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磊仗著年紀小,家裏人都寵,一心要個說法。


    溫思純正為謝三姑娘熬製湯藥,哪有心情管這小祖宗高不高興?


    偏被這小祖宗纏上,溫夫人頓覺心煩。


    “磊兒,別胡鬧!”溫思純臉色一沉,囑咐雪琴,“叫他乳娘來,帶小少爺去歇息!”


    “是!”


    雪琴應聲,出去叫了乳娘來。


    平白無故不見了人,乳娘正在房內發愁,心慌得緊,正不知該咋辦。聽得小祖宗在榮安堂,乳娘慌慌張張跑來,朝溫夫人跪下求失責之過。


    “磊兒頑劣任性,不怨你。”溫思純沒工夫廢話,鳳目一掃,“不早了,帶磊兒下去歇著吧。”


    “是,夫人!”


    夫人並沒有責怪,乳娘暗自竊喜。她謝過夫人,轉身去拽樓磊的胳膊。


    磊少爺勁兒不小,雙手死死掰住玉蕤就是不撒手,乳娘哪能拽得過?


    “小祖宗,快,快隨我迴!”乳娘低聲求道。少爺不知與誰較勁,乳娘心知惹不得,夫人的話不得不聽。


    “磊兒,聽話!”溫夫人板著臉,不容置疑,“隨你乳娘迴去!”


    “不!”小祖宗直著脖頸,任你是誰也不行。


    “磊兒!”


    溫夫人蹙眉,提高了嗓門。小祖宗鬧起來,還真夠勁的!


    屋內,大人被這小孩難住了。


    黑魆魆的院子傳來了腳步聲。雪琴斂神,掀開門簾出去,是國公爺的仆人老奎。老奎急急從東苑過來了。


    雪琴笑臉迎上去,“奎總管,您老來了!”


    老奎點頭,在廊下站定,大聲道:“少夫人,國公爺有請!”


    “哦,奎叔來了?”溫夫人擦擦手,趕忙走出去,笑臉相迎,“奎叔,父親大人來請,是有何事?”


    “少夫人,”老奎壓低聲音,小聲道:“永寧侯來了!”


    “侯爺過府來了?”溫思純心頭一緊,點頭道,“好,這就過去!”


    溫思純迴到屋內,望了一眼倔強的兒子,微微歎了一口氣,抬眸,滿懷期許地望向玉蕤:“小兒頑劣,幫我哄哄。”


    今日,這小祖宗吵鬧不休,為的是姐姐沒帶他玩,小人精的麵子過不去。解鈴還須係鈴人,玉皎現在騰不出時間,還得讓玉蕤當一迴好姐姐。


    “阿娘,您放心去就是,”玉蕤起身,大大方方應道,“小磊覺得不公,做姐姐的,確實該向他好好賠不是!”


    溫夫人目光深沉讚許地點頭。多虧這姑娘在,足夠安撫自家這小祖宗了。


    溫夫人嘴唇微動,“磊兒交給你了,國公爺那邊耽擱不得!”


    “好!”玉蕤點頭。


    玉蕤牽著樓磊的手,目送溫夫人離去。


    她迴轉身,拉住樓磊的手,“小磊,你平日這樣與阿娘說話?”


    “不,”目無尊長,樓家子弟沒這德行。磊少爺心知,今日對母親大不敬了。他黑亮的眸子忽閃了一下,依然要爭個是非曲直,“阿姐先不帶我的,阿姐說話不算數,阿姐你先沒理的。”


    好家夥,與玉皎由多大的仇?


    “小少爺發起脾氣來,蠻厲害的呀!”玉蕤撲哧一笑,捏捏他肉肉的臉蛋,“姐姐不是不帶你玩,畫舫上有壞人,拿刀劍殺人,很兇險。這樣子,能讓你去嗎?”


    “畫舫上怎會有壞人?”樓磊歪著腦袋,心裏是不信的,“爺爺是定國公,哪個不開眼的敢來搗亂?”


