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聽說這個婢女先前曾服侍過表哥。」他不可能沒發覺兩人麵容有幾分神似。


    「前前後後服侍過我的婢女不少,我哪能——記得這些人誰是誰。」冷淡的神態顯示出他不想多談這個話題。


    見他不願談,羅芊雲也識趣的沒再問下去,「說得也是,表哥平素忙著船場的事,哪會記得這些小事。」她相信他定知道她說的人是誰,他刻意不談,這意味著其中定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原因。


    她想起梅枝先前說起,太夫人曾有意想讓他收尤笙笙進房的事,神色隱隱掠過一絲陰鬱。


    不過當務之急是不能讓大哥瞧見她,她得盡早將大哥帶離衛府,以免他認出了尤笙笙。


    羅家兄妹在衛府待了四、五日,便離開衛府迴了洛水城羅家。


    隨後衛旭塵開始巡視衛家旗下的各處船場,來往奔波,鮮少留在府裏。


    隨著樹上的蟬鳴聲越叫越響,天氣漸漸躁熱起來。平靜度過大半年的尤笙笙瞅了眼屋外湛藍的天空,心忖她的命運也許真的改了。


    前世她在初春時就成為衛旭塵的侍妾,而現下已過了大半年,她仍留在廚房裏,也許今世她能擺脫慘死的下場。


    半年不見,或許他早已忘了有她這個人吧。


    她漠視胸口傳來的那抹揪疼,收迴眼神塞了根柴禾到灶裏,小心顧著灶上熬煮的粥,熬好後,麗嬸讓她再去搬些柴禾過來。


    她朝柴房走去,來到柴房附近,看見喜來正在不遠處的一株樹下與誰說著話。


    她往前走了幾步,忍不住探頭望去,看見跟他說話的人是陶修庭。


    陶修庭似是問了什麽,喜來迴答了幾句後,便擺擺手讓他走了,陶修庭也沒多留,很快跟著離開。


    她心下閃過一絲疑惑,不知他們兩人為何會跑來這麽偏僻的地方說話,心思接著一轉,想起這半年來衛旭塵不常在府裏頭,喜來自然也鮮少迴府,這會兒喜來在這兒,想必衛旭塵也迴來了。


    思及他,她情不自禁的想著,不知他的左腳夜裏還會不會抽疼?還有,他的頭發可有用她留下來的胡麻油來滋潤?


    發現自個兒仍不能自己的關心著他,尤笙笙自嘲的苦笑了下,輕吐一口氣,逼自己收斂思緒,走進柴房搬柴。


    而這時的衛旭塵,正在衛太夫人的屋子裏請安。


    「你花了半年跑遍幾處船場,這次迴來就好好歇著,瞧你消瘦了這麽多,這趟迴來可要好好補補身子才成。」衛太夫人見孫兒清瘦不少,心疼的叨念他。


    「奶奶,這次我巡視幾處船場,發現了些問題,東城那兒的木料與賬目對不上,且已有好幾艘船都無法如期建造出來,我問那裏的管事,他推說是因天候不佳的緣故致使不少工匠染病,才會延誤交期,過兩曰我打算親自去盯著。」衛家的五處船場分散在五個不同的地方,東城距巴州約莫有兩、三日的路程。


    「這種事交給之儀去辦好了。」見孫兒把心思都放在船場上,衛太夫人雖然欣慰,卻也舍不得他這般忙碌不休。


    「我怕他鎮不住那裏的人,還是我親自去一趟。」他不想留在府裏,怕忍不住去見尤笙笙。


    這半年來他在外頭四處奔波,想借著忙碌將她給淡忘,卻不想思念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


