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貪心,她隻是想好好活下去,這有錯嗎?


    見她仍神色不豫,那侍婢再說:「你可知少爺為了你,還曾一度想解除與羅家的婚約呢,可太夫人哪能答允,這婚事是早就定下來的,豈能說毀婚便毀婚。」


    當時她就在太夫人身邊伺候著,少爺提起這事時她也在一旁,那時包括太夫人都不明白他為何會突出此言。


    幾日前聽了春芽那些話後,將兩邊的事情一聯想起來,這才明白原來是為了她。能得少爺如此厚愛,她對尤笙笙可說是又羨又妒。


    「你說……他想解除與羅家的婚約?!」尤笙笙臉色一變,不敢置信。


    「是呀,就在過年前一陣子,少爺忽然向太夫人說不想娶羅家小姐為妻。」


    聞言,她想起那時自己曾對他說今生絕不為妾,難道他是因此才想取消與羅芊雲的婚約嗎?


    她心口顫動著,一股濃烈的情緒在胸口炸開,仿佛隱忍多時的火山突然爆發,灼熱的岩漿噴發而出,蔓流肆虐。


    她緊掐掌心,一瞬間洶湧席卷而來的激烈情緒堵在咽喉,令她喉嚨緊澀得無法出聲。


    那侍婢瞅見她淡漠的神情終於裂開了道縫,雖仍刻意抑製著,卻仍泄露出了些心裏的激動。


    她暗忖,看來她也不是真的對少爺完全無情。


    替她梳好頭插上頭飾,她再拿起一套太夫人命她送來的首飾為她戴上,再次好言勸道:「待會少爺迴來後,你好好服侍,得了少爺的寵愛,以後你就有好日子過了,雖然身分是比不上正妻,但好歹也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尤笙笙心緒仍為著她方才所說而震動著,沉默著沒有出聲。


    因為隻是納妾,不像娶妻那般隆重,但房裏仍是做了些布置,換上了百子被,掛上喜幛,貼上囍字,再擺上龍鳳喜燭。


    這間房便是今晚的喜房。


    「奶奶,您派人十萬火急的把我叫迴來,有什麽事?」衛旭塵突然被急召問來,以為府裏頭出了什麽事,馬不停蹄的趕在入夜前迴到衛府。


    「是喜事。」兩刻鍾前接到下人來稟,說孫兒即將迴到府裏,衛太夫人刻意來到前廳裏等著。


    「喜事?」他一愣。


    「你迴房去就知道了。方管事,還不送少爺迴房?」


    「是,少爺請。」方管事咧著嘴角,臉帶笑意。


    衛旭塵滿臉狐疑,沒有動作。


    衛太夫人麵帶慈笑的催促,「快去吧。」


    迴房途中,他疑惑的詢問方管事,「方伯,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奶奶為何這麽急著叫我迴來?」


    「這是太夫人給少爺的驚喜,待您過去就知道了。」方管事舉著盞紅燈籠在前方領路。


    驚喜?衛旭塵想再問什麽,突然發現方管事走的方向不是迴他院子的路,「方伯,你要帶我上哪去?」


    「迴少爺,咱們這要去紅梅院。」今晚的喜事就在那裏辦。


    「紅梅院不是沒人住嗎?去那裏做什麽?」


    「太夫人為您準備的驚喜就在那裏。少爺,您先別問,很快就到了。」


    衛旭塵忍著滿腹疑問跟著方管事過去,來到紅梅院前,幾名婢女已等在門口迎接。


    「奴婢們恭喜少爺。」見到他過來,婢女們齊聲祝賀。


    看見門口處張貼著囍字,衛旭塵臉色愀變,「這是在做什麽?!」


    囍字隻有在娶妻或是納妾時才會貼,此刻沒有隆重的拜堂儀式,顯然不是娶妻,那麽就是納妾了,奶奶竟沒經過他同意,便擅自作主替他納了妾!


    一名婢女稟道:「迴少爺的話,太夫人替少爺納了房侍妾,這會新人正在裏頭等著少爺,您快進去吧。」


    「我不會進去。」他拂袖要離開,方管事趕緊攔下他。


    「少爺,您至少進去瞧一瞧,要是真不中意再走也不遲。」


    「沒什麽好瞧的。」


    就在僵持不下時,屋裏那名替尤笙笙梳頭的侍婢出來,上前低聲對衛旭塵說了幾句話。


    聽完,他惱怒的神情轉為吃驚,走進屋裏。來到喜房前,他急切的推開房門,看見尤笙笙穿著一襲大紅色的喜服,端坐在床榻上。


    「真是你?!」他雙眼緊盯著她。


    她清亮的雙眸靜靜望著他,眸裏流轉著複雜的思緒,似喜似怨,似嗔似愛,難以辨明。


    他來到床榻前,低沉的嗓音緊澀的問:「這是怎麽迴事?你為什麽會答應……」那時她不是決然的說今生絕不為妾嗎?


