般的男子朝她家那口子淡淡勾起薄唇,笑得……真教她討厭。


    年三十,女人家們為了喂飽家裏男人與老少,包了數也數不清的餃子。


    餃子似元寶,下鍋不數數兒,除了餃子元寶,當然還得圍爐。


    於是男人們擺上幾桌,女人和孩子們亦圍上幾桌,幾位爺爺們讓仆婢服侍著用飯,總歸是大過年,吃飯的吃飯,吃酒的吃酒,敘舊的敘舊,嬉笑的嬉笑。


    外邊凍得人鼻頭發紅、兩頰幾凝冰,孟家碉堡般的大宅內鬧得熱唿唿,孩子們領過壓歲錢,全聚在前廳院子點炮竹、放煙火。


    前頭酒水快盡了,霍清若自願往酒窖裏搬酒,其實是在堂上待得有些悶了,恰好逮住機會吹吹風、散散酒氣。


    抱著一壇酒,拖著慢騰騰的步伐,遠遠便聽到孩子們笑鬧聲,她閉了閉眼深作吐納,似能品味到寒風中的暖暖年味……她從沒這樣過過年。


    準備過年的活兒多到能累癱人,除晚上迴到夫妻倆自個兒的寢間,否則無一刻得閑,然,盡管迴到大寨的每一日皆累得全身骨頭快散架,卻是忙亂中開心、喧囂中暢意,因為有很濃、很濃的過節氛圍,是她首次體會。


    本想與孟冶安靜守歲便好,未料是這樣熱熱鬧鬧的。


    其實……唔……也挺好的呀……唯一不好的是,孟家的老四爺爺依舊沒給孟冶好臉色看。


    堂而皇之,仗長輩身分欺負人,孟冶能雲淡風輕,她卻屢屢被激得想「開戒」!


    以往使毒上手,指縫、膚孔、發際等等小處,皆是藏毒所在,嫁人之後她算是「洗淨鉛華」,又為治癒孟冶的詭症,倒是將她「太陰醫家」的醫術裏裏外外重新琢磨過,醫毒之道本是一路,她現下走的是「光明正道」,真被逼急,繞一下「歪路」她是絕不會心慈手軟。


    過屋子與正堂兩邊相連的小廊橋時,幾朵燦爛煙花此起彼落在半空炸開,瞬間她在廊橋上遇見搖扇而立的孟氏佳郎。


    「嫂嫂……覺得今晚煙火如何?」語氣低柔得如酒蜜過喉,孟迴調迴賞煙火的目光,側過臉直直看她。


    他的身形修長且精瘦,與孟冶的高大魁梧極不同調,一襲闊袖錦袍被夜風拂得微貼他的薄身,幾縷散發落拓,清俊玉麵眉色寂寥,似待可心人兒安慰。


    「是小叔特意從南方運迴來,想給大寨的男女老少熱鬧過年、開開眼界,當然好看。」霍清若不扭捏、不閃避,淺淺笑迎過去。


    明擺著是跟出來堵人。


    但……堵她?意欲為何?


    孟迴亦露笑,長目攏情,道:「白日在堂上拜見長輩後,大伯伯和大伯母雖替你我引見,但當時人太多,實沒能與嫂嫂仔細說事。」


    之前在堂上,他來與身為族長的公公說話,婆婆將她領過去,正式讓他們二人作禮見過。那時他對她深深作揖,半開玩笑道:「大哥好福氣,這親娶得迅雷不及掩耳,原來是遇上嫂子這般美嬌娘了。」


    莫名的,就覺他這話綿裏帶刺,衝著她笑,倒有皮裏陽秋的味兒……讓她記起在「玄冥教」的時候,教裏的人都喜歡來這一套啊……


    「小叔有何事,盡管吩咐便是。」她抱酒微微福身。


    「豈敢吩咐嫂嫂!」孟迴忙搖頭,一臉欲言又止。


    最後仿佛經過無數掙紮,他終於衝破內心牢籠:「我見嫂嫂今晚送給威娃堂妹的香袋,覺得那小物做工真細,還希罕地透出鬆香,不覺豔羨起來……想著若有姑娘肯為我親手縫製一個,不知有多好?」


    「那有什麽難?我聽大夥兒說,小叔年後就要訂親了,對方姑娘還是四爺爺千挑萬選的,弟妹肯定是個心慧手巧的,往後還怕沒人幫你繡香囊、香袋嗎?」


    她歎了口氣,自責般垂下臉容。「你大哥哪有你好福氣?我繡功不好,連納鞋底也不會,都是成親後才跟寨裏的大娘、大嬸們學的,還讓婆婆指點了許久才勉強像樣,你大哥娶我,其實是委屈了。」


    提到訂親,霍清若覷見他神色僵了僵,話再繞到孟冶,他便噎了般。


    兩眼直直瞪人了嗎?


    她垂頸「自省」中,隻能用猜的。


    頓了會兒他才重整旗鼓,笑笑道:「大哥以往的事……嫂子都知情?」


    「該知道的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也全聽說了。」她抬睫,很溫婉模樣,虛心求道說:「莫非小叔知道你大哥什麽私密事兒,特要說給我聽?好啊好啊,你說,我聽著,倘是糗事,我好迴去笑話你大哥。」


    眼前俊龐又是一怔,一時間接不話。


    「我……那……好啊,嫂子先把酒壇子放下,抱著多累啊,咱們待在這兒慢慢說,還能邊賞煙火,來,壇子給我,我幫你。」他走近她。


    霍清若總算瞧出,先說這廊橋上。


    兩屋的相連處,雖有些隱密,離正堂卻頗近,尤其大夥兒此時都聚在堂上和堂前,隻要有誰爬上正堂二樓,從二樓窗戶往這兒瞧,準能將廊橋上的人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好,就算現下夜黑不好分辨,那就再說說這場燦爛煙火。


    煙火一朵朵連環綻,天際燦亮,地麵上如鑲一層華粉,藉著一波波火光,她遠遠都能看清正堂二樓的格扇窗紋路,而窗紙後頭果真有人影,且不止一人。


    他挖了個暗坑,想誘她跳呢。


    笑得那般抑鬱,語調柔中透苦,這樣誘她,她跳不跳?


    怎不跳這天寒地凍還要拿書扇,說要接她手中的酒壇卻徐徐搖起扇子……事反必有妖!


    她得咬牙再咬牙、使勁再使勁,勉強才忍下那聲充滿失望之情的長歎。


    從扇底朝她揮出的,竟是迷香!竟隻是迷香!


    竟然,就、隻、是、普、通、迷、香?!


    想他走南闖北,見過世麵,拿出手竟就這點破玩意兒!怎不教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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