    尤其在深夜時分,當他的左腳抽痛時,對她的思念更是排山倒海般洶湧襲來。他不是沒想過再找個人依照她的方法為他按摩腳底妤緩疼痛,可也不知為何,他們都不如她做得好。


    好幾次他都想不顧一切迴來見她,但他的自尊不允許他這麽做,因此一再強忍住。


    隻要再花點時間,他也許就能將她從心裏徹底抹除掉,等他已能不在意她時,他就能坦然留在有她的地方了,但不是現在。


    因此沒待兩日,衛旭塵便又離開衛府。


    在他離開後的第三日,午後時分,衛如芳來到衛太夫人的院子裏。


    「……所以依你的意思,旭塵是因為那丫頭的緣故,才不願留在府裏頭?」聽見女兒所說,衛太夫人麵色沉了下來。


    「我也是昨兒個聽蘭兒那丫頭說起,才知有這事兒,而蘭兒之所以會知道,是從春芽那裏聽說來的,那春芽是旭塵屋子裏奉茶傳膳的丫頭,她說的話怕是假不了。」


    「去把春芽給我叫過來。」衛太夫人吩咐侍婢。


    不久,春芽被帶過來。


    「奴婢見過太夫人。」


    「先前我命你少爺那兒若有什麽事,要即刻來稟告我,為何你隱瞞著沒有老實說?」衛太夫人斥問她。


    「少爺那兒的事奴婢都——稟明了太夫人,不知太夫人指的是哪件事?」突然被叫來,春芽心裏沒個底,有些惶恐。


    「你還敢狡辯!你是不是告訴過蘭兒,少爺喜歡笙笙那丫頭?」衛如芳斥道。


    「這……」春芽一臉錯愕,因為喜來的緣故,她這陣子常與蘭兒來往,前幾天閑聊時,無意間對她提過這件事,沒想到她私下說的話,蘭兒竟會告訴太夫人。


    「還不給我老實說清楚這是怎麽迴事,再不說就押下去打板子!」衛太夫人厲聲威喝。


    「這隻是奴婢私下裏胡亂猜測而已,太夫人恕罪!」她嚇得跪了下來。


    衛太夫人板起臉孔盤問:「你為何會做這般猜測?」無風不起浪,她相信這其中定有什麽原因。


    不得已之下,春芽隻好將去年少爺與笙笙之間的事說了出來,「因為奴婢見少爺對笙笙多所縱容,所以才會這麽猜測。」


    「哼,那丫頭好大的膽子,敢甩臉色給主子看!」聽完,衛太夫人麵露怒色,「給我把那丫頭帶來,我倒要問問,她哪裏來的膽子敢對主子不敬。」


    一名婢女領命過去叫人。


    趁著等人的時間,衛如芳對母親說:「娘,照這麽聽來,旭塵這孩子八成是挺中意那丫頭,但那丫頭卻不知好歹,您還記得去年女兒將她抓迴來的事嗎?我瞧她那時八成是想逃走,但旭塵不舍得她受罰,這才替她撒了謊。」


    聽女兒一提,衛太夫人也想起當時孫兒對她的維護,又再思及過年前,孫兒突然提起想取消與羅芊雲婚約的事,莫非也是因為她的緣故?


    衛如芳在一旁出著主意,「娘,按說那丫頭膽敢對旭塵這般不敬,該重懲才是,不過旭塵長這麽大,難得有瞧得上的姑娘,若是咱們罰了她,怕他迴來知道後會舍不得,不如幹脆成全他吧。」


    「你的意思是說……」


    她附到母親耳旁說了幾句。


    衛太夫人斟酌須臾,決定就照女兒說的去辦。


    因此在尤笙笙被帶過來後,衛太夫人什麽都沒有多問,隻下了個命令,「把她給我鎖起來。」


    「太夫人,這是何故?奴婢犯了什麽罪?」尤笙笙一臉錯愕。


    「你對主子不敬,害得旭塵情願在外奔波也不願迴府,你可知罪?」


    對莫名其妙扣在頭上的罪名,她無法接受,「奴婢隻是區區一個下人,哪裏有這種能耐,請太夫人明察。」


    「你做的事春芽都說了,你別想抵賴。但看在少爺的分上,我饒你這迴,以後你好好伺候旭塵,再敢起異心怠慢,我就將你發賣到勾欄院去。」衛太夫人沉下臉威脅她。


    尤笙笙茫然的望向春芽,不明白她都說了什麽?


    春芽歉疚的垂著頭,不敢看向她。


    尤笙笙沒想到她仍是沒能逃過成為衛旭塵侍妾的命運。


    此刻她正被兩名婢女強迫穿上喜服,那靈紅得像血一樣的顏色,宛如掙脫不開的鎖煉,緊緊將她束縛住。


    奉太夫人之命進來看她的一名侍婢,覷見她臉上沒有半絲喜色,反而一臉恍惚,眉頭緊蹙,不禁輕輕歎息。


    「唉,真不知你在想些什麽,能跟著少爺是你的福氣,怎麽這般愁眉苦臉呢?你那麽對少爺,太夫人沒拿你問罪,還讓你成為少爺的侍妾,這可是恩寵哪,別人想求都求不來。」


    尤笙笙斂起臉上的神情,冷著臉。這樣的恩寵她一點都不想要。


    見她一語不發,那侍婢讓屋裏兩名婢女暫時退了下去,拿起一柄梳子親自替她梳頭,一邊梳一邊開解,「咱們身為下人,能得到主子的寵愛,成為侍妾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至於正妻,那是咱們不能奢求的,你也別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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