    她幽幽啟口,「太夫人說若是我不當你的妾,便要將我發賣到青樓。」


    他一臉錯愕,沒料到奶奶會如此脅迫她。


    房門此時已被悄悄闔上,屋裏隻剩他們兩人。片刻後,他在她身邊坐下。


    「這件事我先前並不知情。」


    「我知道。也許……我注定是要不得好死吧。」她澀然道。她沒能逃脫成為他侍妾的命運,以後極可能會與前世一樣落得淒慘的結局。


    「你在胡說什麽?」他眉峰緊蹙,不喜歡聽見她說這種話。


    「我曾經告訴過你,我作過一個夢,夢見我成為你的侍妾,但後來落了個含冤慘死的下場。」也許是在得知他曾動念想為她解除與羅家的婚約,此刻麵對他,她心裏少了幾分怨氣,多了分柔情。


    「那隻是個夢,怎能當真呢?」他輕斥。見她似把夢當真,他握住她的肩將她轉過身子麵向他,鄭重再說一次,「那些夢全是些子虛烏有的事,做不得真。」


    燭火搖曳,尤笙笙看著他,陷入前世的迴憶裏,她有些恍惚,一時間分不清此刻置身在何處,宛若又迴到臨死前那一刻,一股悲憤的情緒迅速湧上心頭,她忍不住控訴,「不是夢,是你讓她用白綾絞死了我!」


    「我不可能這麽做,那隻是夢。」


    「不——是你、是你,你不相信我腹中骨肉是你的,聽信別人誣陷我的謊言,命人勒死我!」


    重生以來,她一直努力隱忍著的所有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開來,痛哭失聲的捶打他,「你不信我、不信我……你怎麽能那麽殘忍的對我,怎麽可以……你殺了我,也殺了我們的孩子!」


    發覺她情緒激動,似是陷進那個惡夢裏,他將她抱進懷裏哄著,「我沒有,那是夢,不是真的。」


    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襟,淚流滿麵,「是真的,那些全是真的,你知不知道當時我有多痛……你怎麽可以讓別人那樣殺死我,還不讓我見你……」


    衛旭塵委實不明白她為何僅因一個夢便如此失控,從她的話裏隱約聽出梗概,他試著哄道:「你說我在夢裏命人殺死你,你可有看清楚那人的麵容,可真是我?或許你看錯了?」


    她被他的話一問怔住了,抬起被淚水浸得模糊的雙眼,喃喃迴答,「……沒有、我沒有親眼看見你,是她說的……」


    他心忖若她是真為這個惡夢而不肯接受他,那麽便須解開這個心結,因此刻意再引導她,「那也許是有人在騙你。」


    她雙眼驀然一亮,「對,我怎麽沒想到呢,也許是她騙了我,所以才不讓我去見你,可是……為什麽當時喜來要那麽說?」她旋即又困惑的提出疑問。


    聽她提起喜來,他眉頭不自覺攏起,「你還夢見喜來?」


    「就是他誣陷我……」提及喜來,尤笙笙仿佛被什麽觸動了,整個人從前世的迴憶中清醒過來。她理了理思緒,撫平適才失控的心緒後,提醒他,「你要小心喜來,表少爺常差人送東西過去給他娘。」


    「你連之儀和喜來的娘都夢見了?」她夢見的人還真多。


    「這不是夢,是我親眼所見。」尤笙笙將過年那時隨蘭兒到喜來家的事告訴他。當時發現這件事,她隱隱覺得不對勁,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他,可在今日之前,她都沒能再見到他,此事便這樣擱下了。


    衛旭塵微一沉吟,將此事暫且先拋到一旁,此刻他比較在意兩人現下的姿勢。


    他抱著她,她則坐在他懷裏,兩隻手還抓著他的衣襟,他覺得這時候似乎應當做些什麽才是,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痕後,他覆上她的唇。


    這次他吻得小心翼翼,怕碰壞了她,異常溫柔,仿佛在品嚐極品佳肴,緩緩的吮吻著她。


    她陷溺在他的溫柔裏,所有偽裝出來的淡漠此刻全都退去,深埋在心裏的情愫猶如春芽般難以抑製的瘋長了起來,迅速淹沒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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