    樓磊的心裏,爺爺是頂天的人物,哪個敢在他老人家眼皮底下鬧事?他是定國公府的公子,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孩子,家風純正自然心地純淨,將來,有大儒授以學問,必將能成大器。


    有定國公府庇佑,他暫時接觸不到人世間的陰暗。


    “嗨,你這腦袋瓜裏裝的都什麽?”玉蕤瞪著他烏黑發亮的眸子,覺得該讓他明白點世間的艱辛,“這外麵的世界多重,像爺爺這樣頂天立地的人是少數,還有些人心機重重,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會想方設法打擊那比自己強的,……”


    “所以,那些是壞人?”磊少爺一時失神,琢磨著她的話。


    “姑娘,你與小少爺說這些幹嘛?”乳娘不想再出啥幺蛾子,聽這話急急衝上來,“姑娘閨閣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比少爺明白多少?”


    “本姑娘……,”


    玉蕤望了一乳娘眼,穿的是玉皎小姐的裙裾,乳娘也將她當成玉皎了。玉蕤頓時止住了話語。


    的確,娉婷如玉皎這樣的閨閣女子,怎會知外麵的艱險?


    “嗯,我,也是聽說的,”玉蕤瞥了乳娘一眼,摟著磊少的肩,“祖父他老人家說的哦,小磊有疑問,都去問祖父好了。”


    “祖父?”


    一聽去向祖父討教,樓磊氣焰頓時沒了。


    ……


    東苑漱瀚齋


    永寧侯謝文昀坐著,定國公慢慢說起,謝佳柔不慎遭人暗算一事。


    謝文昀四十有餘,皮膚淨白五官端正,年輕時也是俊男。


    他聽得女兒有恙,匆忙間隻穿了居家的墨藍錦袍,臉上呈焦慮之色,“佳佳她現在如何?可否行動自如?”


    女兒外出晚上未歸,永寧侯夫婦在家等得心焦。樓府來人請他過府,他料想,佳柔定是出了意外。


    一路上,謝侯爺想了很多,甚至,最糟糕的結果也想到了。


    “賢侄,佳柔雖遭人暗算,但性命無憂。”


    樓伯贇撚須,略帶歉意,“樓府照顧不周,讓歹人鑽了空子。玉皎的嫡母親自看視,需三二日祛除內毒,現宿在暖玉閣,與玉皎住在一處。賢侄可放心,逞兇之人,老夫不會坐視不理,定會給侯府一個交代!”


    “世伯如此說,倒叫小侄慚愧,”謝文昀放下心來,拱手道:“佳柔自己不小心,與世伯何幹?隻是,佳佳宿在樓府,多多打擾老大人,小侄心生不安。小侄想,接女兒迴府治療。”


    溫思純正好趕到,也恰好聽到永寧侯說的。


    溫思純上前去,福了禮,“永寧侯萬安!”


    “哦,嫂夫人!”謝文昀見溫思純,欠身迴了禮,“嫂夫人,小女在貴府多有叨擾,您受累了!”


    溫思純依然穿著醫者的白卦,臉上現出倦容。


    謝文昀更覺不妥,“佳柔不懂事,給嫂夫人添麻煩。本候想,接她迴府療傷,再慢慢治愈。”


    謝文昀比樓柏荃略小一歲,與樓世子是兄弟相稱。這一聲‘本候’,他分明是心裏有氣,也是特意提醒,他可是永寧候!世家公卿延綿已久,勿須看人臉色行事。


    溫思純也不予爭辯,會心地一笑,“請謝候移駕暖玉閣,先去看看三姑娘?”


    這話正中下懷,謝文昀忙不迭點頭,“好,好,……”


    自己姑娘受傷,他心裏總是記掛。說別的,他根本聽不進去。謝文昀向國公爺告退,急著去瞧自己女兒。


    溫思純告別父親大人,領謝文昀朝暖玉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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